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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皇上身体安好的时候,袁老爷子怕是只能在这个位置上滞留了。
要升,也得等皇上支撑不住了不是?
如今看到三皇子连三皇子妃都防得紧……
蔺君泓忍不住暗暗摇头。
这老三啊,虽然性子像他爹,却比他爹还要更甚。
竟是连妻子都不信任、连最基本的尊重都不给她。
不多时,将要到考试开始的时候了。
袁氏终究是没法继续坐下去,匆忙说了几句话后,便起身离去。
元槿知晓蔺君泓事情繁重。今日定然是安排了不少事情的,不过因为要陪她,不得不将事情推后。
旁的不说,有一件事她是知道的。
葛雨明的任命今日会安排下来。
思来想去,元槿终是推了推蔺君泓,让他先离开。
蔺君泓勾着她的指尖问道:“怎么?不紧张了?”
“还是有点。”元槿老老实实答道:“不过比起之前来已经好多了。”
蔺君泓轻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尖,“小丫头,用得着我的时候,就赖着让我陪。一用不到了,就恨不得让我赶紧走。”
元槿听着这怨气十足的话,哭笑不得。
她知道,如果她说是因为怕他忙而让他回家,他定然是不肯的。
于是考虑之后,元槿又解释道:“其实等下开始考了之后,一直在各个考场中来回转,根本无暇来见你。”
蔺君泓见她眼中明明是万般不舍,却非要他离去,心中了然,低低一笑。
“既是如此,那我先走。”他颔首道:“等你考完了我再来接你。”
元槿知道考完之后还不到下衙的时辰,忙道:“其实也不用……”
“你以为你那点小心思骗的过我去?”
蔺君泓笑着打断了她,给她理了理鬓发,“我既是说了今天陪你,就会陪着你。今日不去宗人府了,我回家处理下政务,然后过来接你。”
他既是这样讲,定然是已经拿定主意了。
元槿被猜中心思,脸上泛了红。
按理说,这种时候应当力劝他回宗人府去才是要紧。
但今天对她来说十分重要,她真的是很紧张。
出了考场就能见到他,心里肯定会好过许多。
终究还是贪恋他的关心和温暖,元槿未曾违心地再劝,而是低着头用力点了点。
蔺君泓暗松口气,微微笑了。
他很想对她好。
倾尽全力地对她好。
但是,她若一味地推拒,他也很伤心。
似是现在这样,他愿意付出,她愿意接受,他很高兴。
天空有些发暗。
天上不知何时开始,已经聚集了许多的云。
蔺君泓看看天,似是要下大雨了,便与元槿说道:“等下若是下了雨,我便让人来给你送伞。无需着急。”
元槿点点头。
他这便一步三回头地离去了。
天气依然热得厉害。元槿忍不住往上挽了挽衣袖。
秋实也在旁抱怨:“如今这个天儿,应该穿着夹层衣裳的。如今倒是好了,穿个夏衫都不为过。早知道就不穿那么多了。”
她平日里话少,能忍则忍。
如今连她都这样抱怨,可见这天真的是让人太不舒服了。
元槿拿着帕子拭了拭额头上的汗,往天上抬头看了眼。
仅仅一眼,她的脊背上就忽地起了一层冷汗。
一条条鱼鳞状的云,缀在空中,橙色中带着诡异的蓝紫色,让人心惊。
元槿心里莫名地有些发慌。
秋实在旁念叨:“这天儿可真邪了门了。我看等下啊,要下大暴雨。不然的话,这么热说不过去。”
元槿笑笑,努力稳了稳心神,这便往旁的院子行去。
这时,秋实忽地又抱怨的一句引起了她的注意。
元槿猛地回头,问道:“你刚刚说的什么?”
“那水啊,蹊跷的很。”秋实拧着眉满脸的不耐烦地道:“一直冒泡泡。刚才我想打水给王妃细细帕子,谁知道那水灰黄灰黄的,根本没法用。还有啊,这边养着的鸡鸭鹅什么的,到处乱飞乱窜,抓了拴住都没用,根本安静不下来。到处都是掉的鸟毛,怕是也有飘到了水里的。”
元槿心里打了个突,又仔细问了问。
秋实依然是那般的回答。
元槿暗暗告诫自己万万不可随意乱了心神,这种情形特殊情形下偶尔也会出现的。顿了顿,终究是往考试之处行去。
三个院子是举行不同考试的地方。
女孩儿们择了自己擅长的项目,往考试之处行去。
元槿第一个选择的是琴。
虽然她练的时日不算太久,但经过姚先生的悉心教导,已经颇能拿得出手了。
抽了一张等候的序号纸,看着上面的十七,元槿暗松了口气。
虽说要等上一会儿才轮到她,从另外一个角度想,稍稍等等能多冷静一会儿,也是好的。
她坐在屋子里,不时地想要透窗去看一看那诡异的天色。
但,想到将要到来的考试,又觉得自己不能分心,需得好好应对。
……哪儿来的那么多意外?
或许是她太过紧张了罢。
元槿坐立不安地胡思乱想着,又时不时地暗示自己要集中精力,细算还有几个才轮到自己。
突然,外面传来了女子的惊声尖叫。
有人惊慌地四处逃窜,尖叫着喊着什么。
“狗!大狗!”
“救命!”
紧接着,是几只狗儿嘶吼的狂吠声。
元槿一下子就听出了那是阿吉阿利和纽扣。
细细算来,这个时候是狗狗们出去散步遛食的时间。
元槿慌忙跑了出去。
果然,自家的三只大狗正在院外不住狂叫着,正朝着她这个方向。
十几名艺苑的护院拽着它们的绳索,手持棍棒击打着它们的脊背,它们依然不停歇。
不伤人。
只是焦躁地朝着元槿这边不住狂叫。
元槿赶忙拎着裙摆跑了过去。
狗狗们看到她,发出了一声类似于呜咽的凄厉叫声。而后拼着全力挣脱了后面那些人的拉拽,扑到元槿身边,撕扯着她的衣裳往外走。
它们的眼神,惊恐而又绝望。
元槿心里忽然觉得愈发不对劲起来。
她看了看天空中那诡异的乌云。
那橙色和那蓝紫色愈发明显,也愈发惊心了。
天气这样燥热。
吹着的风里,似是夹杂着干燥的尘土,有些呛人。
不安的动物。
狗狗们惊恐地想要带她逃离……
忽然间,一个念头从心里冒了出来。
元槿紧张得牙齿都发了颤。
她想要奔进屋里,和众人说、和所有人解释。
可是刚迈开了脚步,她又骤然停了下来。
这种情形下,没有人会信她。
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想法可信不可信。
可是,万一是呢?万一是呢?
元槿努力定了定神,闭眼快速思索了下。
而后拔足狂奔。
她的心里,如今只有一个念头。
找到蔺君泓!
他一定会有办法的!
元槿顾不得其他,根本来不及坐马车。
她让秋实和车夫都赶紧回府,又吩咐狗儿们也赶紧回去。
而后问艺苑的护卫要了一匹马,骑马狂奔,往端王府行去。
路上,大片的蜻蜓掠过,急急飞走。
有人看到了,惊叹不已,高声说这是百年难遇的场景。
还有人说,天降七彩祥云,那是大吉之兆。
蛇虫鼠蚁齐齐出现,四处乱窜。
牛马不肯受缚,挣扎着和主人们对抗着。
元槿骑的这匹马,亦是狂躁不安。
元槿只能伏在马背上,不住地小声安慰着它,驱使它赶紧前行。
空气里,燥热四处弥漫。
缤纷的云,压得人几乎喘不过气来。
元槿咬着牙硬撑着,策马狂奔。
葛雨明的任命,今早终于下来了。
他靠着荫封,得了个护军副参领的职位。掌领护军宿卫宫禁。
蔺君泓本是属意让葛雨明进前锋营,做正四品的前锋营侍卫。
谁料那地方着实进不去。
前锋营属禁卫军。禁卫军的人,皇上看得很牢。安排的都是他自己的人。
虽说前锋营侍卫和副参领同为正四品官阶,可是一个能够近身靠近皇上,另一个,则不行。
这一近一远,差距可是不小。
葛雨明刚收到这个消息,就去去蔺君泓。听闻端王爷如今不在宗人府,他直接去了端王府,问蔺君泓,这事儿该怎么办。
蔺君泓正倚靠在窗边抬头看那诡异的彩云,听闻葛雨明这话后,平静地说道:“按住不动。等。”
葛雨明有些急了。
他拿着布巾擦了把汗,焦躁不安地道:“他这样分明是不信你,这样下去……”
“信不信由他。我还能强逼着他信我不成?要我是他,我也不会信我自己。”
蔺君泓勾唇一笑,依然说道:“等。”
等时机。等机遇。等一个突破口。
葛雨明看这情形,不由更加烦躁。
他一把将布巾抛到地上,气道:“等到什么时候?难不成,等到他彻底完蛋的那一天,你才会急?”
葛雨明虽是武将,也出身习武世家,但他一向沉稳镇静,极少有失态的时候。
蔺君泓看着有些市场的葛雨明,按捺住自己心里也不住往上冒的烦躁不安,又忍不住往天上看了眼。
总觉得,今日着实有些不对劲。
可他又说不出来哪里不对。
“别看了。即便有那七彩祥云,也是给在位之人的。哪里是给你的。”
葛雨明明显气不顺,冷声哼道。
蔺君泓用手中书卷敲了敲他的肩,说道:“先回家去冷静一下。这事儿我们之后再说。”
葛雨明还欲再言,蔺君泓忽地面容一整,冷声道:“这是命令!”
这话里的寒意让葛雨明全身一僵。
他动了动,又深吸口气,方才再次开口,到底是比之前好些了。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他烦闷地拨了拨头发,“今日总是气不顺。”
语毕,朝蔺君泓拱手一揖,这便退了出去。
蔺君泓觉得身上有汗,就回到篱落斋里想要洗个澡冲一冲。
谁知放进浴池的水,竟然是浑浊的。
他弯下.身子,正拧眉细想着这不对劲之处,却听繁盛急急来禀。
“爷!王妃回来了!”
繁盛是极其稳重的性子。
他居然会失了冷静。
而且,小丫头还回来了?
蔺君泓缓缓站起身,说道:“她在哪儿?”
“骑了马冲进来……”
繁盛的话未说完,元槿已经冲到了篱落斋里。
马蹄声止。
元槿翻身而下,拎着裙摆往里跑。
她脚步有些踉跄,不知是太急了还是太累了,跌跌撞撞的,好似下一刻就会摔倒。
蔺君泓赶忙掠了过去,一把抱住她,温声问道:“怎么了这是?考试好了?”
元槿趴在他的怀里,拽着他胸前的衣服,气喘吁吁,浑身止不住地在微微战栗。
“地震……不,地动,怕是会发生。我不知道这个的几率有多大,但是、但是……”
但是万一呢?
如果是一个现象出现,有可能不会发生。
可是,一个两个三个四个……
当所有的现象一起出现,到底,会不会发生呢?
她不知道。
但她明白,一旦发生,将会带来什么样灾难性的后果。
蔺君泓看她紧张到了极致,轻抚着她的脊背,说道:“好了好了。莫急。你先和我说说,这是怎么回事。”
“地动或许将要发生。而且,可能不小。必须全城疏散。”元槿急急的说着,“一个都不能留。离得远远的,有多远走多远。”
“全程疏散。”
蔺君泓口中轻喃着,将这几个字在唇齿边绕了一圈,勾唇一笑。
地动一事,他走南闯北都未遇到过。她又哪里能够知晓?
莫不是刚才艺苑里有人看到了这奇异天象,乱说了什么?
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了个吻。
她的唇一向是润润的,湿湿的,带着让他眷恋不已的柔和。
可是此刻,却是干涩不已,甚至沾了点不知哪儿飘上去的粉尘。
蔺君泓抬指慢慢擦去她唇上沾染之物,低笑道:“我不过是个一品官儿而已,哪里来的能力让全城疏散?”
若是别处就罢了。
为她一句话,他可以想了办法做到此事。
这里可是京城,天子脚下。
皇帝就在上面端坐看着呢。
蔺君泓见元槿急得满头大汗,就掏出了她的丝帕,轻轻给她拭着汗。
他见她张口就要驳斥,就点了点她的唇,笑道:“这样罢。你若是肯上车和我再来一回,我就答应。”
这话是这段时间他偶尔想起来时,便拿出来她开玩笑用的。
蔺君泓是看元槿太紧张了,故而特意拿话出来调节下气氛,想让她放松一下。
可是,元槿却十分生气。
她没想到自己那么认真严肃地和他说,他居然还有闲心开玩笑。
元槿又气又恼,一把推开他,跺跺脚冲了出去。
蔺君泓摇头轻笑着,正打算走过去好生安慰她一番。
谁知不过消失了一瞬而已,女孩儿又急急地冲了回来。
“好。我答应你。你想怎么样都行。”
元槿心里发慌,牙齿有些发抖。却依然让自己一字字努力说清楚。
“如果你肯的话,用什么姿势都可以。甚至,在什么地方、让多少人听见都可以。只一点,想尽办法,让人赶紧撤离。时间太紧,耽搁不起。”
她有多怕羞,蔺君泓是最清楚的。
可是,就是这么一个害羞的女孩儿,却在他面前,用这么认真的表情,许诺了那些听上去极其旖旎又极其放纵的话语……
蔺君泓面上骤然变色,瞬间黑沉如墨。
她,根本就不是在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