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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明星眉头一蹙,下意识排斥她的这个态度,什么时候都是一副波澜不惊,仿佛世间万物都被她撑控得当的模样。
她报上了地址,挂断电话开车过去。
没多久夏明月也过来了,透过落地窗看她从车上下来,当然不会是上午看到时的那一身行头,白色婚纱华丽眩目到令人睁不开眼,一道光似的刺得她的瞳孔生疼。就知道那身婚纱价值不斐,这个女人虽是平民出身,却从来都是大手笔。那个华光艳滟的模样令她厌恶,在她看来夏明月就像一个盗梦者,将属于她的所有美梦都偷走了。然后独揽芳华,美梦成真,岂不知原本的一切都是属于她的。
夏明星收回目光,端起手边的咖啡来喝,咖啡滚烫,烫得她舌尖发麻。
最后不得烦燥的放下来。
一抬头,夏明月已经在对面的沙发上坐下。
手提包扔到一边,意态阑珊的问她:“你约我来有什么想说的?”
夏明星本该得意的,她的婚礼搞砸了,原本一出好戏她看得很是津津有味……可是自己的母亲平白被牵涉其中,她就没办法再淡定下去了。
“今天的那个人不是我妈找来的。”
温柔的灯光下,夏明月冷清的直视她。
干脆答:“我知道。”
夏明星微微一怔:“你知道?”
夏明月嘴角诡异的绽开微笑,就那样一点点的裂开来。
声音又轻又缓,可是一字一句,清析落入耳中:“我当然知道,因为那个人是我自己找来的。”
夏明星彻底被震惊了,不相信她信口开河的话。会有人想要破坏自己的婚礼……突如其来的念想让一切顺理成章的揣测骤然断裂,有什么事情是这个女人做不出的?谁说她是想破坏自己的婚礼,夏明月分明是将婚礼当成了算计别人的筹码。事实证明,她的目地达到了。
吴雪一直高贵端庄的形象彻底被抹黑。
“夏明月,你卑鄙。”
夏明星尖锐的声音骤然响起。
夏明月不过一脸平静。
“你不卑鄙?比起你假装自杀,让我名声扫地,我今天这样做,不过就是对你们母女的一个小小回馈。”
早在她去法国之前,鉴定结果就出来了。单据上清清楚楚的写着,维生素,并非什么致命性药品。由此可见,关于夏明星的那场自杀,亦不过是她母女俩自编自演的一场大戏。轰轰烈烈的上演,将她推至绝境。而她不过就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如果我没猜错,连医生也被你们收买了,什么抢救,什么洗胃,不过都是些掩人耳目的东西。”
夏明星一时愕然得说不出话来,不想她连这些都已经知道了。
却仍旧嘴硬:“夏明月,你胡说。”
“我到底是不是胡说,你和你妈心知肚名。”
夏明星“呼”地站起身来:“关于婚礼现场的事我会对所有人说出来。”
夏明月一脸从容,坐在那里纹丝不动。
“好啊,你去说啊,看看有没有人肯信。”
如果仅凭一张嘴就能澄清所有事实,她也不必拿自己的婚礼大费周章。直接将她们母女的所作所为公诸于众好了,但是有几个人能真正的相信?
正因为红口白牙无力辨别,她才会选择同样的作法以牙还牙。
即便夏明星母女将事实说出去了,结果同样枉然。那种无力跟她之前的窘状大同小异,说到底大家不过苦果自食罢了。
夏明星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打她。
夏明月先发制人,钳制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像要将它捏碎了。
“怎么?还嫌你们母女今天不够轰动么?夏明星,我劝你收敛些,这一下子打过来,代价不见得你能承受。”
说完,猛地甩开她。
夏明星站立不稳,腰身撞到桌角上,一阵尖锐的痛触。
而夏明月弯腰拿起手提包,云淡风轻的离开。
背后传来夏明星歇斯底里的咆哮声,她脸上的笑容只会越发明媚。
等夏明星冷静下来的时候,窗外早已华灯初上。
想起给吴雪打电话,接通就说:“妈,这场婚礼是夏明月故意报负我们的,她已经知道我自杀的事是你一手策划的,所以她用同样的方法让我们名声扫地……”
她一股脑的将事情说出来。
吴雪大脑“嗡”的一响,所有来龙去脉渐渐在头脑中清析起来。早该想到是夏明月一手设计的,偏要等她亲口说出来,才后知后觉的想到。
沉默须臾,不由慌张起来。
电话里叫夏明星马上回来,接着给侦探社的人打电话,让他们不论想什么法子也要从报社那里拿到照片,然后今晚搜寻所有车站和机场,务必将人找到。
吴雪握着电话从来没有这样挫败过,即便当年和许曼丽交手的时候,时常也觉得那个女人不是省油的灯。可是,却不及夏明月小小年纪来得诡计多端。这个女人出击的手段连她都感觉恐惧,有时根本想象不到。而夏明月就有那样的魄力,做了坏事明目张胆,让她气疾败坏,又无可奈何。
是啊,就算昭告天下又怎么样?她前脚才教了夏明月什么叫徒劳申辩,后脚她就用到自己身上来了。这个现学现卖的本事还真是了得。
直恨得她牙龈痒痒:“夏明月,我要让你不得好死。”
夏明月返回去的时候正是下班高峰期,车子走走停停,没有步行来得通快。
她撑着头靠在椅背上想事情。
很快韩霁风的电话打来了,问她:“去哪儿了?”
夏明月说:“一觉醒来看你不在家,觉得闷就出来走一走。”
韩霁风说:“以为你还要再睡一会儿,我就出去买菜了。快点儿回来吧,今晚给你做好吃的。”
“正在往家走,估计半个小时就到。”
“好,我等你。”
付谣不过请了一天的假,乘当晚的飞机赶回去。
由于婚礼中场出现意外,随着当事人的离开,和夏符东的晕倒,原本极其喜庆的事早早散场,她才得出空来回家去。
只是段楚生没想到她要搭晚上的飞机回去,听说后一脸的不高兴:“明天再走又能怎么样?”
付谣一脸歉意的靠上来:“明天早上我跟客户约好了要谈一笔订单,为了不耽误明天的事,今晚必须赶回去。你看,没几天就到月底了,我马上也就回来了。”
段楚生抽出被她揽紧的手臂,去床上跑起素素说:“你要走就走吧,没有人拦着你。”
可他这样又明显是在发脾气。
付谣看了一眼时间,再有两三个小时就要动身去机场了。连晚饭都没办法好好的吃,再听到段楚生这样说,心里面亦很不是滋味。
“你别这样嘛楚生,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得痛快。”
说着,过来接过素素。
段楚生也不想真的给她添堵,想了下还是说:“你看一会儿素素,我去做饭。吃了饭我送你去机场。”
刚结婚的时候段楚生完全没有什么厨艺可言,只会做简单的番茄炒蛋,现在退居二线的时间久了,能轻松做出一桌子的好菜来。所以每次付谣回来,反倒十指不沾阳春水,都是他做好了饭端上来。
每当这个时候,付谣都感慨自己嫁了一个好老公,简直十全十美。
段楚生进厨房了,她就抱着素素站在门口跟他聊天。
橙黄色的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来,落了段楚生一身,原本暖洋的颜色,看得付谣一阵感伤。有时身在异地,闲下来无事可做的时候,就会坐下来静静的看风景,常看到这样璀璨的阳光,只是温度不同。夕阳西下,每当那时心里就会格外落寞。所以,很多时候她怕极了安静。即便真是工作不忙,也要找些事情来做。
厨房不大,她走进来从身后抱住段楚生。
段楚生一怔,侧首问她:“怎么了?”
付谣说:“没事,让我抱一抱。”
段楚生叹了口气,便不再动弹。
付谣只抱了一会儿,很快就松开了。一手托着素素就往外走。
段楚生回过头说:“你不是想让我带着素素去你那里住几天,不如这次我们跟你一起走吧。”
付谣回过头来:“你说真的?”
这样一看,她眼中的清亮明显。
段楚生说:“难道还有假?”
付谣当即笑起来。
“那我去给素素收拾东西。”
段楚生放下手里的东西说:“我去收拾吧,素素要带什么你估计也不清楚。”
付谣说:“那你去收拾东西,我来做饭。”想了一下,干脆说:“我帮你一起收拾吧,然后我们去机场吃。”
其实一直不喜欢吃机场的东西,总觉得清汤寡水的没有味道。可是,一想到跟段楚生和素素一起,刹那兴趣盎然起来。
夏明月换掉鞋子进来。
听到厨房抽烟机的声音,就笃定韩霁风在做饭。走过去推开厨房的拉门,果然见韩霁风正在切菜。上身一件白衬衣,极其儒雅干净的气质,即便身在厨房仍显得面如冠玉。
“要不要帮忙?”
夏明月走过来,拿起一块他切好的西红柿放到嘴里。
韩霁风照她的手背打了一下:“洗手了么?”
夏明月吮了下手指,故意恶心他:“没有。”
韩霁风拿胳膊肘儿推了她一下:“去洗手。”
夏明月笑着诋毁他:“洁癖男。”
韩霁风眉毛一蹙,一副忍俊不禁的模样。
夏明月拧开水龙头,哗啦啦的冲了几下。就听韩霁风在身后问她:“刚刚去哪儿了?”
她甩了甩手,等着自然晾干。随口说:“去咖啡厅坐了一会儿。”
韩霁风没再多说,扯过毛巾将她的手指慢慢擦干。修指灵活,动作细心,和着厨房里的水蒸气就连吐出的气息都是温暖的。
夏明月的心一点一点的沉淀下来,其实这一整天并不宁静,睡着的时候也是,乱梦丛生,过程是好的,结果却并不好。再被夏明星的电话吵起来,怔愣回神,发现自己出了一身的热汗,韩霁风不在,整个卧室静悄悄的。心中怅然,似被掏空一块。
即便回来的路上,心中的快感也并未战胜莫名的失落。看着天边下垂的太阳,大脑被一点点的放空,魂不附体。
到了这一刻,看到厨房温暖的灯光,再嗅到家常的饭香,一颗心才像慢慢找到了归宿,带着浓重的人间烟火气,知道自己是活着的,整个人都跟着踏实下来。
抬眸看着韩霁风,想说谢谢,可是无从下口,所以不了了之。
只问他:“可以吃饭了么?好饿。”
韩霁风转身将毛巾挂起来,告诉她:“出去等着,再做一道汤就好了。”
夏明月过来揉捏他的肩膀:“真的不用帮忙?”
这样一个动作就轻而易举的讨好了他。
韩霁风唇畔泛起微笑:“不用,你只负责吃就行了。”
夏明月这才转身出去,兀自的感叹:“哎呀,今晚食胃大开,能将桌上的饭菜一扫而光。”
韩霁风转身看她,夏明月已经去了餐厅。
及膝的纯白短裤,上身一件宽带的吊带小衫,整个人高挑修长,又步履轻盈。不像在公司时,宛如一柄新硎的刀,锋芒闪烁。这样居家的夏明月与寻常女子无异,不过就是个二十几岁的小姑娘。
当晚夏明月的胃口真的很好,韩霁风做了四菜一汤,每一道都很对她的口味。一边大快朵颐,一边夸他深藏不露,手艺精湛。
含糊说:“为了不辜负你,我决定把这些通通吃光。”
韩霁风坐在对面,侧脸映着微光,眸光幽深沉寂。接着问她:“你这样是有事还是没事?”
夏明月吃东西的动作没有停下,抬眸说:“我有什么事?”
韩霁风伸手拉住她的,指腹仍旧薄凉,一如两人初见。但是深邃的眼中燃有火焰,夏明月看了一眼,很难再无动于衷。
她分明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今天的事我真的没有关系。”
能有什么关系,她是真正的始作俑者,一切的效果都是她预期想要达到的。最后也真的成功了,再完美不过。
说到底还是她对不起他,好好的一个婚礼被她用来当作取胜的工具。由心说:“如果不是因为我是夏家的人,也不会连累到你。”
韩霁风修长的手指微微用力,若有所思:“夏明月,你真的让我心疼。”
夏明月微微一怔。
几秒后,勉强扯出笑来:“有什么好心疼的,婚礼砸就砸了,你也是受害者。再者说,今天这场婚礼就算宾至如归,不过就是作秀给别人看。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庆祝过了,我倒觉得此生无憾。”
她佩服自己,能把恶作剧掩饰得这样天衣无缝,状似真的跟她毫不相关。如果韩霁风知道她是这样一个城府极深的女人,会不会怕得敬而远之起来?
韩霁风若有似无的叹了口气,告诉她:“吃饱了就不要再吃了。”
不等夏明月再度风卷残云。他已经站起身来动手收拾碗筷。
夏明月皱起眉头:“韩霁风,难道嫁给你连顿饱饭都没得吃?”
韩霁风抿紧薄唇忍着笑意,淡淡说:“饱饭哪那么容易吃。”
夏明月正感叹的时候,茶几上的电话响起来。
韩霁风说:“正好别吃了,去接电话。”
她怏怏的去客厅。
是付谣打来的,不放心今天的事,问她:“明月,你没事吧?”
夏明月慢慢的走向阳台。
“放心吧,我没事。婚礼没法进行下去也好,不过就是形式上的东西。”
“那倒也是。”付谣宽她的心:“这年头讲的就是个法律事实,你和学长已经领证了,就是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任谁也没办法拆散你们了。”
夏明月“嗯”了声,问她:“你在哪里?”
付谣喟叹:“机场啊,没办法,就请了一天的假,不得连夜赶回去。”转而又说:“负罪感不用太强,这次是段楚生和素素陪着我一起。”话语间洋溢满满的幸福。
夏明月听明白了,笑着说:“祝你们一家三口玩得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