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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氏:“现在也不是归责的时候,多请几个大夫。让小厮给父亲那边传个话,这事闹的……你先回去,别在这边过了病气。”
若是陆锦瑶再出什么事,那还成她这个当嫂子的不是了。
陆锦瑶没动,云氏小声劝道:“你有身孕,当以孩子为重,母亲这边有我们呢。”
陆锦瑶在心里叹了口气,“我让姜棠过来,母亲一病,怕是胃口不好,姜棠在这边我好放心些。”
云氏安抚地拍了拍陆锦瑶的胳膊,“一有什么消息,我就让人往宴几堂传话。”
事发突然,若不是郑氏是上一届的宅斗高手,姜棠甚至怀疑有人暗自下药。
姜棠赶忙去了正院,丫鬟们都忧心忡忡。
李大娘和孙大娘跟着姜棠清点了小厨房剩的东西,“开春的时候就是这么病的,突然就病倒了,用不下饭,人瘦了一大圈。”
她们两个也急,在小厨房干活,管的就是主子们的吃食。
吃不下饭就是她们的过错。
说起来也是有钱闲的,夫人整日什么都不干,不吹风不淋雨,好端端坐着都能生病。看她们,什么活都干,反而好好的,没病没灾的。
但这话俩人只敢心里想想,私下说说,对着姜棠都不敢说,更不敢把心里想的显现在脸上。
姜棠道:“病着的人嘴里苦,就煮点白粥吧,弄两个咸鸭蛋,再来一叠干虾皮,别的就不必弄了。炖点热汤,蒸点馒头,夫人不吃饭,侯爷回来还是要用的。”
都说是因为陆锦瑶去了正院,和郑氏说顾见舟要走了,这才病的,姜棠倒觉得不仅仅因为顾见舟。
姜棠突然就想起顾见山了,小说中对他的着墨不多,不是在西北,就是在军营。
幼时参军,回来的日子屈指可数。
且不是离开了就一定能回来,顾见山兴许回不来,郑氏根本不知道下次相见是久别重逢,还是天人永隔。
姜棠在心里叹了口气,也许也是闲出病来的。
现在韩氏管家,陆锦瑶从中协助。陆锦瑶有多能干姜棠又不是不知道,郑氏不就无事可做了,人一旦闲下来就会胡思乱想。
姜棠刚来的时候夜里睡不好,总梦见哪天被赶到庄子里去,后来忙起来就好了。直到顾见水带着月娘回来她也没做过那样的梦。
傍晚,郑氏醒了一回,姜棠端着粥进去,南香想伺候郑氏喝粥,郑氏挥挥手,翻了个身,给众人留了一个后背。
南香看了姜棠一眼,面露为难。
这会儿永宁侯他们还没回来,除了陆锦瑶,其他几房的大娘子都在。
韩氏端过碗,“母亲,先喝点粥垫垫吧。”
郑氏气若游丝道:“我不饿,拿走。”
韩氏坐在床边,“这是现熬的粥,闻着可香了,您尝尝。”
郑氏依旧不动。
许氏和云氏立在一旁,像两块木头,韩氏使了个眼色,这俩人齐齐摇了摇头。
以往侍疾也是丫鬟伺候,根本不用她们做什么,她们哪里会伺候人。
韩氏又把碗放了回去,“都出去吧,一群人挤在这儿闷得慌。”
中午用过饭,兴许现在不饿。
姜棠跟着出去,到门口,她道:“大娘子,要不让奴婢试试。”
韩氏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实在不吃就算了,中午才用过饭,不吃就再等等。”
姜棠点了点头,“奴婢明白。”
姜棠端着托盘悄悄进去,她把粥放到小桌子上,咸鸭蛋的蛋黄一点点拌在粥里,又撒上虾皮,然后端着碗蹲在床边。
“夫人,这个咸鸭蛋是红泥腌的,一颗颗精挑细选的好鸭蛋,煮熟之后轻轻一嗑,里面的油就流出来了。不是沙沙的口感,而是绵软的,光看着就好吃。还有这个虾皮子,是东边渔民晒的,都是小虾,最是鲜嫩,拌着……”
郑氏忍无可忍道:“出去!”
姜棠把没说完的话说完,“……粥吃最香了。”
郑氏身子颤了颤,别人看不见的地方,枕头洇湿一大片。
她抿了抿唇,伸手把眼泪擦干净,这才慢慢支着身子坐起来,“他哪里会想着我……回来还不到一个月,就又走了。”
这话本不该跟姜棠一个丫鬟说,但郑氏不知道和谁说。
以前同永宁侯说过,但他说男儿志在四方,为国效力别人还巴不得呢。永宁侯以顾见山为荣,觉得五个儿子中,顾见山最像他。
根本不在乎他吃了多少苦。
同韩氏他们更说不得,这几个儿子里,最出息的就是顾见山,所有人都巴不得她一碗水端平,又怎会体会她为幼子担惊受怕的心思。
儿媳只是儿媳,孝顺只是嘴上说说罢了。
丫鬟们也说不得,一个是主子一个是奴才,两个女儿早已经嫁人了,一个远嫁,一个虽在盛京,但不常见面。
今年过年顾见山没回来,去年也没有。
春节那会儿走亲戚,开始是高高兴兴的,后来就总想起来远在西北的幼子,想的次数多了,就成宿地睡不着觉。
郑氏知道自己因为什么病,可不能和别人说。
她是永宁侯的夫人,是顾见山的母亲,不能有丝毫怨言,这种话要让外人听见,只会扯顾见山的后腿。
顾见舟去滇南,顶多是苦一点累一点,那顾见山呢。
郑氏苦笑道:“再回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姜棠垂下眸子,一字一顿道:“夫人,五公子去西北,不单单是为了御朝,他护着的,也不单单是御朝百姓。”
心中有想守护的人,才能那般无私无畏。
郑氏嘴微微张着,像是在出神想什么,这一刻,在姜棠眼里,郑氏不是什么侯夫人,只是为孩子担心的母亲。
姜棠赶紧舀了一勺粥,“啊——”
郑氏低头看了眼点缀着橙白色的小虾米还有黄澄澄的鸭蛋黄的粥,就像姜棠说的一样,看着就好吃。
她何时让人这么哄着吃过饭,只有稚童才这样。
郑氏的几个孩子,都没这般过。
姜棠道:“尝一口吧,肯定好吃。”
郑氏看着姜棠的脸,她曾从这个角度看过永宁侯,那张老脸……看着就堵心。
这姑娘长得可真好看,看着看着,郑氏就吃了一口。
等喝了大半碗粥,姜棠用帕子给郑氏擦了擦嘴,“夫人,奴婢知道您念着五公子,五公子也念着您呢。您好好的,等着五公子回来。”
道理郑氏都明白,就是不想听罢了,“你出去吧。”
姜棠哎了一声,收起碗筷,“奴婢告退。”
出屋里出来,姜棠又把门带上了。
韩氏看碗空了,遂放下心,“好了,你下去吧,小厨房备着饭菜。”
能用下饭就是好事,吃好喝好,慢慢人就好了。
傍晚永宁侯回来,看了郑氏之后又出来了,顾见舟下职后立马去了正院,但郑氏不见人。
永宁侯在屋外走了几步,“都回去吧。”
顾见舟:“母亲是因为我才……”
他想多守一会儿。
永宁侯道:“你是厨子还是大夫,这里用得着你,说什么是因为你,说话要过脑子,难道你想给侯府招祸?”
这种话绝对不能乱说。
顾见舟执拗道:“那我等母亲用过药再回去。”
永宁侯对顾见舟还是满意的,就是性子淳厚,未经过打磨。顾见山都比他成熟稳重的多,他一生戎马天下,幸好有人继承衣钵。
“罢了,你想守着就守着吧。”
顾见舟守到了半夜,回去的时候其他丫鬟都已经回去了,就白薇在门口守着,“四爷,大娘子已经睡下了,您可用了饭,小厨房温着包子和粥……”
顾见舟:“我不饿,你下去吧。”
他推开门进屋,屋里亮着一盏烛灯,烛火一闪一闪的,他走到床边坐下,陆锦瑶的睡得很踏实。他不知道当初接着压缩饼干的功劳请命去滇南是对是错,若不去的话,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到现在,他才明白,当初五弟离开时,都承受了什么,那时顾见山才多大。
次日一早,陆锦瑶为顾见舟收拾东西,她打算让露竹和箐湘跟着顾见舟去滇南,虽然平日顾见舟用不着丫鬟伺候,但有丫鬟跟着能方便得多。
露竹行事稳妥,箐湘略通医术,她现在有陈嬷嬷,暂时用不着箐湘,其余人,跟她守在宴几堂。
郑氏病了,但顾见舟是非走不可。
原本就因为离开的事弄得谁心里都不好受,现在郑氏一病,更不好受。顾见舟觉得自己为人子未能尽孝,为人夫不能为之遮风挡雨。
若是以前,这些心事肯定逃不掉陆锦瑶的眼睛,如今,顾见舟学会了隐藏。
给顾见舟收拾了一些路上带的东西,陆锦瑶道:“去正院吧。”
陆锦瑶以为,郑氏能吃下饭就没事了,却不想晨起时郑氏突然高热,昏迷不醒。
在外请了府医无计可施,最后永宁侯拿着自己的腰牌去宫中请太医。
宫中来的是李太医,陆锦瑶曾有幸见过一次。
诊过脉后,永宁侯问到底是怎么回事。
李太医道:“像是热症,却又不是,倒好像是被什么东西魇住了,尊夫人近来可受了什么刺激?”
永宁侯看了眼床上的郑氏,脸色一阵红一阵白,头发被汗打了个精湿,嘴里一直喊着顾见山的名字。
“未曾受什么刺激。”
李太医道:“那先开些压惊镇定的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