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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卡珊卓夫人缓缓地坐了回去,文森特蹒跚地来到她面前,为她倒上了一杯血红色的酒。
卡珊卓夫人凝视着会议桌上的血迹,犹豫片刻把那杯酒一饮而尽。
至此卡珊卓夫人的身份已经呼之欲出了,那枚尾指上的白银戒指应该出自某个隐世的混血种家族,戒指并不贵重,但戒指上的徽记非常贵重。
她在公众场合从不曾佩戴那枚戒指,却在文森特面前戴上以表明自己的身份。
她犯下了不容于混血种世界的重罪,登上这艘船是为了买一张前往神国之门的船票,每张票的价值高达2000万美元。买到票的人就是局内人,他们都在这条船上,共同保守着这个秘密。楚子航和萨沙才是为数不多的局外人,他们的对手不止在顶层船舱里,那些人都是混血种,他们联合在一起的话,绝对能碾压萨沙加上楚子航,他们中也许有很多人都是卡珊卓夫人那样的逃亡者,随时可能堕落为死侍。
重刑犯们簇拥着他们的圣女奔向神国,而那位活了一百多年的圣女殿下却想着跳船?她是想要自由,还是不敢回神国去?
卡珊卓夫人已经把视频文件发了出去,毫无疑问神国之门的秘密又多了一个知情者,在此之前这个消息可能已经在混血种世界里传播了很久,一座伟大的废墟要对世人开放,有人真的相信,有人半信半疑,然而学院对此一无所知。楚子航登上这条船的最初目的,只是为了调查赫尔佐格。
片刻之后,一直仰头而坐的瑞吉蕾芙忽然动了,她举起手扯掉了面巾,拿它擦去了脸上的血污。她依然是那么倨傲,甚至懒得多看卡珊卓夫人一眼,那一枪的伤害对她似乎也完全不是问题,死而复生对她来说习以为常。她围着会议桌转了一圈就离开了,赫尔薇尔和奥尔露恩向着她的裙摆下跪,她们也承袭了女武神的名字,但在身为圣女的瑞吉蕾芙面前,她们似乎连直视对方的资格都没有。卡珊卓夫人犹豫了片刻,也站起身来向着瑞吉蕾芙的背影半跪,似乎已经被这神迹征服了。
楚子航也觉得迷惑,混血种的自愈能力固然超卓,但连路明非那种打不死的小强也不曾在有过大脑受到重创的情况下片刻间复原如初。
“还需要更多的证明么?亲爱的卡珊卓夫人,生命的赐予是神权,圣女殿下刚刚向您展示的,便是神赐给她的权柄。”文森特举起酒杯,“您将跟她一样不朽不灭。”
瑞吉蕾芙走后,卡珊卓夫人慷慨地支付了一半的钻石原石作为预付金,当她询问文森特要这些钱来做什么的时候,文森特诡秘地笑笑:“您觉得诸神的黄昏还有多远呢?英灵殿为什么要对尘世打开它的大门?那条象征绝望的黑龙就要苏醒了,在末日降临之前,我们还需要很多这样的船,为那场注定的战争准备足够的战士。也许您可以称呼我们为……奥丁的使者。”
“你连神国之门都没有见过,就敢自称是奥丁的使者?”卡珊卓夫人问。
“可我们早就得到过他的启示,能启示你找到神国的,”文森特压低了声音,“只有神本人!”
视频到此结束,楚子航和萨沙不约而同地关上了手中武器的保险,动手这事儿还得认真想想。
“我们才是这条船上的人质对么?我们谁也不必救,只需要想办法救自己。”萨沙喃喃。
楚子航点了点头,船上有多少血统超标的混血种?目前跟外界的通讯已经中断,这件事一时查不清楚,但硬碰硬他们必输,最好的结果不过是杀个血流成河。他们还剩多少时间可以作为缓冲,这个也不清楚,那颗古龙的胚胎正在高速地孵化,瑞吉蕾芙急于逃离这条船,各方面的情报似乎都暗示着那扇门真的存在,而且随时都可能开启。最好能拖一段时间,EVA发现联系不上他之后,超过24小时就会发布预警,以学院素来的行事风格,应该会想办法从某个靠北的空军基地调动战斗机过来,时至今日人类的科技水准已经足够,北冰洋不再是跟外界隔绝的禁地。
“问题是船上出了个死人,我们知道谁是凶手,凶手也知道我们知道他是凶手。”萨沙说,“我们该怎么装作毫不知情呢?”
就在这时有人敲响了舱门,萨沙的脸色微变,门前的走廊里站满了他的突击队员,这敲门声却不符合他们之间的联络暗号。
谁能冲破这么多突击队员的人墙来到舱门前?那个一刀能斩断卡珊卓夫人胸骨的凶手么?
“雷巴尔科!雷巴尔科!船上的通讯系统怎么出故障了?你的总工程师在哪里?”门外传来文森特的怒吼。
萨沙和楚子航不解地对视,楚子航闪身到门背后,萨沙脱下上衣套了件睡袍,把舱门打开了一条缝。
门外果然是文森特那张愤怒的老脸,这个总是高深莫测的老家伙此刻急得像是要从轮椅里蹦起来。
“这么晚了,有什么我能为您效劳的么?文森特先生。”萨沙装出慵懒的口吻,“很抱歉不能邀请您进来喝一杯,房间里有女士。”
楚子航攥紧了刀柄,萨沙的房间里确实有位女士,但已经被装在棺材里了,文森特如果是来试探萨沙的,现在就应该动手了。
“直升机要降落!直升机要降落!可是船上的通讯系统坏掉了!”文森特大吼大叫。
“直升机?”萨沙愣住了。
YAMAL号上确实有直升机停机坪,但眼下他们远离陆地,直升飞机的航程可不够跨越北冰洋。
“让你的人打开停机坪上的信号灯!不!让他们把所有的灯打开!同时去维修你那该死的电台!”文森特调转轮椅就要走。
“文森特先生,您租了这艘船,您是它的主人,我听您的,但我不得不提醒您,我们是一艘合法的游轮,任何登船的客人都需要船票,还得出示身份证件,否则我们就是在帮人偷渡。”萨沙冲着他的背影说。
文森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赫尔薇尔隔着门缝瞥了萨沙一眼,把一叠护照和船票摔在了地上。萨沙出门捡起那些护照和船票,这才想起确实有几位购买了头等舱船票的客人没有登船,现在想来这就是他们预计的登船点,直升机能飞到这里的唯一可能是另一艘大船一直尾随着他们航行,那条船不敢像他们这样深入厚冰区,但它可以起降敢于跨海飞行的重型直升机,那架直升机的驾驶员只跟文森特联系。
他翻了翻那些护照,并未太过留意护照上的名字,这种纸质证件太容易伪造了,对于有门路的人来说,真护照都能办出来。
他冲着走廊尽头使了个眼色,文森特刚才召唤过的总工程师奥列夫提着上了膛的手枪走了出来,一言不发地跟着文森特去了。
萨沙和楚子航回到船舱里静静地等待。片刻之后位于直升机停机坪四角的定位灯亮了起来,它的功率极大,在天气晴好的极夜里隔着几十公里都能看见,就像是漆黑的大海上腾起了冲天的火柱,整船的灯都亮了起来,像是一艘灯火通明的画舫准备迎接最尊贵的客人。文森特关闭了船上的监控系统,但奥列夫偷偷带了摄像头,把画面传输到了萨沙的笔记本上。
奥列夫按照文森特的命令,带着几名海员,手持电筒反复地对着天空打出灯语。海面上忽然起了浪,大片的海冰随着海浪起伏,像是一匹无边无际的白色锦缎,只有在这匹锦缎和YAMAL号相撞的时候,砰砰的巨声才让人意识到它的坚硬。
文森特穿着教士般的黑衣等候在寒风中,赫尔薇尔和奥尔露恩则站在更高处,鹰隼般俯视着停机坪。
远处地平线上终于有灯光闪烁起来,随即而来的是嗡嗡的巨声,那是一架大型直升机在高速地逼近,它想必已经在周围徘徊了一段时间,因为YAMAL号始终没有回复它的呼叫,它便无法准确地定位到这条船。正当萨沙好奇直升机上载着什么样的贵客时,文森特挥手示意奥列夫和船员们都从直升机停机坪上撤离,这个时候白狼和他的同伴们已经持枪封锁了前后甲板,这意味着没有人能看到从直升机上下来的是什么人。
全船拉响了警报,这是风暴即将来临的信号,舱门自动上锁,赌厅和酒吧里还在消遣的客人也不被允许自由活动。
萨沙的舱门当然是锁不上的,风暴期间总不能把船长锁起来,但他很清楚自己根本没办法登上停机坪,之前他已经觉得自己在这条船上不过是个农奴头子,现在他更觉得自己被怪物们包围着,而这群怪物中的某一个还坐在他对面喝着他的伏特加,旁边就是那个跟自己约会过的女怪物的棺材。他莫名其妙地想为自己的人生喝彩,活了三十多年,在敌人眼里跟恶魔差不多的亚历山大·雷巴尔科,在自己当船长的船上,却觉得自己是只可怜的白兔。
“什么样的贵客值得他亲自去迎接?”萨沙望着天花板嘟哝。
“从直升机降落到现在已经十五分钟了,那帮贵客没有人要求餐饮方面的服务,想象一下你在一艘北冰洋上的破冰船登陆,你会不想要一杯热红酒暖和一下么?我想他接收的不是乘客,而是货物。”楚子航放下酒杯。
“可他给我看了他们的护照和船票。”萨沙说。
“这是我也没有想明白的事,就看那些住特等舱的贵客们什么时候亮相吧。”
萨沙稍稍迟疑:“那我也有个奇怪的情报跟你分享,我们受过一项特殊的训练,就是听直升机的风声来判断它的型号。运输直升机和武装直升机对地面人员的威胁程度是不同的,美国造和俄国造的直升机风声也完全不同。如果我没听错的话,刚才飞来的是一架俄国造的运输直升机……你听懂我的意思了么?那东西是个俄国货,而且很可能是个军用型。”
楚子航思索片刻:“也许你的上级期待的并不是你阻止极北之地的阴谋,而是跟着这帮人找到那扇神秘的门,1943年,苏军的一艘潜艇跟踪过那艘高更亲王号,曾经接近那扇门的不只是第三帝国的人,它们在神国的门前对射鱼雷。”
萨沙点了点头:“那艘苏联潜艇的名字是辉煌旗帜号,我们只知道上面发生了很可怕的事,但每个人的家属都被授予军功章和抚恤金。”
风暴警报在半个小时之后解除了,极北之地的武装人员撤出了前后甲板,楚子航这才得以离开萨沙的船舱返回自己的船舱。
通讯系统的修复仍未完成,事实上在拿到新的电路板之前这个工作可能根本无法完成,奥列夫能做的仅仅是组装一台简单的长波通讯设备,希望能用老式长波电台的呼叫方式和附近的船舶建立联系。他们依然沿着之前的航线前进,载满了卡珊卓夫人那样的逃亡者或者觊觎神国的贪婪的人,还有奥丁的狂信徒,这个组合可真是太棒了。
萨沙和楚子航最后讨论的结果是暂时不动手,明早安保组会宣称他们在下层船舱的角落里找到了重伤而死的卡珊卓夫人,死因还没能查明,不排除他杀也不排除意外受伤,从明天起安保组会加强巡逻以确保乘客们的安全。
楚子航默默地研究着之前下载的黄昏教条的资料,那个被学院和EVA忽略的黄昏教条,它的理论或者说教义已经无声地在混血种的世界里传播开了,这是他第一次意识到混血种世界的庞大和复杂,秘党所知的世界也只是这个大世界中的一个角落,有人对这个世界抱着跟学院完全不同的理解方式,毕竟大家对龙族的理解都建立在猜测上,没有人见过那位伟大的黑王,也没有人见过他的陨落。
他忽然注意到内线电话上有个绿灯在闪烁,那是有语音留言,YAMAL号上的电话机还在用着那种极其复古的磁带式留言机,只能录一分钟。
楚子航接起电话,短暂的沙沙声之后是个低沉的女声唱着一首飘渺的英文歌:
“We'reattheendoftheroad/我们已抵路的尽头
We'reallsoldiersonourown,trynafindourwaybackhome/我们正是自身的战士,试图寻得归途
Andattheendoftheday,nothingmattersanyway/日末时分一切都不再重要
Justthelovethatwehavemade/唯有我们共创的爱
Solet'sletgo,ofourmistakes/那就让错误都随风而去吧
We'veallgothearts,thateasilybreak/我们的心脆弱易碎
Nomatterhow,thelightningfade/即便灯光逐渐黯淡
We'llcarryon,anytimeitrains/雨落瓢泼,我们也依旧不渝前行
Yeahwemightfallbutwewon'tbreak/我们或许会倒下,但精神永垂不朽
Yeahwewon'tbreak/永不被磨灭”
唱歌的人毫无疑问是瑞吉蕾芙,很难想象她那种活泼跳脱进攻性强的人也会唱这么悠远的歌,而且深更半夜里一个女孩打电话到某个男性的船舱里给他唱歌,似乎心动得太快了,而她又亲口说过楚子航并非她喜欢的那类人。好在楚子航对于谁喜欢自己这件事也并不十分在意,他的问题从来都不是缺少优秀的女孩,而是他不知道如何才能去喜欢一个人。但他还是默默地听完了那首歌,因为瑞吉蕾芙唱歌委实很好,听歌的时候他也在回忆那段视频,到底哪一个瑞吉蕾芙才是真实的。这条船上似乎每个人都在说假话。
歌声结束瑞吉蕾芙就挂断了电话,似乎她深夜里打电话来,不过是想跟他展示一下才艺。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