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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大事化小。
安然一听可就来劲了,她还没去过机修车间呢,听说那里头一个女同志都没有,全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这年代没啥娱乐活动,三角恋的故事她喜欢!
打架的两个小伙子,一个叫王文海,一个叫徐建东,都是二十三四的年纪,穿着满身机油的工人装,正垂头丧气等着挨批呢。
安然一看,俩人脸上的青春痘都快成芝麻饼了,因为常年在高温高油污的环境下工作,脸蛋被烘得通红通红的。
陈文慧冷着声音,不问青红皂白先把他们训了一顿,无非现在是新社会,是咱们国家的起步阶段,作为青年怎么能不想着为国家多炼一块钢多造一架飞机,尽想着争强好胜,争相在女同志面前表现自个儿,这是不负责任不爱国不爱社会的表现……吧啦吧啦。
她骂得起劲,王文海和徐建东听得哈欠连天,也不知道听进去几句,反正安然发现,其他机修工可没把陈文慧的“威胁”放心上,照样在那儿挤眉弄眼做小动作呢。
一眼看过去,全是这样的“芝麻饼”,年纪最大的也就三十出头,待遇不好,又辛苦,留不住老师傅。基本都是教会徒弟,人就想方设法调其他车间去了。
这里有多热,多臭呢?陈文慧骂了几句就捏着鼻子走了,“小安你给他们做做思想工作,要还是不思悔改,下午就让保卫科来领人,公安局也不远。”
她一走,男同志们全都“咦”着,瞎起哄。
安然也没立马就说两名当事人,她先把车间逛了一遍,有啥不明白的就问工人,虽然说的都是专业术语,但大体知道个运作方式就够了。
“来吧,王文海同志,徐建东同志,说说怎么回事。”
俩男同志对视一眼,谁也不肯先说,仿佛谁先说,谁就有告状的嫌疑,这在年轻人里是最受鄙视的。
安然实在是被热得口干舌燥,只想速战速决:“你们不说就我来说吧,那个被你们争抢的女同志叫刘小华吧,是焦化车间的女工对不对?”
“你怎么知道?”俩人异口同声。
安然逛这一圈可不是白逛的,一听刘小华这名字就知道事情大概了。因为刘小华不是别人,是刘解放的堂外甥女,人长得不怎么样,但仗着堂舅舅是厂长,她在厂里挺有排面。而追求她的男同志也不少,她是挑肥拣瘦挑了两年还没定下来。
安然倒不是说对她挑肥拣瘦有意见,只要未婚,无论男女都有选择的权利,而且是双向选择。可关键是这姑娘她明面上这个也不喜欢,那个也看不上,可人送的小东西她照收不误,人请的电影她照看不误,就连瓜子儿汽水这些小零嘴她也是来者不拒。
这年代谁的日子也不好过,花了钱没个响儿,家庭困难的男同志们难免就有意见,找她问个说法吧,她就也不说拒绝,也不说接受……用安然的话说,那就是个女海王。
这些男同志是她养的鱼,想吃啥就无病呻.吟几声,自有鱼儿上钩。
不表态其实就是最大的表态,聪明点的男同志看出门道,渐渐也就不跟她来往了。可王文海和徐建东俩人,平时在机修车间消息闭塞,不知道外头都传遍了这姑娘的事儿,好容易遇到一个对他们和颜悦色,不嫌弃他们脏臭的姑娘,自然一颗心直往上扑。
事情的转折出现在昨晚。
昨晚,王文海刚帮刘小华把饭打好,等着她吃好,又去帮忙洗饭盒,洗回来一看,她居然穿得漂漂亮亮的,坐在徐建东的自行车后座上,看电影去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他气的是徐建东,俩人一个车间,他明明知道他“恋爱”了,还来勾搭他的“恋爱对象”,就是明摆着不把他放在眼里。
而徐建东呢,觉着王文海是臭孔雀自作多情,明明他问过刘小华是不是跟王文海谈对象,刘小华否认了的,他这才邀约她追求她,凭啥他冲上来迎面就是一拳?
俩人都觉着自个儿有理,所以打得那叫一个难舍难分。而等同事把他们拉开,一问,原来整个机修车间给刘小华打过饭的就是七八个,请看电影喝汽水儿的五六个,还有几个送过丝巾罐头……得吧,鱼儿见鱼儿,两眼泪汪汪。
机修车间,因为工作环境太差,待遇不好,在厂里谈对象确实有点拿不出手的意思。安然统计了一下,除了二十七八以上那几个结了婚,其他人都是未婚,连对象也没有。
在这个年代,可是大龄青年了。
不过,这个环境差,一面是工作性质使然,更多的则是懒,习惯不好。机油滴下来不及时清理,机油混着唾沫痰液,地上又脏又黏脚,确实是主观因素导致的。
工作服她可以做主,让综治办再给每人多发两套,勤洗勤换就是。
她觉着,得想一个办法,既让他们分散注意力,别整天想着谈不到对象,又能让他们好好的改善工作环境,改变自身精神风貌和形象的事儿……
“你们不是想谈对象嘛,那我就帮你们所有未婚青年找对象。”
年轻人们吹起了口哨,这位全厂有名的漂亮女同志可真会开玩笑,“怎么找,厂里的女工一听说咱们是机修的,理都不理咱,连面也不愿见一下。”
安然上下打量说话的年轻人:“得亏没见面,要见面看见你这头发不理,澡不洗,衣服不换还乱吐痰的样子,你们车间的整体印象分又得低上两分。”
她是笑着说的,所以虽然是打击人,可年轻人们听来不会伤自尊,只是会有点不好意思,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一样,谁也别笑话谁。
“可咱们工作性质就这样,每天跟机器打交道,能干净得起来吗?”
“医生也是每天跟病人打交道,干的也是跟你们一样的工作,修修改改,缝缝补补,他们一旦离开医院,哪个不是光鲜亮丽?”
青年们沉默一会儿:“那你怎么给我们介绍对象呢?我们可是有三十几个人呢,厂里哪来这么多女工?”
“厂里女工可不愿见咱们。”有人小声补充一句。
安然看着大家期待的眼神,想谈对象,这是人到了一定年纪后的本性使然,她其实也不喜欢陈文慧那种让大家压抑本性的观念,一个人如果连天性都得不到满足,还跟他谈什么理想情怀,这不扯淡嘛!
“谁说我要在二分厂给你们找对象?”
众人眼睛一亮:“那是……一分厂吗?”一分厂效益好,姑娘们打扮洋气,他们也是向往的。
“可一分厂的光棍也不少,狼多肉少啊。”有人幽幽的来了一句,哄堂大笑。
钢铁厂本来就是机械活、重体力活居多,男工比女工多得多,竞争不是一般激烈。
“也不是一分厂。”安然老神在在,心里挺喜欢这群年轻人,姨母笑。
可她忘了,现在的她只是二十岁的女同志,比他们中大部分人还小,小脸白白的,眼睛又大又圆还有光,嘴唇红红的,这一笑差点闪了他们的眼,可把人家大小伙子们脸都笑红了。
“你们说,咱们整个阳城市,哪个单位的女工最漂亮?”
“那还用说,当然是隔壁纺织厂!”
“就是,谁不知道啊?”
纺织女工都是年纪轻的女孩子,因为常年待在厂房里,晒不着太阳,皮肤相对白一些,而且或多或少都会点针线活,不就是心灵手巧了?恰恰满足这年代的择偶标准。
“我就是阳三棉出来的,在那边生活了十几年,如果你们能把个人卫生和环境卫生搞好,我就能给你们介绍那边的对象……”
大家伙都乐疯了,连忙点头:“成成成,咱们现在就开始干!”
于是,收拾垃圾的,拿扫把的,找拖把的,一下就给忙活开了。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小女同志说的话就是有股让人信服的力量,比车间主任还管用。
“我不是让你们临时抱佛脚,卫生问题是习惯问题,必须长时间坚持,你们现在搞得干干净净,结果跟人姑娘认识以后立马原形毕露,或者结婚后变了个人,我这脸上也没光啊。”
“不会不会,只要能有对象,我们一定能一辈子爱卫生,结婚后家务我们全包!”有人说出豪言壮语,逗得大家伙都乐了。
“嘿王文海你别笑,你上次不也是这么跟那谁刘小华说的吗?”
“还有你,徐建东,你还跟刘小华说要把工资全交给她呢!”
……
为了找个对象,也真是不容易啊。安然忽然发现,她知道该用什么形式的活动来补过青年节了。
工会嘛,想职工所想,帮职工解决工作之外的后顾之忧。
“啥,小安你要组织联谊会?”牛正刚提着条肥肥的鲫鱼,差点把鱼甩飞了。
“对,你觉着怎么样?”
“联谊会不太妥当吧,会不会那个……又闹出事来?”王文海和徐建东的事儿,本来应该他去调解的,可他钓鱼去了,陈文慧私下里说了他一大顿呢。
“年轻人也是人,也能听得懂人话,只要咱们给他们立规矩,我相信大部分人都会遵守。”安然顿了顿,“至于看见规矩而不遵守的,应该也不是什么好人,出事咱们谁也别管,送公安教育就好了。”
年轻人,该接受挫折教育就别心疼。
牛正刚诧异极了:“小安啊,要是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多大年纪呢,你比他们还小吧?”
安然笑笑,她的心理年龄都可以给他们当阿姨了好吗?
“联谊会,听着倒是不错,但阳三棉那边怎么联系呢?”牛正刚顿了顿,“我听说那边的工会主席,是你……”后妈。
反正,看她们一墙之隔却从来不联系就知道,“母女关系”肯定不好。
“我先试试吧。”许红梅会不遗余力给她添堵,这是肯定的。
不过,这事不急,她现在条件稍微比去年好点,心里终究是记挂着胡文静帮买奶粉的恩情,也记挂着他们家孩子,就当去看一眼吧,她好安心。
***
第二天礼拜天,安然带着小猫蛋,买上三个罐头两盒点心,找到市公安局家属大院去。“同志你好,我找一下严厉安同志家。”
门口保卫科的人看她人体面,孩子也白白净净,倒是没多问,指着说:“那栋楼三楼左手第一家,看见没,就是那栋。”
公安大院跟二分厂大院差不多,都是一样的三层小楼,一样的被隔成很多个小房子,哪怕严厉安家两口子都有体面工作,住的房子也跟普通工人差不多。
他们门口的过道里,蜂窝煤炉子上正在“噗嗤噗嗤”烧开水。
小猫蛋指着炉子,奶声奶气的说“痛痛”,这是妈妈教的,炉子和壶子都不能碰,会痛痛,还要打手手呢。
“听见没?别的孩子都知道碰炉子要打手,你咋就是不听呢?”这是胡文静的声音,她狠狠地打了两巴掌,“妈你别劝了,这小子就是个记吃不记打的,我不让他长点教训他下次还要被烫伤。”
孩子倒也不哭,安然心说:小辣椒家儿子还挺倔。
“诶安然你怎么来了?”胡文静一拉开门就看见她们。
“快屋里坐,原来刚才说话的是你家闺女哟,咋就这么懂事呢?”
原来胡文静家儿子长这样:白白净净,身形瘦条条的,比同龄孩子高,五官集父母的优点于一身,现在就是个帅小伙,长大肯定愈发不得了。
小猫蛋也不怕生,身子由胡文静抱着,大眼睛就四处打量,总感觉这个家跟她自个儿的家不一样,这里的桌子上没有她的奶瓶瓶。
不过,这里有一个高高的小哥哥,黑头发白皮肤,两个眼睛跟妈妈一样亮,她不由得多看了两眼。
谁知严斐却伸舌头,“略”做个鬼脸。
小猫蛋认真的看了看他的舌头和故意翻扯出来的白眼仁,不仅不哭,还笑起来。
“让你吓妹妹,我让你调皮。”胡文静抓过他,屁股上打了好几下。
严斐这才不情不愿的扁扁嘴跑了,胡文静尴尬极了,以她的暴脾气是恨不得追出去抓回来揍的。
这时,一位慈眉善目的老太太过来,摇了摇小猫蛋的手,“哥哥不听话,没被吓到吧?”
老太太头发黝黑,面色红润,一副金属边框眼镜,看着就是文化人。安然知道,这便是严公安的母亲,胡文静的婆婆了。
双方客气两句,老太太拉她坐下,递了一杯蜂蜜水过来,“我家这混世魔王,让你们见笑了。”
“哪有,你们家小斐居然都会跑了,我家这个还只会勉强走几步呢。”
这下,婆媳俩都乐得合不拢嘴了,没满周岁就能“跑”,满大院里也找不到第二个啊。虽然调皮是调皮了点,可这份独一无二的身体素质还是让她们骄傲。
安然怀小猫蛋的时候营养不良,终究是赶不上胡文静家境优渥。但跟二分厂大院里的普通孩子比起来,小猫蛋发育又算挺好的,安然已经很满足了。几个女人围着孩子的话题聊了大半个小时,胡文静居然从冰箱里拿出半块西瓜,“来,吃西瓜。”
自重生以来,安然还是第一次看见电!冰!箱!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1081023:08:232021081209:0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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