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bsp;乔初熏站起身,取过水壶开始烫茶壶茶盏。
乔路在旁看着,由起初的不解,到吃惊,最终是苦笑和释然。
袅袅水雾中,乔初熏端了一盏茶汤,双手送与乔路面前,笔直跪了下去:“请爹爹用茶。”
乔路伸手接过茶,起身将乔初熏搀扶起来,涩然道:“起来吧。”
“你二娘的为人,我也知道。这些年来我对你疏于关怀,对不住你已逝娘亲,也愧为人父。”
不知道自己的女儿何时已长到亭亭玉立,不知晓她在家中受了那么大的委屈,也不知道她何时习得如此一番点茶手艺,他这个父亲,的的确确做的不合格。
乔路说到此,也有些讲不下去了。眼眶微湿端起茶盏,品了一口,见乔初熏一直垂着眼皮儿站着,也知无论自己现在说什么,她心中总有疙瘩,且不是一两日就能解开的。
但当务之急,不是他父女二人的嫌隙,而是关系到乔初熏一辈子的终身大事。他从前无论如何错,心总是向着自家闺女,且在婚姻大事上,怀着能做出些弥补的心思。
而景逸不论多优秀,总是皇家子弟,且是个各方面都极优秀的年轻男子。同是男人,那些个花花肠子他最清楚不过,出于各方考量,对两人的婚事,乔路的不赞同是多于赞同的。但如今两人已经有了夫妻之实,且看对方的样子,不太可能轻易放弃,故而有些事,他这做父亲的,须得事先跟乔初熏讲讲清楚。
“既点了两盏茶,初熏也尝尝吧。”
乔初熏闻言,轻轻颔首,到桌边端起茶盏,轻啜了一口。
乔路眼看着乔初熏将茶汤咽下,问:“味道如何?”
乔初熏略一思量,轻声回道:“花坞茶出了名的香味浓郁,若是当年新茶,且点茶的功夫到家,口味香醇自不必说,且能从香醇中体味出淡淡苦涩。饮完整盏,舌尖苦涩方转为甘甜,是为上品。”
乔路听着乔初熏的述说,缓缓喝完一整盏茶,才道:“说的不错。”
“初熏,从前为父对你亏欠甚多,我也不敢奢求你能立时原谅,只是今日的话,为父希望你能牢记终生。”
乔路看着乔初熏的眼,缓声道:“这盏茶是你亲手所酿,无论是苦是甘,都是你自己选择。甘甜时及时享受,苦涩时也莫要太过挂怀。人这一生不可能时时甘甜日日顺畅,待你到了我这岁数,回想起过去半生,能于淡淡苦涩中品味出丝丝回甜,就该知足,亦不枉此生了。”
乔初熏一双眼渐渐蓄满泪水,却没多说什么,只重重点了下头。
乔路叹了口气,拉过乔初熏的手,两父女挨着手臂坐着,压低嗓音问:“你真的……那么喜欢他?”
乔初熏咬唇忍过那阵哭意,轻轻点头。
乔路沉默片刻,又低声道:“初熏,你既然知道他的身份,心里也该有谱。他那样的身份地位,样貌又出众,很难……一辈子就你一个女人……”
乔初熏未想到乔路有此一言,不由得身子一僵,紧接着就是一阵难过。
乔路见她这模样,就知道她从前确实未曾想到这一层,也跟着不太好受:“我这次过来找你,生意上有人帮着照看,回去的事,不急在一时。你这几天好好想想……”
乔路说着话,咬了咬牙,发狠道:“你好好想清楚,即便曾经跟他……若是不想结这门亲,也不是不可以的!反正这事也没别人知道,到时为父给你准备丰厚些的嫁妆,咱们眼界也放低些,总能找到一心一意对你好的。”
乔初熏一时间也有些拿不准,乔路刚那一番话可以说是字字句句为她着想,而景逸对她虽然真情实意发自肺腑,但依照他的条件,未来也不是不可能……
他现在是心中只有她一个,并不代表以后永远只有她一个。他现在真心喜爱的人是她不假,可谁说真心只有一颗,真心喜爱的人,一生只能有一个?
就连她的亲生父亲,不也在母亲去世仅一年就又娶了二娘,且平常在外面,也不少找旁的女人玩乐。景逸不仅身份不凡地位显贵,且容貌本领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男人,真能一辈子只有她一个么?
门外那两人将父女二人对话听得真切,包括后来乔路有意压低嗓音的劝语,不禁抓心挠肝,焦急不已。乔小姐从她父亲说了那一番话就再未开口,想来是将那些话听进去了。可他家主子不是别的男子啊!
诚然,乔路的话说的在情在理,未失偏颇,放在其他王公贵族身上,那是一讲一个准,可他家主子从小生长在三王爷府,有着那样一对父兄,对于混乱的男女关系本就极端厌恶,且因着与赵璘是双生子的缘故,对自己的出色样貌厌弃不已,曾有一度险些自毁容貌,都是高翎及时发现才得以制止。
要论天底下容貌者,有谁极端不喜自己容貌,怕景逸排第一,无人敢认第二。要说大宋朝的出色男子,家世本领都优异者,有谁极端厌弃三妻四妾花天酒地的污秽生活,景逸也绝能拔得头筹。
即便是与景逸熟识的赵廷和展云,前者是生性冷淡,后者则是自制甚强,在年少时也都是玩乐过的。世家子弟,更多都和周煜斐相似,流连花丛风流不羁。数来数去,没一个如景逸这般,是打从心底里的讨厌与女子周旋耽于肉|欲享乐。
小绿二人如此想着,愈发为自家主子不值,无端被乔路这一番诽谤,惹得乔小姐烦恼伤心,且回去和景逸两个也免不了徒生嫌隙。同时也有些埋怨景逸平常那个傲慢性子,要是能像展云那样能说会道的,多跟乔小姐讲些幼时的事,也就不会现在因这一番话就意志动摇,对景逸失却信任。
可这两人不知道的是,事情远不是他们想的那么简单。一则乔路再怎么都不是外人,虽然这些年来与乔初熏颇有些疏远,但骨肉相连父女连心,说话的分量原就在那儿。二则这男女之情,又与兄弟之谊不同,越是喜欢就越容易不安,越是真心实意就越不易流于言语上的讨好。
屋子里半晌没有动静。
末了,乔初熏跟随乔路出来时,明显双目红肿神色沉郁,那一番话,是切实戳进心尖肉里了。小绿二人在旁看着,也只能干着急,心想回去第一件,就是把这事跟主子告诉了,不然后患无穷啊!
一路走到街上,乔初熏始终微垂着眼,眉眼间神色恹恹,心里着实茫然无措。一想到待会儿回去面对景逸,自己也知道现下面色难看的很,不想他因为担心自己再添烦闷,心里又委实觉着不安宁,不一会儿,泪水就又湿了脸畔。
乔路在前面行着,小绿两人在后头错开两步跟着,因此都没看见乔初熏面上神色,又因为各自揣着心思,多少都有些心不在焉。正行过一处拐角,小绿二人只觉一阵劲风拂过,眼前一花,转眼间乔初熏被人夹在臂下,越过一道房梁就往远处奔去。
路上行人都被这情景惊呆了。乔路先是听得后头动静不对,一转身,就见乔初熏乍然失去踪迹,又见那两名侍卫皆飞檐走壁似是去追什么人,一时间也悚然大惊,直呼救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