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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看你能撑多久,你不是和那个许朝情同手足吗?我今天就送你们俩一起上路!”

    刘东旸已经支撑不住,听了土文秀的话,却勉强睁开双眼看了看土文秀,随后轻蔑地笑了一下。土文秀彻底被激怒,他咬牙将刀用力向刘东旸的身体刺了进去,刀身已经刺透刘东旸的身体,从后腰处贯穿了出来,而此时的两人也站得甚是接近。就在此时,刘东旸忽然圆睁双眼、目光如炬地看着土文秀,并伸出两只手如同铁箍一样将土文秀的脖子死死掐住。土文秀不明所以,使出全力欲挣脱刘东旸的双臂却纹丝不动,不禁大骇!而刘东旸此刻却用右手从左臂处抽出一把暗藏的匕首,向土文秀的后颈处刺了进去,土文秀此刻才明白刘东旸从一开始就打定了主意与自己同归于尽为,但却为时已晚,匕首已经从他的咽喉处穿了出来,鲜血也从他的口鼻和伤口处汩汩流出。刚刚还不可一世的土文秀竟先刘东旸一步奔赴黄泉,真可谓世事难料。

    刘东旸用尽全身最后的力气将土文秀的首级割下,只见他一手持刀一手提着土文秀的首级,声嘶力竭地喊道:“许朝兄弟,你英灵不远,哥哥替你报仇了!”他喊罢听到帐外一阵嘈杂,于是一步步挪到门前,推门向外看去,只见哱承恩带领着几百名“苍头军”正持刀向自己冲来,刘东旸体内所有的力量在一瞬间爆发,双手一扬将匕首和土文秀的首级都向后抛去,然后拼尽全力将自己腹中的腰刀拔出,迎着哱承恩和苍头军冲去,但没走出两步,便觉得眼前渐渐模糊……

    三天后,梅国桢、李如松在中军大帐对面而坐,两人手执黑白搏杀正紧,窖生在一旁站立也看得入迷,李如柏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大声道:“报梅大人、总兵大人,属下有紧急军情上奏!”

    梅国桢、李如松对视了一眼,李如松扭头对李如柏说道:“可是宁夏城上挂出了几颗首级?”

    李如柏闻言大吃一惊,慌乱间也忘记了叫总兵,直接问道:“大哥,你怎么知道?”

    梅国桢、李如松哈哈大笑起来。两人笑罢,梅国桢向李如柏问道:“李将军,一共是几颗人头?”李如柏答道:“回禀梅大人,一共是三颗人头并排挂在了城墙之上。”

    梅国桢道:“如此说来,这里面自然是有哱拜的义子土文秀以及汉军副将许朝了,另一个是谁?”

    李如柏愈加惊奇,回答道:“梅大人,最后一颗是叛将刘东旸。”

    梅国桢皱眉道:“如此说来,城内的汉军所剩无几了。”

    李如松缓缓点了点头,低沉地说道:“听麻贵说过,这个刘东旸也是条硬骨头的汉子,我原本还想破城之日尽力将他保全,可现在……”他说罢扫了梅国桢一眼。

    梅国桢看在眼里,肃然道:“如松以为是梅某的两封信杀了他们三个人吗?你错了,杀蔡瑁、张允的不是周郎的信,而是曹操的多疑和猜忌,杀刘东旸的不是我梅国桢的两封信,而是宁夏城中由来已久的间隙和积怨。”

    李如松不禁点了点头说道:“梅兄说的有道理。”

    梅国桢轻叹了一口气道:“不过刘东旸也委实有些可惜。”

    李如柏看了看两人继续说道:“梅大人、李总兵,除此之外,属下还有军情上奏。”

    梅、李二人听了一怔,梅国桢问道:“你快说,还有什么情况?”

    李如柏道:“哱拜之子哱承恩率所部近两千人自南门出城投降!”

    梅、李二人听了无不大吃一惊,李如松满脸疑惑地问道:“哱承恩是自己出城投降,还是代表宁夏镇叛军阖城投降?”

    李如柏答道:“属下问过了,哱承恩言明是自己带所部两千兵马投降。”李如柏话音未落,就听帐外炮声大作。

    自明军掘水围城一来,双方便停止了炮战,此刻炮声响起,自然是哱拜在城内听到儿子已经独自出城投降,震怒之余下令城头开炮。心念电闪间,李如松开始有条不紊地交代李如柏分兵排阵:“如柏,你先将哱承恩所部人马分成四股并予以妥善安顿,但必须彼此隔离,由你、如樟、如梅、李宁各率两千人马将各股降军严密包围,以防作乱!”

    他回头吩咐窖生道:“窖生,你随我和梅大人一同去看看咱们这位大公子!你要在旁确保梅大人的安全,如有不测,唯你是问!”李如柏、窖生一起得令后随李如松、梅国桢一起出了中军大帐,众人骑马来到两军阵前。

    梅、李二人见李如樟、李如梅正一左一右地看护着一个双手倒缚,一脸诚惶诚恐的年轻人,猜想自然是投城而来的哱承恩。

    梅、李二人并不理会,二人继续抬头向宁夏城头上眺望时,果然见城墙上挂了三个笼子,里面各盛了一颗首级。一个一身戎装的老将正巍然站立在城头,正是哱拜。

    李如松、梅国桢不顾众人反对,纵马来到水边。李如松提了一口气高喊道:“城头上是哱拜老将军吗?”

    哱拜虽然年老,却中气十足:“正是老夫!如松贤侄,我在十余年前与成梁兄也有过一面之缘,相谈甚欢,不想今日竟成了故人之子的瓮中之鳖,真是造化弄人!”

    李如松正色道:“老将军既然与家父有旧交,且听如松一言,时至今日,老将军已然没有其他退路,不如就此开城投降。如松以性命担保,老将军及家人无性命之虞。监军梅大人也在此处,请老将军放心。”

    哱拜仰天大笑,笑了一会儿才正色道:“贤侄一片心意,老夫心领,但老夫活到这个年龄,却不想再仰人鼻息,唯一死耳!只是……”说到此处哱拜咬牙切齿地痛骂道:“只是没想到我多年来费尽心血却养了如此一个贪生怕死、狼心狗肺的狗东西!”

    哱承恩双手被缚在背后兀自恬不知耻地喊道:“爹,自古识时务者为俊杰,你那晚不也和我说了吗?我们父子是无法与大明朝抗衡的,我也奉劝你早些开城投降,也免遭屠戮。”

    哱拜还想破口大骂,却不料感到一阵头目眩,险些晕倒,一旁的士兵赶紧上前扶住。

    李如松见状大怒,喝道:“把哱承恩给我带下去单独关押!没有我的将令任何人不许接近!”李如樟、李如梅答应了一声便命人把哱承恩拖了下去。

    城头上,哱拜缓了好一阵才恢复了过来,强提了一口气向城下喊道:“梅大人,两封信便要了我城内一个总兵、两个将军的项上人头,好手段!好手段!老夫我佩服得紧呐!如松贤侄,老夫静待你退去围城之水,你退水之日,便是我大开城门之时,只愿你能约束官军善待宁夏城中的军民,老夫自会在家中等候贤侄虎威,静待你取我首级。只是可惜了,我不能等到哱承恩这个逆子被千刀万剐之日!老夫只是……只是对不起我那东旸贤弟啊!”说完便转身怅然走下城头。

    城头上的守军默默地看着老人家离去,忽然欢声雷动,守军开始将手里的火铳和武器都纷纷扔进围城的水里,并开始拆除城头上的火炮。

    李如松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忽然下令掘开围城的水坝,围城之水开始逐渐消退。

    李如松亲点牛秉忠、李如柏、李如樟、李如梅分别带领五千人马准备自东南西北四门进城,并严令禁止各部兵马滥杀无辜,如有不守军纪者,皆可格杀!

    半日后,围城之水彻底消退,宁夏城四周的城门缓缓打开,四路大军开始进城。城内守军已经自发将手中武器都归于一处,李如柏安排一部分明军收拢叛军武器,另一部分明军开始轻点叛军人数,并向城内军民发放干粮和净水。由于被困多日,城内部分军民已经开始断粮,此刻他们一见粮食,城中到处是欢声雷动的热闹景象

    。李如松、梅国桢、李如柏此刻策马从喜悦的人们身旁经过,三人情绪却丝毫未被感染,都是一脸的肃穆。因为正在此时,一队明军已经将城中央的哱拜府团团围住,但府门紧闭,里面似乎有什么重物封堵,一时之间难以撞开。李如松等策马来到府门外,便看到哱拜府中开始冒出缕缕浓烟,随后便闻到阵阵焦臭之气。

    李如松惊道:“不好,哱拜放火焚烧宅院了!快撞开大门!”

    忽听府内传出一个苍老的声音:“如松贤侄,不劳你劳神费力了,老夫携家人一起上路,也算是了无遗憾。”他话音刚落,众人忽然听到院内发出巨大的爆炸声,一旁早有将士一拥而上护住梅、李二人后撤了几丈。

    原来是哱拜点燃了事前埋于地下的炸药将整座府宅付之一炬。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梅国桢轻叹道:“没想到僵持了数月的宁夏叛乱会如此收场,所幸没有太大伤亡,不过这‘尽灭哱族’的罪名,怕是要落到你如松贤弟的头上了。”

    李如松看着眼前的熊熊烈火怔怔发呆,对梅国桢的话似听而不闻,他过了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将安置城内善后事宜全部交与李如柏,随后和梅国桢调转了马头缓缓出城。

    经此一役,李如松和梅国桢二人彼此都将对方视为至交好友。李如松对梅国桢道:“梅兄,我日前已收到内阁调令,令我宁夏之乱一旦平定便火速赶赴京师。临行前兄弟有一不情之请。”

    梅国桢苦笑着摇了摇头:“召你如松贤弟进京自是为了赶赴朝鲜抗击倭寇一事,因在当今圣上的心目中,你是能够担负起此重任的不二人选!“贤弟前方还有很远的路要走,不过为兄我只能陪你走到这儿了,宁夏一役已然耗尽我所有心力,我也已下定决心,向朝廷请辞,然后寻一处山水俱佳之所在,过一过闲云野鹤的日子,品品酒、喝喝茶,闲来做些学问,了此余生。”

    李如松还想挽留,梅国桢摆手道:“为兄还有两件事要托付于你。”

    李如松见梅国桢说得郑重,便也正色道:“请梅兄尽管吩咐,如松定当竭尽所能!”梅国桢点了点头:“贤弟此后如果有机会面圣,一定请恳请当今圣上凡事以天下苍生为念,勤于政务,则是万民之福矣!”李如松听完一时迷惑不解,梅国桢低声道:“你平日远离京城有所不知,当今圣上不知是何原因已经五年未主持过朝会了。这五年来深居宫中,除了内阁首辅,其他官员连面圣的机会都没有。”

    李如松闻言惊愕不已,梅国桢看着李如松摇了摇头示意他不必再问,梅国桢紧皱眉头继续说道:“除此之外,为兄还有一件私事要拜托贤弟。”

    李如松连忙拱手道:“梅兄不必客套,但说无妨。”梅国桢忽然一笑:“贤弟营帐之中的泸州大曲实属是人间佳酿,如沧海之水、巫山之云,喝过以后再喝其他的酒品定然觉得索然无味,待为兄归乡以后你可要记得每年都寄给我两坛,以解相思之苦。”

    李如松哈哈一笑道:“梅兄请放心,这泸州大曲是江阳城内舒聚源酒坊所酿,这酒坊老板是家父至交好友,说来梅兄或许也该熟悉,便是前任兵部左侍郎舒承宗。”

    梅国桢有些意外:“舒大人?梅某虽然与舒大人缘悭分浅,未曾谋面,却听很多同僚提起过舒大人为官清廉,且熟谙兵法,只可惜受胡部堂一案牵连,却不想他辞官之后竟然有这等作为,实在让人佩服!”

    李如松点头道:“是啊,舒伯父每年都会给家父寄一些上好的春酿,我会记得给梅兄寄去,请梅兄放心便是。”梅国桢此时眼望南方,眼神中流露出无尽的向往之情,不过究竟是向往未来的美景还是美酒,却无从得知了。在周围军民的一片欢呼雀跃声中,李如松、梅国桢走出宁夏城城门,梅国桢不禁回头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被水所泡处处斑驳的宁夏城墙。他心里明白,与李如松共同在宁夏平叛的这段经历,不仅会深深地嵌入自己的心底,在以后的岁月里也会被无数次的回想,并且将会被永载于青史!

    “李如松,前方还有更遥远、更艰险的路在等着你,可惜我不能陪你走下去了,不过我还会竭尽全力去为你做一件事!“时来天地皆同力。唯愿你吉人天相,逢凶化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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