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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不说破,真乃大德也!
欣鑫脸皮薄,可不敢得罪了这帮“喇叭别裤兜里”的祖宗们,赶忙拉着王小巧往家走。
3
回到家中,母女俩赶紧掩上门窗,一连几日,装作家中无人的样子。就连出门买包盐,王小巧也裹上头巾,骑着车速去速回。
自从欣鑫上了小学,王小巧就一直四处找活干。
欣鑫高中那会儿,矿上就没啥人了,村里一连开了三四个机械厂,原来矿上的一些人,几乎都去机械厂里上班了。小巧本想去凑个热闹,也不知道从哪听了那么一句,说其中的一家机械厂,就是她那个男人庞大海的亲戚开的。王小巧干脆哪家都不去了,宁愿多跑点路,到邻村、到镇上找点零活儿先干着。
欣鑫大学这四年,王小巧就在隔壁村的罐头厂干了四年了,离家也不算太远,挣得也行,她倒挺满意的,就一直干着。
王小巧知道,光躲在家里不是个办法,总归还是要上班挣钱的。
“哎吆,王姐啊?你可算回来了,我们还以为你不干了呢”,罐头厂平日里经常凑在一起的几个工友们迎过来。
厂子里绝大多数是女工,男人们多数都出去跑南北、挣大钱去了,女人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都到厂子里多少挣两个,况且人多了,可以一块聊个大天儿,凑个热闹。
“没,没,我,这几天身子不舒服……老了,老了,哈哈哈”,王小巧赶忙应付。
“身子不舒服?咋啦?没进城看看病去啊?”
“没事没事,吃点药就好,吃点药就好。”王小巧武功再高,也难敌众口,几个回合下来,额头上就渗出冷汗来。
“吆,你们家欣鑫也该毕业了吧?”胖女人叉着胳膊凑过来,把大胸脯子托得高高的,阴阳怪气的问道。
王小巧一怔,顿感不妙,这个胖女人平日里就看不惯自己,总是想从自己身上找找“优越感”,凡事都与自己攀比。她经常跟自己这个寡妇提,说她男人多么爱她,天天给她做饭,下班接她回家什么的。跟自己这个没儿的人提,说她儿子在一线城市,发展的多好多好。
王小巧就拿王欣鑫是大学生,还往家寄钱的事儿回击她。往日里,两人差不多都能打个平手,谁也不服谁。
这次,胖女人不提自己儿子的事,一上来就问欣鑫,着实打了王小巧个措手不及。
“啊,哦,刚毕业,呵呵”,王小巧闪烁其词。
“没留在省城,给你找个省城的女婿啊,哈哈”
显然,胖女人这次是有备而来。
“她还小呢,她还小,不急着找对象”,王小巧摆摆手。
“可是小孩,大人谁能办出那种事儿来,哼”,女人翻了个白眼儿。
“你说什么?”王小巧瞪大眼睛。
“瞪什么眼啊?自己办的事儿,还怕人说啦?你也不撒泡尿照照,你王小巧是个什么人,你姑娘能好到哪去?”女人咧着嘴,大声喊道。
本来这几日,躲在家里就憋着一肚子火,胖女人这么一点,王小巧立马炸了锅。上去就和胖女人撕吧起来,嘴里还呜呜的嘟囔,“我撕烂你嘴,我让你胡说……”。
男人打架动拳头,流鼻血,女人打架拽头发,一地毛。
厂子里的男技术员、扫地大爷,最后连老板都来了,才把这两个女人掰开。
王小巧气呼呼的扭头就走。
她隐约感觉到自己身后,平日里那些和和气气的工友们,现在都三五成堆,对着自己的背影指指点点,窃窃私语呢。
4
关上自家院门的那一刹,王小巧泪奔了,歇斯底里的嚎叫起来,“王欣鑫啊王欣鑫,看看你办的破事啊,不光咱村里都知道了,现在连隔壁村的人都知道了,厂子里都传满了,你让你娘的脸往哪搁啊?老天爷啊,这是造的什么孽呀……”
王小巧原本苦尽甘来的日子又没了盼头。
罐头厂,再也不去了。可日子还得过,不几天,王小巧自己到镇上找了家餐馆上班去了。
起初是上午十点上班,晚上七八点回家。干了一阵子,王小巧讨了个兼职的门路,她一早推着个三轮车,从村里进上菜,送到镇上的几家餐馆去,十点钟也不耽误上班。到了晚上,再推着一车泔水途径邻村,便宜点反买给喂猪的人家。
这阵子,欣鑫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羞辱。这种羞辱远比南木乔妻子带给她的羞辱大上一百倍,一千倍。羞辱中夹杂着愧疚,对王小巧的愧疚,深深地愧疚。
城里呆不下去了,本想回村躲几天清闲,可不料,村里也呆不住了。这普天之下,哪里还有自己容身之处?
似乎是命运的诅咒,当年那个“借婚生子”的寡妇王小巧,又一次在女儿欣鑫身上轮回重现。
欣鑫环抱着蜷缩的双腿,呆呆地坐在板凳上,默不作声,任凭王小巧怎样就怎样。接连数日下来,面对王小巧的怨吼,欣鑫变得越来越麻木,静如旁观一般。
进退两难,只能原地踏步。
毕竟人活着,总还要保留一丝残存的傲娇与自尊。
欣鑫果然变得有些错乱了。
她时而很静、很雅,时而很娇、很艳,时而很狂、很闹,时而很奸、很邪。
你若赞她,她会像高傲的天鹅,仰着脖子,轻拍着水波,从你身边游过。
你若敢笑她,她便如疯狗般捍卫着自己所剩无几的领地,只要你靠近,不论敌友,她都誓死狂吠,向全世界宣战。
对于市井上的事,她一向不屑一顾。但有人骂架,她就异常兴奋。赶忙挤进人前,扮作谗口嗷嗷中一员,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上,竭尽所能的对落单者进行毁灭式的打击。
王小巧上班去,欣鑫在家无所事事,除了浇浇树,喂喂鸡,就是不停地收快递。
她专门给自己置办了个梳妆台,梳妆台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瓶瓶罐罐。
不管出不出门,她几乎每天都会在镜子前坐上半个小时,把自己装扮的漂漂亮亮的,然后用手机对着镜子,拍几张美美的照片,发到朋友圈里去,只收获点赞,却从不回留言。
她时长也会穿上新买的衣服,到村里粮场子上转上一转。她总是先在一旁的树荫下倚着,偷听着嘴婆子们嘴里的那些“全国人民都不知道的大事儿”,然后再默不作声的走进人堆,以“辟谣者”的身份,学着“大学教授”的口吻,给嘴婆子们上上一课,力压群雄,斩获无上的自信和荣誉,最后装作云淡风轻的走开。
不知不觉得,她成了村里最年轻的嘴婆子,成了相互瞧不起,却谁也离不开的那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