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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尽,天明。
充斥着苍茫气息的灰蒙天幕,宛若一条绵延无尽的冰河,将晚间出现的璀璨星斗冻结封存。
由天上渗透到地下的冰凉,对于生存在天地之间的生灵,往往会产生超然的影响,至于那些算不得生灵的存在,逢此特殊时机,同样有可能发生前后反差鲜明的蜕变。
以雪为例,它或许不再轻盈,反而冷硬,飘落变成坠落,蛮横地闯入芸芸众生的视线之内。
偏偏有一座并不高大的山岭,阻挡了那样的蛮横,切断了那样的冰凉,却非因为它本身就造化神秀,只因一人的到来与停留。
似烟非烟,似气非气,若隐若现,时有时无。
天上的云已足够飘渺,被沈司南双手揉捏出的云看上去却更显玄虚,捉摸不定。
那云既非一片,也非一朵,而是一缕,内中仿佛有隐形的丝线缠绕,使其分散却不断裂,时间稍长,便开始顺着自他周身窍穴涌出的紫色星元,以飘忽如神,悠然似仙的姿态向上袅袅浮去,
银丝缕缕成一线,翻山越谷,及至顶峰,却抖落而下,初时如飞流急转,有汹涌澎湃之势,欲效仿江河波涛一泻千里,待得沈司南口中轻轻呼出一气之后,则又仿佛雨过天晴,再瞧不见其中的半分波澜,唯有岁月静好的安然。
一如往昔把握住时机,精准无误地接住在不到半柱香时间之内就经历了堪比轮回的浮沉的星云,继续揉捏的同时也在继续深思,独独不见大多人思考问题时习惯性的皱眉。
也许是因为自己向来不与大多数人为伍的缘故,从年轻的时候起,沈司南就很少养成和保留大多数人常有的习惯。
这其中,不仅包括皱眉,还包含了见到至亲之人远行归来后的反应。
沈星官去得很早,早到李从珂与燕蔷薇前脚下山,他就趁着夜色与晨光交替之际,去探听自己想要获知的消息,但他回来得也不晚,至少,他又一次见到了沈司南融星化云的手段。
山顶东面有一棵槐树,枝繁叶茂,沈司南背靠树干,正坐北朝南望,除却手中的星云,他的视野之内还藏纳着许多特别的东西,这一点,不单沈司南自身心知肚明,连沈星官也能猜出七分。
有趣的是,此时此刻,沈星官心中有种前所未有的自信,那便是从他进入沈司南视野的那一刻起,他就毫无疑问地成了众多特别中的最特别,没有之一!
“先别急着过来。”
瞥向沈星官的仅是眼角的余光,从表面上看,沈司南仍是将更多的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星云上,然而星云终究非人,可观不可语,虽说单方面的投入偶尔也能引起精神世界的共鸣,但有些话,从来都只能对人说,也只适合对人说。
如此刹那之间,沈司南应已想好了措辞,做好了准备,因为除他之外,世间再无几人偏爱将制止乃至打断别人言行的方式作为自身行使某项权利或责任的开始。
闻声后,沈星官果真停住了脚步,那一刻,树叶草根等微弱物被践踏时才易发出的沙沙声响同样消失。
但有些东西依旧存在。
一如沈司南手中星云,浮而不散。
“不过来,不过来,爷爷的星云,万一不慎间接打碎了我可赔不起,二三流的星相师啊,就是这么尴尬,可观星,可聚星,却摘不了星,更别说以星造云了。”既然短时间内不能再往前走,沈星官索性就地坐下,却不盘膝,言语之间其双腿已交换了不下十次位置,或直或弯,或平或曲,极尽随心随意之态。
瞧得此幕,沈司南不着痕迹地拉了拉眼皮,道:“二三流的星相师,换成以前,你小子可不会给自己这么定位。怎么,此番下山,探听到了星野派残存高人的消息,自愧不如起来了?”
沈星官张嘴打个哈欠,“切,走江湖赴疆场的武修在我眼中,当得上高人这两个字的都不多,星相师就更少,当年星野派覆亡时,率领玄武七脉众多强者死战不退的顾经纬算一个,爷爷您算一个,欲在陇西复兴星野派的那位算半个,差不多就这样了,更久远的无处可考,暂时不列。”
对此沈司南不做评判,只是忽然问道:“如果你那位朋友命足够长,有朝一日,会不会也成为你心目中的一大高人?”
未及多想,沈星官便回应道:“那得取决于我到时候比他高还是低,以及命比他长还是短了。”
沈司南悠悠道:“肉身凡胎,较于天地,总会显得命短。不过你的起点比他好,劫数也比他少,只是换个角度看,你很多方面又比他差。”
沈星官托腮道:“嗯......听您这么一说,好像我身边是还差一位急行千里不喊累,身受百创不觉痛的奇女子,可惜可惜!”
嗒!
不知何故,那星云内的一根银线突然紧绷如弓弦,将其中最为疏淡的一点柔云引为箭矢,离弦透风,由慢及快,化柔为刚,击中沈星官肩膀时已成小块岩石大小,撞击骨节之声宛若木桩叩门,甚是响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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