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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哥可诊出是何原因?”谢云书担心是她旧伤又犯。

    谢景泽微一踌躇,不知从何而说。

    谢夫人出言催促:“景泽还不快说,我看叶姑娘疼得紧,别是什么要紧的病。”

    谢景泽咳了咳略为尴尬,把一旁拉长耳朵的小弟驱出了门外,才转头面对母亲和三弟:“叶姑娘腹痛倒不是什么大碍,她是——”吞吐了半天,声音压得很低,“天癸将至。”

    愣了半天,谢云书不自觉地红了脸。

    “会不会弄错了,就算癸水初来也不至疼成那般才是?”谢夫人疑惑不解。

    “这与她练的功夫有关。”谢景泽窘得咳了又咳,“不知她练的哪一路,但确是极阴寒的一种,她双十之龄才癸水初至,定然是由此所致,发作起来也比寻常女子更重。再加上真气冰寒,越是运功痛得越厉害。”说着说着突然想起,“青岚说爹和四叔在竹苑遇到过她,还动上了手,大概错不了。”

    “可有办法让她痛苦轻些?”约略明白了大致,谢夫人问道。

    谢景泽点点头:“我这就写张活血止痛的药方,另外得小心别让她受寒,她身子太虚要多留意,不然极易落下毛病。”

    “这还用你说,我一会儿就去叮嘱她,这孩子的娘亲不在身边,我自会代为关照。”谢夫人嗔怨地转向谢云书,“说来也得怪她的父母,怎么忍心让这般可人的女孩练劳什子邪门武功,他们是哪里的人?”

    母亲的问话让他愣了一下:“她的双亲早过世了,大约五岁的时候。”

    谢夫人怔了怔,心疼地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怜的孩子。”说着红了眼圈,“我去和她说说话,景泽写完药方叮嘱下人赶快煎了送进来,书儿吩咐厨房做碗姜片红糖汤。”

    见母亲去了邻室,谢景泽摊开笔墨龙飞凤舞地写药方,一边和弟弟交代。

    “适才探脉发现她确实中了毒,时日甚久,大概就是提过的玉鸢萝花,此花过于罕见,具体的拔毒方法我得再细诊,不然没有把握。”

    “有劳二哥。”谢云书微微松了口气。

    “不过她的经脉有些问题。”谢景泽皱了皱眉,惑而不解。

    “二哥是指什么?”一颗心又提起来,他盯着苦思的人。

    “还是与她练的功夫有关,她全身经脉相当脆弱,与常人大不相同,似乎全凭真气撑着。”

    他心里一寒,把迦夜的旧伤定期发作,所知有关功法的一切悉数道了出来。

    谢景泽默然良久,神色也凝了起来:“照你的说法这种功夫很危险,短期耗损经脉以求速成,长远必酿祸患,一个不好后果不堪设想,明知下场难测,她怎会鲁莽至此。不说旁的,单只定期反噬已非一般人能消受,持续发作必然日趋严重。”

    他半晌说不出话,只能问最关键的:“有没有调治的方法?”

    “方才我诊到一半被她震开了,必须察看受损到何种程度才能把握。”谢景泽顿了顿不无犹豫,“目前来看,真要补救,至少得先废了这门武功。”

    废掉辛苦多年修成的武功,对她而言只怕比死还要可怕。

    迦夜的性情那般骄傲,断不会容许自己失去自保之力,若是变成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他倚在门边心事重重。

    谢夫人正在轻言细语地叮嘱女儿家该注意的点点滴滴,迦夜难得温驯地静听,不知是痛是羞,黑眸雾洇柔软,看上去如一个乖顺听话的小女孩,又苍白得惹人怜爱。

    这样年幼的外貌,身体却是千疮百孔,全仗饮鸩止渴般地苦撑。他没资格苛责她的轻率自伤,也不敢去想争得如今的自由她付出了多少代价,远比他的七年更长,更多,更沉重。

    丫鬟送来一个温好的手炉,谢夫人亲自替她放入怀中,将丝被掖好。见他在门边痴望,了然一笑,领着丫鬟出去了,还顺手揪走了窗边探头探脑的青岚。

    望着他走近,迦夜的脸一点点红起来,竟不敢对视,更可怕的是知道自己红了脸,越发羞得无地自容。本以为是练功造成的内腑受创,却未想到是这个缘故,得知的一刻窘得要命,早知如此,宁可忍着也好过在人前出丑。

    “可还疼得厉害?”清朗的男声很轻很柔,温热的手抚上额际,服过汤药又拥着暖炉,温度趋近正常,不再冰得吓人。

    迦夜的体质总是偏冷,他这时才明白是气血极虚,阴寒入骨的后果,原因当然还是所练的独特武功。

    “你的身子很弱,务必得多方留意。”他压下心绪劝说,“以前又受了那么多伤,我让二哥给你开些方子好好调养。”

    黑亮的眼睛终于瞄过来,羞红渐渐淡去:“已经好多了,明日我回客栈。”

    “别说傻话,还得喝好几天的药。”

    “本想现在就让你送我回去,猜你一定不肯。”她不无自嘲地扯了扯唇角,“动不了,没人带又很难走出谢家的迷阵,只有等明天。”

    “和谢家牵扯让你那么难受?”险些忘了她是多么容易激起他的怒气。

    长睫闪了闪,她又蜷得紧了些:“我不喜欢在别人的地方久留。”

    “你有属于自己的地方?”话一出口他就知道犯了错。

    “多谢提醒,这一点不劳你费心。”迦夜的脸忽然湮去了表情,只剩下一片漠然。

    后悔已来不及了,室内一片僵滞。

    “你一定要如此倔强,让自己这般辛苦?”

    “我一直如此,没什么不好。”她丢开暖炉,坐起身随手挽了发,气息冷得让人无法靠近,“多承相助,代我向府中各位致歉,恕不再另行登门道谢了。”

    “你现在要走,忘了还在病中?”他一时气结探臂要拉住,她右手微动,指尖拂过,逼得他不得不缩手。

    “别再逞强,一会儿你痛得更厉害。”他尽力忍住低吼,不敢再上前,“你明知道此时根本不能再动真气。”

    “那又怎样,忍了就是了。”黑眸全然无波,“你肯带我出去自然好,不肯我最终也能寻到路径。”

    他气极而无法可想地看着她离开,心疼又无计可施。

    她什么都能忍,怎样的痛都熬得住,才把自己弄成了今天这副模样,完全不在乎伤人伤已,却教旁观的人痛彻心肺。

    踏出房门辨了下方向,她径直往右边的月门行去,没几步就被人堵住了。谢夫人带着两个贴身丫鬟行过来,惊讶得见本该卧床静养的人在面前微窘地驻足,爱子又气又怒地跟在后头不知如何是好。

    空气静止了片刻。

    柔弱的妇人粲然一笑,上前拉住迦夜的手:“你这孩子起来做什么,缺啥叫书儿帮你吩咐就是了。身子还虚着呢,瞧这手又冰了不是,厨房给你炖了温补的鸡汤,快回去躺着喝了,别让我放心不下。”

    “谢谢夫人好意,眼下好了许多,实在不敢叨扰。”温热柔软的手紧握着,她不便挣开,磕磕巴巴地拒绝轻易被打断,谢夫人关切又嗔怪的埋怨。

    “你年纪太小不懂,这女儿家的病说起来可不是小事,等你到我这个岁数就明白了。别嫌我唠叨,起码得歇上好几日,谢家的床又没长钉子,怎么就硬是要走呢?再这样我可要替令堂骂你了。”妇人一边轻柔地紊叨,一边拉着她回房间,迦夜不好运功相抗,被硬拖了回去,不容分说地被按在床上盖好了被子,从头到尾没有半分插嘴的余地。

    “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仗着自己练了些功夫打熬得住,犟着不肯好生休养,让长辈看了就心疼。汤是厨房照我惯用的方法炖的,加了些药材,比寻常的更要滋补,可得多喝点。”

    谢夫人自不待说,两个伶俐的小丫鬟也在一旁帮腔,三个女人围成一团,将她数落得点滴不剩,好容易遇上了话缝,没出声就被喂了满口鸡汤,前所未有的狼狈。

    谢云书在一旁看得两眼发直,先前的怒气去了九霄云外,不是怕迦夜恼羞成怒几乎要大笑出来。怎么没早发现迦夜也是有克星的,慈爱善良的母亲正是克制她的绝佳人选,鸡汤他也被母亲强着喝过,虽然营养,味道着实不佳,向来不喜荤的迦夜要喝下那么大一碗——

    果然,未过多久迦夜已招架不住,投来尴尬求援的目光,他还以同情而无能为力的眼神,忍笑忍得相当辛苦。

    被一群女人包围得动弹不得是什么滋味?

    她原先不知,直到谢夫人善意体贴地亲问起居。

    白日时常在她身边闲谈做针指,夜里遣贴身丫鬟来照料起居,连带着她休息的房间成了谢家女眷的八卦娱乐室。

    谢夫人的重视徒然彰显了她的特殊,好奇猜度的目光往来不绝,每日唯一的事情即是看谢家众多的姑嫂姨婆来来去去,用无止境的耐心回应各类重复了又重复的问题,从没觉得这么累人。

    出身来历、学艺经过、相遇缘由、个人感情、怎样入府、何种病情、交游喜好。当然,最感兴趣是因着腰上垂的一方小小玉佩。

    唯属谢家男子所有,连妻子都不给的身份信物,拜此物所赐,她没被视为奸细丢进谢家刑堂。一直当他是暂时寄放,未在意这东西的重要性,难怪白凤歌看她的眼神幽怨至斯。

    “你在听什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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