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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一道伤,那是昨夜与凶禽们对战落下的,也正因此重伤,才会被抓住。
门被人推开去,月谣走了进来。
文薇的闺房和她出嫁前没什么差别,但物什依旧,人事已非。
月谣看了一眼还没来得及打扫的桌子和地,淡淡地问:“姐姐何故不吃饭?”
文薇抚着右手臂,斜眼晲着她,“不食贼食。”
月谣笑了一声:“谋逆作乱的不是齐氏吗?”
耳畔响起一阵冷笑,文薇倚在床柱上,歪着脑袋看自己。她已将近四十,皮肤却仍旧白皙紧致,像一个二十岁的姑娘,一双眼睛冷得似冰梢:“若非受你挑拨,齐氏不会反。”
“姐姐不必自欺欺人了,华胥晟根本不适合做天子,他若是明君,又怎么会我区区几句话,齐鹭就反了呢?”月谣直视文薇的眼睛,“挑拨他们的,不是我,是人的心,是你们齐师蠢蠢欲动的心。”
文薇垂下眼帘,久久不说话。
月谣深深一叹息,“你我姐妹走至今日地步,时也命也。看在姐姐曾视我如亲妹,我不会伤害你。你可安心在此养伤,伤好之后,是去是留,全在你一念之间。”
文薇亦是淡淡地叹息:“你若真的在意我们的姐妹之情,就放了齐氏宗族的人。”
月谣道:“不可能。”
“那你就一道杀了我!我绝不苟活!”
月谣脸色沉了下去。
文薇站起来,深深地注视月谣,“月儿……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你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齐氏跟你没有仇啊!你何苦要害我们灭族?!”
月谣垂下目光,嘴角泛起一丝哂笑
,“那我呢?我以前又和谁有仇了?为什么是个人就可以随意作践我!就因为出身低?就因为我没有父母?因为那些可笑的预言!还有我身为女子!?所有人都在逼我。”
“谁逼你了?!”文薇指着她的鼻子,“没有人逼你用最极端的方法去报复伤害你的人!你清醒一点!”
月谣忽地抬起头,那双冷戾的眼睛里陡然迸出寒光,像一把充满了杀气的剑,便是天下最坚固的剑鞘也压不住满腔杀意。她缓缓站起来,缓缓地说,“息微死了,我所有的兄弟们都死了……!谁害了他们,我就要谁血债血偿!”
文薇眉梢一挑,“那你也杀了我吧!”
月谣盯着她,眼睛微微眯起,猛一掌拍在桌子上,牙根绷紧,却一句话也没有说,转身离去。
齐氏宗亲人数过多,大多几人一个房间,像老鼠一样成群关在一起,而齐鹭的牢房,却是单独的一个。兰茵提着食盒悄无声息地走进来,沿途有几个宗亲认出了她,啐了几口痰,怒骂不止。
齐鹭抬眼懒懒地看了她,复又垂下目光,一言不发。
兰茵将食盒放在桌面上,轻轻掸去上面的灰尘,说道:“我带了些吃的喝的,都是你爱的口味。”她将油灯拨亮了,好像过去一样轻巧熟练,只是那时两人情浓炽爱,哪怕一个眼神都是甜的。
齐鹭盯着她的侧脸许久,忽然道:“你瘦了很多,被我关起来,恨我吧?”
兰茵将碗碟都置好,闻言摇了摇头:“不恨。”又问,“你呢,恨我吗?”话一出口自己都觉得可笑,遂摇了摇头,坐下来:“来吃点吧。”
见齐鹭不动,她低低一声叹息,看着他:“最后一次了,好聚好散,好吗?”
齐鹭盯着她,比起初见时,那张脸早已失去了年轻时的女儿态,却仍是淡眉如菊,脸颊上那一道长长的伤疤,在别人眼中是缺陷,在他眼里,却是她坚忍不同旁人的地方。
他终是走了过来,看着一桌子还散着余温的酒菜,忽然一笑,“有时候我真的以为,你那些不是虚情假意。”
兰茵为他布菜、倒酒。
“每一天和你在一起,我都是真心实意的。”
“嗬……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意义。”齐鹭执起酒杯,一饮而尽。兰茵盯着他喝完酒,慢慢地也拿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喝尽。
酒是好酒,是他最爱喝的,却掺了毒。
他盯住她,眼睛映过烛火,里面跳动着两团火焰,“什么时候开始的?”药性发作的很快,入腹不过须臾,腹中便如绞肠般痛苦。然而面上,他仍是淡然的。
兰茵道:“一开始,到你身边的时候。”她低了低头,左手捏紧了,似在忍耐着什么,忽然笑了一声,“我欠你的,这辈子是还不清了……下辈子,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齐鹭张口,然而一口毒血猝不及防地喷了出来,腹中剧痛再也忍不住,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兰茵跪下去,捂着自己的肚子,踉跄着爬到他身边,握着他的手,静静依偎着他,泪水落下来,合着血滴在地上,溅出一朵一朵的黑色雪花来。
“齐鹭……齐鹭……对不起……这辈子我只能还你这条命,下辈子……下辈子……”
腹痛就像要将肚子绞烂撕碎,她流着泪,一点点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