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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万物归藏
两人边走边斗口,一会儿往东南去了。梁萧待得四周寂静,钻出长草,心跳兀自剧烈。屏息转回谷中,却见阿雪收敛柴木,刚刚点燃,他慌忙抢上,一脚踏灭。阿雪讶道:“哥哥,你做什么?”梁萧吐了口气,将所遇的险事说了,阿雪吓得面无人色。梁萧说:“这会儿生火,浓烟一起,岂不自露行迹?”阿雪发愁道:“那可怎么办?”梁萧白她一眼,说道:“还能怎样?三十六计走为上。东南不能去,只有往西北走了。”
阿雪全无主意,只得由他。二人略略收拾,潜出山谷,上了大路。走了约摸十里,遥见西边一山兀立,风骨峥嵘,其后峰峦耸峙,没入云雾之中。那山与别山不同,白森森一片,少有几分绿意。
梁萧皱眉道:“好硬的山!”阿雪笑道:“一山分五峰,形如莲花,故称华山!”梁萧奇道:“你来过?”阿雪摇头:“我听姐姐们说的。”梁萧点一点头,见她步履轻快,笑道:“阿雪,你内功挺好,依我看,阿冰、阿凌都不及你。”阿雪脸一红,说道:“我、我一向笨得紧,姊妹们一天练好的功夫,我十天半月也练不好,老是挨主人的骂!”
梁萧笑道:“奇了怪了,你这身内功怎么练出来的?”阿雪耳根羞红,低声道:“因为我笨呀,又怕被主人骂。所以别人练一遍,我就练五遍,人家练五遍,我就练十遍,早也练晚也练,练呀练的就好了。”忽听梁萧不应声,转眼一瞧,他的面色十分阴沉。阿雪这些天见惯了他这副模样,心想:“他一定又想柳姑娘了。”想到这儿,心里酸溜溜的,低头揉弄衣角,再也不作一声。
两人一路无话,正午时分,来到山下集镇。镇子比山而建,青砖黑瓦,颇具道风。时当赶集,镇内外车马来往,十分热闹。
二人刚要入镇,忽听有人吆喝。梁萧转眼望去,四个衣衫褴褛的少年,使劲拽着一头白驴。白驴通体如雪,高约七尺,长及六尺,四条细腿死死抵住地上,任那四人如何拉拽,也是纹丝不动。
梁萧暗暗吃惊,四名少年一起用力,少说也有三百斤力气,谁知拽不动一头毛驴,真是无奇不有。一个圆脸少年发了急,叫声“死畜生”,一拳打在白驴耳边。
白驴正犯脾气,挨了一拳,发了性子,脑袋一甩,将那圆脸少年抛出丈外,蹄子一蹶,又尥倒两人。剩下一个白面少年还没回过神来,白驴撒腿就跑,将他拖倒在地。步子虽然细碎,可是交替风快,五六步一走,少年被带得飞了起来。白驴一声叫,后腿凌空一弹,将他踹出老远,跌得个搅土扬尘。
白驴一得自由,便望镇里奔去。不料一道人影兔起鹘落,从旁掠到白驴背上,披头散发,正是梁萧。他见白驴伤人逃走,起了助人念头,白驴暴怒欲狂,连尥了几个蹶子。但他使出轻身功夫,随它起伏,白驴颠不落他,扭过脖子,就要咬人。
梁萧头一次遇上这样的犟毛驴儿,不觉笑骂:“好畜生!”一巴掌打在它头上,这一下暗蕴内劲,白驴被拍得晕头转向。闷头再跑,又挨一掌,这一下,便是狮虎熊罴也拍老实了。白驴耷拉耳朵,大眼满是哀求。
梁萧微微一笑,下了驴背,向那四个少年招手:“过来吧!”四人鼻青脸肿,怯怯地不敢上前。梁萧眉头一皱,正要说话,忽见四人神色一变,拔腿就跑。还未明白缘由,身后劲风疾起,向他背心袭来。梁萧旋身闪过,只见身后站了个小道姑,清丽如画,秀目中透着愠怒。
梁萧讶道:“女道长,你动的手?”道姑不答话,又是一掌拍来。梁萧见她掌法佳妙,内力浑厚,心中更觉讶异,双手勾弹,状若鼓琴。这招“相如鼓瑟”取自司马相如的典故,昔日司马相如爱慕卓文君,以瑶琴鼓奏“凤求凰”之曲,博取佳人芳心。
道姑见他出手潇洒,暗藏玄机,不敢怠慢,足踏奇步,呼呼拍出两掌。两人拆了两招,小道姑内力稍强,掌法更精,梁萧渐觉不支。他无端与人放对,并且落了下风,心中惊怒,使一招“扪虱论道”,做出北朝王猛扪虱论天下的样子。右手指点四方,左手揣到胸前,掏出“阴阳球”。
小道姑见他忽取守势,猱身疾上,挥掌欲攻。不防梁萧变一招“太白醉酒”,仰身避过她一掌,左手状似举杯狂饮,暗将阴阳球含入口中。跟着左掌斜引,右掌直劈,变一招“大匠运斤”。小道姑欺他内力不济,挥掌硬接。不料梁萧得阴阳球之助,内力陡增,“格”的一声,小道姑退出丈余,面色酡红,胸口烦恶,一反手,“呛”地拔出一口短剑。
梁萧一扬眉,右手也把住“铉元”剑柄。这时一人越众而出,将小道姑宝剑夹手夺下。他定睛一瞧,只见一个道姑,灰袍宽大,两鬓已斑,虽不十分美丽,可是肤色白皙,凤眼含笑,叫人一见便生亲近。
小道姑见她,双手比划,嘴里咿咿呀呀,灰袍道姑皱眉不语。梁萧却恍然大悟:“无怪小道姑不答话,原来是个哑巴!”一念及此,满腹的怨气都消散了。
灰袍道姑见她比划完,向梁萧拱手说:“施主为何拉走我们的驴子?”她的神色沉静,语气十分和蔼。梁萧瞧了瞧白毛驴,皱眉说:“道长说这驴子是你家的?有证据吗?”
灰袍道姑道:“贫道入镇化缘,随手将毛驴停在施主门前,哪知完事出门,就不见了!”把手一拍,婉声道,“快雪,过来!”白毛驴应声打个响鼻,一摇一摆走到她的身前。
梁萧惊疑不定,转眼一瞧,不见了阿雪,心想:“笨丫头上哪儿去了?”忽见阿雪拽了个白脸少年从人堆里出来。梁萧识出是赶驴的少年之一,便说:“阿雪,你做什么?”阿雪道:“我看这些家伙逃走,小道长又跟你打架,知道古怪,就赶上去。可惜只逮住了一个。哥哥,原来他们都是偷驴的小贼!”
梁萧哭笑不得,一把拽过白脸少年,喝道:“毛驴是你偷的?”少年面皮白净,粗眉大眼,身子颇是瘦弱。他先被驴子踢了一下,伤得不轻,落到后面,才被阿雪抓住,梁萧一问,梗起脖子说:“是我偷的。”梁萧皱眉道:“还充好汉?你的同伙呢?”他一伸手,提得少年双脚离地。
少年的脖子被衣衫勒住,几乎喘不过气来,仍道:“盗、盗也盗了,随你打,要、要我说出同伙,那、那是休想……”梁萧脸一沉,手上加劲,少年面红如血,口不成言,只是连连摇头。
道姑瞧得不忍,正想说情,忽听梁萧笑道:“好小子,算你狠!”劲力一收,少年冲口而出:“我死也不说!”梁萧将他放下,“呸”了一声道:“不说就不说,滚你的蛋吧!”
阿雪没料梁萧轻易放人,急道:“慢着,你不说出同伙,也要把偷驴的来龙去脉说与道长!”少年白脸涨红,无奈说:“我们早先听几个山西客议论,说这头白驴叫‘追风白’,是百年难遇的异种,能日驮两百斤,行走七百里。所以动了心,想要盗来换钱。又听说驴子力气虽大,却很贪吃,趁道长不在,用炒面将它诱出镇子。谁知牵它时,畜生发了犟脾气,死也不走。正没奈何,多亏……”他瞅了梁萧一眼,轻声说,“这个人来帮忙,把它降伏了。”
灰袍道姑一笑,向梁萧点头说:“小哥儿也是好心,哑儿,你错怪他了,应该道歉!”小道姑连连比划,灰袍道姑摇头说:“你总是冒冒失失的,今天还动了剑,若非我来得及时,可就惹出事了!”梁萧听得不快:“女道士好大口气,你不来,哑道姑又能胜过我吗?”
哑儿受了呵斥,心中不服,可师命难违,只好瞪了梁萧一眼,匆匆打了个稽首,转过身去生气。这时人群中又钻出三个人,却是另外三个偷驴少年,为首的一个圆脸少年双手叉腰,高叫:“三狗儿,你没事吗?”白脸少年一怔,叫道:“你们怎回来了?”圆脸少年道:“我们走了一程,见你没跟上,知道你被抓啦,就回来看看。”他挺起胸脯,向道姑大声道,“驴子是我们四个人一块儿偷的,三狗儿有伤,道长要打,就打我们三个。”
梁萧心想:“这几个小泼皮倒有义气。”正想替他们说情,灰袍道姑冲阿雪笑道:“真相大白,小施主可否将人交与贫道?”阿雪说:“道长客气了。”将少年交与道姑,灰袍道姑淡淡一笑,自袖间取出数十枚铜钱,交到那少年手里,少年不由一呆。
道姑叹道:“看你样子,也是穷苦家的孩子。偷鸡摸狗不是正道。贫道化缘不多,只有这几个铜钱。唉,望你从此莫生邪念,好好干些诚实营生。”少年攥着铜钱,面红耳赤,其他三人也有愧色。却见灰袍道姑向小道姑道:“走吧!”牵起毛驴,与小道姑穿过人群,径自入镇去了。
梁萧看了四人一眼,与阿雪迈步入镇,买了两套新衣,寻一家客栈住下。不一时,梁萧换洗已毕,刚要出房,忽听楼下有人道:“那小子往这方来了,谅他跑不远,咱们不忙,喝一口茶润润嗓子。”
梁萧听是明归,大吃一惊,匆忙蹲下,凭栏挡住头脸,却听韩凝紫冷冷道:“再问问这里的伙计,兴许那小子就在栈里。”梁萧更惊,忽听门响,回头一瞧,阿雪衣衫凌乱地探出头来。梁萧冲她打个手势,闪入门中,两人四目相对,均是面如土色。忽听噔噔噔上楼声响,梁萧心子狂跳,揽住阿雪穿窗而出。不走大街,手攀滴水檐,翻上房顶,发足狂奔。
还没出镇,身后传来明归的长啸声。梁萧心知行踪泄露,发足狂奔。身后啸声悠悠不绝,焦急间,前方数人赶着一辆牛车,载满茅草,踽踽而行。梁萧奔近,却是偷驴的三个少年,白脸少年三狗儿受了伤,捂着肚皮躺在茅草堆上。四人见梁萧行色仓皇,心中惊讶,一个瘦脸宽额、生着八字眉的少年高叫:“怎么了?”梁萧足下不停,促声说:“若有一个老头和一个女人追上来,千万别说见过我。”
八字眉少年皱眉道:“若逃不了,来草堆下面躲躲。”梁萧见那茅草堆积甚高,大可容下两人,不由心动。再瞧那四个少年,神色都很镇定,心想:“不错,左右逃不过,行险试试。”一点头,携阿雪来到车前。众少年匆匆取下茅草,堆在二人身上。兄妹二人挤做一团,肩膊相接,梁萧但觉阿雪浑身颤抖,只怕她振动茅草,泄露行踪,忙伸手将她搂紧。但觉阿雪身子渐渐滚烫,颤抖却慢慢地停了。
头顶一沉,三狗儿又躺回草堆上,牛车上下颠簸,又向前行。啸声到了近前,忽地停下,明归笑道:“四个小家伙,瞧见一对少年男女么?”梁萧一颗心提到嗓子眼上,八字眉少年笑道:“瞧见了,那男的是不是穿褐衫子,女的脸圆圆的,眼大大的。”梁萧一迭声叫苦,心忖自己与这四个少年无亲无故,怎么就信了他们的鬼话。忽觉阿雪双手向内紧收,死死搂住自己,将头埋在他怀里,脸上也不知是汗是泪,浸得胸衣湿乎乎的。
明归笑道:“不错不错,就是这两个人,他们去哪儿啦?你说了,这锭银子就是你的。”梁萧心中更慌,八字眉少年“嗤”的一笑,说道:“好啊,他们到了前面的岔路,向北去了。”明归沉默一阵,笑道:“也罢,暂且信你,没有人,转回来我扒你们的皮。”韩凝紫冷哼一声,说道:“明老鬼,跟这些村夫野汉磨什么嘴皮,追上小贼才是正经。”
明归笑道:“说得是。”圆脸少年忽地高叫:“喂,你别走啊。有买有卖,咱们给了消息,你还没给银子呢!”明归阴恻恻地说:“这锭银子价值不菲,恰好值四个脑袋。”圆脸少年似乎害怕,低低咕哝两声,明归哈哈大笑,扬长去了。
梁萧听得明归笑声去远,一颗心才算落地,忽觉头顶放亮,茅草已被掀开。阿雪一见光,慌忙撒开双手,退到一旁,双眼微微泛红。梁萧跳下车,拱手道:“四位相救之德,梁萧没齿不忘。”圆脸少年笑道:“方才你放过三狗儿,大家都很承你的情,帮帮忙也是应该的。”梁萧点头微笑,不料这穷乡僻壤,也有轻财好义的人物。
八字眉少年又说:“这位大哥,那两人脚力古怪,发现上当,转回来大大不妙。嗯,你现今去哪儿?”梁萧道:“他们往北,我自然往南,按照那老头的话说,反其道而行之。”话音未落,便听有人大笑:“好一个反其道而行之。梁萧啊梁萧,你也太小瞧人了。”
梁萧脸色微变,转眼一望,明归从道边直起身子,脸上挂着嘲意。回头再望,韩凝紫笑吟吟立在后方。两人素性奸诈,明归更是年老成精,见四人目光闪烁,神色有异,再瞧茅草堆放散乱,心中生疑,假意与韩凝紫离开,绕了个圈子,又兜截回来。
四个少年心中惊惧,各从牛车上掣出杆棒。梁萧轻叹一口气,朗声说:“明归、韩凝紫,一人做事一人当,要擒要杀,冲我梁萧来,不要迁怒这几个路人。”韩凝紫笑道:“小畜生,事到如今,还不识相?擒谁杀谁,由得了你么?”明归也拈须笑道:“说得不错!”面露阴笑,与韩凝紫一前一后,逼上前来。
梁萧瞧了阿雪一眼,见她也望着自己,目光不胜凄惶。四个少年也提着杆棒,浑身发抖。梁萧心道:“我梁萧死不足惜,连累了阿雪和这四人,叫人死不甘心。”他心中愧疚,拔剑在手,暗暗捏了个剑诀。
韩凝紫瞧得清楚,冷笑说:“困兽之斗!”向明归打个眼色,命他杀光旁人,自己专擒梁萧。明归会意,长笑一声,气贯十指。这时忽听得得蹄声,回头望去,两个女冠牵着一头白驴,飘然走了过来。
明归瞧了韩凝紫一眼,见她手向下挥,顿时会意,心想:“这娘儿们心肠歹毒,连这两个道士也不放过。”
两人一驴来得极快,走到近前停下,灰袍道姑打量众人,面色讶异。明归笑道:“两位道长,你们还是退回去的好。”灰袍道姑双眉一舒,笑道:“这样吗,贫道先退一步……”
阿雪见这道姑,不知怎的,心生亲切,脱口叫道:“道长,你别走,他、他们要杀我们……”灰袍道姑一挑秀眉,讶然道:“此话当真?”阿雪两眼泛红,连连点头。
灰袍道姑摇头说:“杀人不好。”转身向明、韩二人打个稽首,说道,“他们若有得罪处,贫道代为讨个情儿。两位大人大量,就此放手!”
韩凝紫抿嘴轻轻一笑,叹道:“很不巧,本座的气量最小,一粒儿沙子儿也容不下。”灰袍道姑神色一变,身边黄影一闪,明归双爪陡至。灰袍道姑也不回身,大袖一拂,斜飘数尺。
明归指尖被袖子拂中,微微发麻,心头一凛,与韩凝紫对视一眼,互成犄角,一左一右将向道姑逼近。梁萧见状叫道:“人多了不起么?”拔剑踏上一步。
灰袍道姑向他摆摆手,从袖里取出一支两尺的斑竹箫来,摆了个架势,叹道:“贫道本领微薄,还请二位指教。”明归瞪着她手中那支竹箫,眉间流露出一丝诧异,身子一震,瞪着道姑道:“你……是你?”灰袍道姑打量他一眼,黯然叹道:“明先生神目如炬,到底认出贫道来了?”明归神气古怪,似气恼,又似吃惊,喃喃说:“你、你是林……”说到这里,左顾右盼。
灰袍道姑摇头道:“放心,他不在附近。”明归心想:“我又不是三岁的小孩,哪会中你的计,哼,你说不在,那多半在了。老夫羽翼未丰,不宜与那人正面为敌。”他想到这儿,已有决断,瞧着远处林莽,扬声道,“足下不肯露脸,明某也不劳烦,山高水长,后会有期。”
韩凝紫听他言辞古怪,皱眉说:“明老鬼,你对谁说话?”明归不答话,转身就走。韩凝紫见他走得如此仓皇,好似后面有怪兽追赶。
她心中莫名奇妙,待他背影消失,转眼打量女道士,笑道:“小女子不知好歹,领教道长高招。”使一招“冰花六出”,身子飙如风轮,绕那道姑疾行。她不明对方底细,有意试探,绕行两匝,才轻轻拍出一掌。
道姑手拈竹箫,凝然不动,见她掌来,飘然伸出竹箫,箫端不偏不倚,正对韩凝紫掌心的“劳宫穴”。韩凝紫心头一凛,匆忙缩手,疾走数步,又拍一掌。那道姑飘然一转,竹箫仍是指着她的“劳宫穴”。
韩凝紫大惊,清啸一声,越转越快,顷刻向那道姑拍出六掌。道姑不慌不忙,转身挥出六箫,箫端始终不离她的“劳宫穴”。韩凝紫忽地一个筋斗倒掠而出,飘然落地,盯着那道姑,脸色苍白如纸。
道姑皱了皱眉,稽首说:“尊驾来自天山?”韩凝紫一怔,笑道:“道长见识高明,小女子佩服佩服。”说罢躬身还礼。
梁萧知她笑里藏刀,暗暗留心,忽见韩凝紫拱手间,指间蓝光闪动,叫道:“道长当心!”话才出口,一道蓝光自韩凝紫指间射出,直奔道姑咽喉。
道姑得梁萧点醒,竹箫一挥,箫孔上多了一口蓝汪汪的钢针,不由惊讶道:“阁下好毒!”
韩凝紫一不做二不休,使招“千雪盖顶”,挥掌纵起,从天拍落。道姑飘退数步,竹箫一偏,还是点向对手掌心。
韩凝紫匆忙缩手,翻掌劈她肩头。手掌刚落,“啊”地惨哼一声,倒掠丈余,低头一看,“劳宫穴”上多了一口蓝汪汪的钢针。一瞬间,半条手臂全都麻痹,不由面如死灰,匆匆掏出一只瓷瓶,倾出解药,吞入口中,恨声道:“道长今日之赐,韩某必当双倍奉还!”转身要走,却听梁萧叫道:“且慢。”
韩凝紫闻言心惊,可又不甘示弱,冷笑道:“怎么?韩某受了伤也不怕你。”梁萧本有趁危的念头,听她挑明,反觉不妥,冷冷说:“趁人之危,梁某不屑为之,只告诉你一句话,天圆地方洞的仇,梁某也当双倍奉还。”韩凝紫心头大石落地,笑道:“好啊,只愿你有那份能耐。”忽觉掌心的麻痹循臂而上,心尖儿似也麻痒起来。心知余毒攻心,若不运功抵御,后果不堪设想,当下急急转身,蹿入道旁林莽。
梁萧瞧她背影消失,方觉一时意气,放走此人,后患无穷,心中微微后悔,可是大话出口,也只好作罢。忽听车毂声响,转眼望去,四个少年不打招呼,赶着牛车走远了,心知他们先前偷驴,此刻羞见事主。于是向灰袍道姑拱手说:“多谢道长相助。”
道姑叹道:“贫道修持已久,到底还是断不了嗔念,方才出手重了一点儿。”梁萧笑道:“道长不必挂怀,那女子大奸大恶,区区一枚毒针,算是便宜她了。”道姑皱眉道:“大奸大恶或许有,必杀之人却未尝有。”她辞约意深,梁萧领悟不了,皱皱眉头,不言不语。
灰袍道姑又说:“那女子武功高强,人又狠辣,你与她有了过节,极难善了。她毒伤一好,势必又来寻你晦气,不如先去小观盘桓几日,暂避风头。”
梁萧想这道姑的武功深不可测,得她庇佑,再好不过,便笑道:“道长高义,梁萧恭敬不如从命。”话未说完,哑道姑双手叉腰,横眉怒眼地冲他一阵比划。灰袍道姑叹道:“哑儿你多心了,男女之防,不及人命重要。”转向梁萧道,“她胡说八道。施主莫怪。”梁萧笑道:“她骂我么?随她骂,我反正看不明白。”灰袍道姑笑道:“骂也没有,女孩子小心眼,你莫见怪。”梁萧不觉莞尔,哑儿被师父数落,面红耳赤,一顿足,恨恨去了。
梁萧又说:“敢问道长名号。”灰袍道姑道:“贫道了情。”梁萧道:“道长一人逼退两大恶人,当真了不起。”了情苦笑道:“那两人都很厉害,一个也难对付,倘若联手,贫道必败无疑的。说起来,我也是仰仗了他人的威名,才惊走那个黄衫老者。”言罢,眉间若有怅意,叹了口气。梁萧奇道:“谁能有此威名?”了情口唇翕动,欲言又止,终究摇了摇头。梁萧见她不说,也不多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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