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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45 章
这些纨绔子弟没有想到, 到头来却是韩临风最逍遥,家里家外的自在。
可比他们这些受人管, 还要看岳丈脸色的强多了。
一时间, 艳羡之心顿起,难免再给韩临风劝酒的时候多劝一些,大有灌醉了新郎, 让他荒芜了新婚之夜的意思。
不过这酒席上也并非都是这类酒肉朋友。
韩临风虽然没有发多少请帖, 却有几个宾客远道而来。
听香草说,有一桌上的几个人的衣着简朴, 乃寻常布衣, 并非权贵常穿的绫罗绸缎。
起先落云疑心这些人是“北边”来的, 心里暗道世子怎么敢这般明目张胆?
不过后来敬酒时, 苏落云才知道, 这几个人不过是韩临风昔日在梁州书院的少年同窗。
他们似乎都是寒门子弟, 衣着有些简朴,但谈吐文雅,听着言语不俗。
其中一个叫闻浅的, 似乎是因为妻子病重, 卖光了家产治病。
他家里小儿年幼, 全家吃不起饭了, 就来投奔昔日好友, 想要在世子府里做个幕僚门客,让韩临风闲养着。
至于北镇王府的本家亲戚, 就是那个刚刚来京的贵女, 韩临风同父异母的妹妹韩瑶了。
她年方十六, 是北镇王府李王妃嫡出的女儿,生得花容月貌。
这位小郡主已经婚配给了京城峻国公府大爷的三公子, 所以北镇王妃便让她先来哥哥的府宅住上几个月,到时可以在京城出嫁。
只是韩瑶入京后,一直忙着替母亲走动昔日好友人脉,到处投帖送礼,白日几乎不在府中,竟然都没有见过自己的新嫂嫂。
直到今天这样的正日子,才算是看见了。
陪着这位小郡主身边的,除了十几个内外丫鬟外,还有个北镇王府里有头脸的嬷嬷。
这位奚嬷嬷是北镇王府的老资历,先后服侍了两代王妃。
据香草说这位嬷嬷满头白发,没有一根头发丝是散乱的,堆在褶子里的眼睛放的满是精光,而且老嬷嬷不苟言笑,看上去很不好相处。
落云听了觉得应该是那韩瑶将要出嫁,所以王妃特意派来个稳重的嬷嬷教她婚前的规矩吧。
当苏落云跟在韩临风身后,酬谢了一圈宾朋后,那韩瑶笑吟吟地给新入门的嫂子敬酒,略带歉意道:“我其实来了一段日子了,只是忙着将母亲委托的礼给一些京城故人,一时耽搁了去拜见嫂嫂。还请嫂嫂赎罪……”
她话音刚落,身后那么奚嬷嬷便不轻不重的咳嗽了一声,似乎是提醒着小郡主什么。
果然那小郡主便转了话题:“对了,母亲收到了兄长的来信,知道陛下赐婚,很是高兴,又特意快马传信,让我将奚嬷嬷舍出来,送到嫂嫂的院子里,免得你刚刚嫁过来,身边少了体贴之人。还望嫂嫂对这位奚嬷嬷礼待一些,她的亡夫对我父王有救命之恩,她也是看着我父王长大的,如同长辈亲人。”
这话说得看似没毛病,就是远在他乡的婆婆给新媳妇赏个嬷嬷。
可是赏赐个下人,跟赏赐个老祖宗,完全是两回事!
苏落云听着小郡主的话,琢磨着这位奚嬷嬷大约是后者。如此打不得骂不得的老婆子,派到自己跟前也不是伺候自己的。
大约王妃觉得一个商户儿媳妇出身不好,生怕丢了王府的脸面,这才给自己指派个教习嬷嬷。
她一个新过门的媳妇,又怎好反驳千里之外婆婆的话?只能低头受教。
不过,这位嬷嬷说话时,传来的味道怎么……这么熟悉?
落云轻轻吸了吸鼻子,确定之后,便微笑不再言语。
一旁的韩临风听了,面色不悦:“母亲竟然忘了奚嬷嬷的年岁,怎么再劳烦她好服侍人?再说了,我的屋子里就算婢女也都貌美如花。奚嬷嬷年轻时定然是个美人,但是现在……哎,让我夸哪里好?还是饶了我吧。瑶儿,你且让奚嬷嬷服侍在你的身边,世子妃若有需要,再传她近前。”
这话一出,除了韩瑶和奚嬷嬷之外,旁边一群酒肉朋友哄堂大笑。
世子此话不假,他的品味向来挑剔,出入乐坊酒楼,也都要找寻格调高雅的女子,那种言语聒噪张扬,容貌不佳的,一向不能近他的身。
像奚嬷嬷那般年老的,自然入不得世子的法眼。
说完这话,韩临风也不看奚嬷嬷骤然紧绷的老脸,不待妹妹说话,拉着苏落云便去下一桌敬酒去了。
随后,世子府各路的宾客也越聚越多,敬酒敬得没完没了。
原本就不是两情相悦的婚嫁,弄得阵仗这么大,落云有些觉得心累。
好不容易敬了酒,落云终于被香草和两三个丫鬟搀扶入了洞房。
她挨到了床边,也不管身边侍女们的惊呼,只让香草先替她卸了凤冠霞帔,好好轻松一下了。
这么重的冠,堪比刑具。
她本以为过礼能很快,早餐吃得不多,现在已经饿得饥肠辘辘。
可落云有心要些吃的,可是一旁侍女为难地说,奚嬷嬷交待过,新娘子要与世子吃了半生的饺子,再饮交杯酒才可进食。
落云点了点头,这不是她的苏家小院子里,自然不能随心所以,她不好为难侍女,只能自己随手摸索着找吃的。
另外她还在想着今晚如何过夜的事情,既然已经跟世子商议好了权益婚姻,那就是走个过场,就是不知道这新屋是留给她住,还是她要搬出去呢?
到了晚上时,伴着屋外一阵嘻嘻哈哈的笑声,新郎官被推入了新房。
不过有些醉意的新郎官进来的一瞬间,突然转身一推,竟然一个巧劲便将身后的几人给推了出去。
那些人原本是要跟进来闹洞房的。可没想到醉醺醺的世子爷竟然来这么一招。
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再去拍门,那上好的雕花木门已经紧紧闭合,里面的人似乎用木桌之类的给顶住了。
“韩世子,没有你这么不地道的!赶紧开门,我们量过新娘子的绣花鞋就走!”外面的人还在起哄,非要闹一闹洞房。
就在这时,庆阳笑吟吟地领着人来哄劝这些爷去隔院醒酒。
他们起初还不愿,直言今日要睡在廊上,听一晚上的墙根。奈何这些侍卫一个个手劲儿甚大,最后挂着笑脸,像拎提鸡仔一般将那几个闹得最凶的给拎提走了。
待屋外终于安静下来,苏落云才小心翼翼地问坐在她身边的男人,他也要在洞房过夜吗?
方才韩临风入了新房时,就看见自己费了一番心机娶来的新娘子,正坐在大红婚床上剥花生吃。
他踱步来到内室,低头看着她。
她还没有等新郎官入洞房,便自己拔下步摇,卸下了凤花钗冠,连绕着颈的霞帔也放到了一边……
至于她脸上的新娘嫁妆,看上去也不过薄薄施了一层粉,并没有像寻常的嫁娘一般,施以厚妆。
看来正如她说的,不过走个过场,全然没有将这婚事放在心底。
韩临风看看手里撩拨步摇珠帘的秤杆,显然它已无用,便放到桌子上,也坐在了红床上剥花生,还不忘帮着苏落云抖了抖裙摆上的花生皮,淡淡道:“我不住这,要去哪里?”
苏落云赶紧起身,一边抖了抖身上的花生壳一边道:“那……我是要去哪个屋子,还望世子派人给我领路。”
他们之前是谈好的,只是做对挂名夫妻,若世子要住新房,她当然得识趣搬出去。
韩临风自觉是得不到新嫁娘过来替自己宽衣解冠的待遇,便自己解了发冠,扔到一边,慢慢说道:“阿云,你还记得我们是陛下赐婚吧?”
落云被世子骤然改口的称呼震慑了一下,从没有人这般叫她。看这称呼辈分,似乎排在馋猫阿荣左右,亲昵得有些透着怪异。
她刻意忽略了一下,接口道:“自然记得……”
韩临风沉稳接道:“既然是陛下赐婚,我在新婚当夜,扔甩新娘独守空闺,岂不是在给陛下甩脸子?你也听见了,那些人闹得很,大约夜里都会来新屋徘徊,你我今夜要做一做样子了。”
这……的确有些道理,若是陛下赐婚,就算新娘貌如夜叉,体若肥猪,也得横心闭眼睡一睡。
何况她在外人眼里,还是被韩临风急色拽到路旁的佳人一个,而且因为肉太烫,貌似还没吃进嘴就被划了一身的伤。
现在新婚之夜,名正言顺,若世子不吃,被那些浪荡公子发现的话,似乎会崩坏了他维持甚久的风流子形象。
没等她说什么,韩临风走过去,挪开桌子,推门吩咐外面的侍女端些吃食进来,然后关门道:“入秋太凉,这屋子里又没有软榻,谁睡在地上都不好,阿云若是信任我,便同床一夜,我自当君子守礼,不会冒犯姑娘。”
落云不敢怀疑世子的操守,算起来,她与他婚前独处的光景,虽然不算太长,但是在落云的认知里,韩临风私下里的确是个正经人。
当满桌子的菜肴摆上,落云也顾不得跟世子研究这一夜该如何度过,自是先吃饱些再说。
蒸鱼鲜美,却有些多刺,韩临风便用筷子将鱼肉剥下来,放在小碟子里送到了落云的眼前。
落云听着没有他咀嚼吞咽的声音,却不断给自己夹菜,便问他怎么不吃。
韩临风道:“饮了太多的酒,吃不下。”
那些狐朋狗友都是好玩闹的,岂可放过这等日子,他虽然使了法子将他们拦下,不让他们来闹新娘,可是作罚的酒水却不能免,所以他饮得自然有些多。
落云闻着他身上的酒味,心知他所言不假。
只是他现在难道就坐在一旁看着自己吃?
想到着,苏落云微微侧了身,略垫了垫胃,便也不吃了。
可是解决了吃,接下来便是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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