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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了然一笑:“他喜欢什么我不清楚,不过有心人送的东西,总该是喜欢的。”
她羞涩地抬头:“那,那你说我该送他什么呢?”
“不然……送个木佩?既好学也有心意,更可随时佩戴。”
“木佩?”她歪着脑袋想了想,展颜一笑,“好,就送他木佩!”
说定此事后,她心情显然更加愉悦,似乎已经在勾勒周卿言收到礼物后会有何反应。
我由她高兴了一会儿后,又问:“对了,芙茵,你和茹芸今年多大?”
“今年十九了呢。”
“十九?”我有些讶异,“女子十九还未出嫁倒是少见。”
“皇家的人,总是要精挑细选一番才好啊。”
“哦。我瞧你和你皇姐虽然性格不同,但感情似乎非常好。”
“嗯。”她重重地点头,“皇姐虽只比我早出生片刻,但一直都照顾着我。”
“我有个妹妹,也是性格迥异,但我们俩的感情就比较淡。”
她安慰我说:“我与皇姐感情是好,可也经常会产生分歧。相爷总是说我太过软弱,要是稍微学点皇姐的强势就好了。”
“这般说来,相爷更赏识茹芸的性格?”
她突然停住,摇头,说:“相爷说,皇姐太过冲动和强势,做事不顾大局,十分不好。”
所以才扶持较于听话和软弱的黄芙茵吗?
“这些话,你千万别和皇姐说,她自小就不喜欢听别人的教导,除了绿姨。”她幽幽叹了口气,“皇姐和绿姨的感情极好,只是,只是我觉得绿姨……太过极端。”
“哦?”
“这些事情也是相爷和我说的,相爷说她年轻的时候性格和我相似,而皇姐简直就是绿姨的翻版,都是争强好胜、听不得人劝的那种人。我甚至见过绿姨教育皇姐,说即使不择手段,都要得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所以黄茹芸的性格很大程度上是被绿姨所影响的,那争夺皇位之事呢?绿姨是否也是幕后黑手?
“我还想问公主一件事情。”
“何事?”
“我听你和茹芸说过,二十年前曾经有人来过圣女国,我想问下那人现在何处?”
黄芙茵脸色一变,缓缓地说:“他……离开这里了。”
我瞧她的神色有变,必然事出有因,便问:“难道公主认识他?”
她苦涩一笑:“那人是我父皇。”
我将事情来回想了一遍,心中大概有了解答:“原来如此。”
“他被我母后搭救,再与她成亲,但没多久就偷偷离开了这里。”她神情极为伤心,低落地说,“我母后自他离开后就一病不起,到现在也有十九年了。母后说并不怨恨他,说他至少留下了我和皇姐,可我知道,母后深深爱着他,对于他的离去一直耿耿于怀。”
她眼中浮现一丝坚决,竟生出几分魄力:“我绝不要像母后那般。”
我知她定是联想到了周卿言,只是她现在的情况,恐怕不比她母后来得好。
“花开,”她突然叫起我的名字,极为认真地问,“周公子在崖上……可有什么放不下的人?”
她问的自然是周卿言是否有心仪的女子:“据我所知,没有。”
“那就好。”她眼波流动,神采飞扬,“我们出去找他可好?”
“自然。”
我与黄芙茵来到塘边时,周卿言正聚精会神地作画,诺唁立在一旁替他研磨,单从画面来看,俊男美女总是赏心悦目。
黄芙茵却不大开心,吃味地瞪了诺唁一眼,便上前与周卿言说起了话,这下诺唁就被晾在了一边,虽不情不愿,但碍于黄芙茵的身份也不好发作。
我只在边上看了一会儿就回了房间,两女一男的诡异气氛,我还是不要掺和的好。
傍晚周卿言来了趟我房里,不咸不淡地和我说了几句话,我趁机打听了他的岁数,他难得没有多问,只一脸深意地瞧着我,眼里似乎有着喜色。
随后几日黄芙茵每日都先来我房里学一个时辰的雕刻,再与周周卿言或在府内或出府玩乐,一切都在按照黄芙茵预想的情节走,十分顺利。
其中还发生了一件事,就是当今女皇病危了一次,也就意味着黄茹芸要抓紧时机,不然等黄芙茵继位的话,一切功夫都会白费。
再眨眼,已是子旦节那天。
我们与黄芙茵约好在外面用膳,一早便坐了马车出门,今日并未带诺唁和小葡出门,只因华明府里也有节目,她们两人留下与其他人一起玩儿去了。
马车里,我与周卿言面对面坐着,十分静默。
“周卿言,”我从腰间袋子里掏出个小红袋递给他,“这个送给你。”
他并不马上接过,盯着我看了一会儿,问:“送给我的?”
“嗯。”
他接过红袋,紧紧地握住,眼神含笑地说:“子旦节的礼物吗?”
“嗯。”
他打开红袋,拿出半个拇指大的木雕马:“你亲手刻的?”
“嗯。”
他凝目瞧了我半晌,眼中有不知名的情绪升起:“我十分喜欢。”
“喜欢就好。”
只不过他的笑容在见到我送给黄茹芸和黄芙茵同样的红袋后便僵了起来,一张俊脸黑了半边,连黄芙茵送了他木佩也只是笑了笑,仔细看笑意却未到眼底。
黄芙茵却没有注意,只因周卿言并未送我和黄茹芸东西,却独独送了她一个精致的香囊。瞧她的神情,简直甜蜜得可以滴出蜜汁来了。
这样看来,他们俩这算是基本确定了对方的情意?
反正这日里,最高兴的是黄芙茵,最满意的是黄茹芸,最闷闷不乐的是周卿言。
回去时周卿言依旧冷着一张脸,也不知在气什么,而且似乎……这股气还是冲着我来的?
我也试图和他说过话,他却一副不想搭理我的样子,到最后我也懒得搭话,随他去了。
这天夜里,我已经脱衣睡下,门外却有人敲响了门。我迷迷糊糊地穿上衣裳开了门,门外正站着仍黑着半边脸的周卿言。
我揉了揉眼,微带困意地问:“这么晚了,找我有事吗?”到底什么事情严重得让他此刻还黑着脸?
他阴沉着一张俊脸,剑眉不悦地皱起,沉声道:“沈花开,你居然还睡得着觉?”
我被他说得精神一振,脱口而出道:“怎么了?失火了吗?”
“你!”他一时语噎,半晌后才平复了情绪,冷声说,“你今日就没什么话要和我说?”
话?什么话?
他见我一头雾水,脸色更加阴沉:“很好,看来你没有任何话想对我说。”
我连忙说:“有。”
他神色微微动容,语气缓和地说:“说吧。”
“外面是失火了吗?”不然他干吗三更半夜敲门,扰人清梦?
“……”
我分明看到他眼角不住地抽搐。
我穷追不舍地问:“失火了吗?”
“……”
“着了吗?”
“没有。”
“哦,原来没有失火。”我放下心,一手搭上门边,“那就明日见了。”
正欲关门之时,他却一把盖上我关门的手掌,居高临下地看着我,黑暗里的脸庞看不清神色:“原来是怪我打扰你睡觉。”
我用力将手抽出,无奈地说:“周卿言,你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吗?”
话音刚落,便听更夫打锣的声音,竟已是三更。
我立刻接上:“你听,现在都已经是三更了,有什么事不能明天再说?”
他非但不愧疚,反倒冷哼一声:“我瞧你睡得似乎十分好。”
“白天清醒了一天,晚上自然该好好休息。”
“那我呢?”他声音有些动怒,“我睡不着觉该找谁?”
我简直莫名其妙:“你睡不着关我什么事?”
他突然压低语声,问:“你说,我该不该去找那个叫我睡不着觉的人?”
我一听他愿意放过我,连忙应说:“自然。”只是这话一出口便有些后悔,只因下午时他明显心情不好,而那心情不好似乎是冲着我来的。正打算说些什么弥补时,便听他得逞一笑,俯身附在我耳边说:“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还未等我理解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他的手掌已经牢牢握住我的腰,另一只手强迫地罩上我的后脑勺,接着温热湿润的物体碰上我的唇,快速碾压之后又立刻离开,他得意地低声笑了起来,说:“这是子旦节的礼物。”
他松开我,手指留恋地滑过我的唇瓣,说:“这下,我可以睡着了。”
言毕长袖一拂,翩然离去。
直到他关门进屋,我还愣在门口不能动弹,脑中混乱得像是塞进了一大团棉花。等稍稍清醒些后不由自主地抚上了嘴唇,那上面似乎还留着属于他的温热气味,叫我心神不定外加……异常愤怒。
这个浑蛋,他刚才是什么意思?
我将门重重一关,满脸怒气地走到床畔坐下,手掌止不住地发抖,不知是因为怒气,还是因为心底那股不知名的情绪。
这已经是他第二次轻薄于我,第一还可以理解成他高烧昏迷,不知自己做了什么。那这一次呢,方才他是清醒的吧?清醒之下还做出此等事情,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心底有一个念头慢慢地浮现,莫非,莫非周卿言喜欢我?可这念头马上又被我拍了下去,他这种人怎么可能喜欢我!把我当成消遣逗弄的乐子还差不多。方才那个吻说不定只是他一时兴起的逗弄,为的就是看我自作多情后的丑态。
这样想好之后我反倒松了口气,他要作弄就作弄去吧,不过是一个吻而已,又没有掉我一块肉,当作没发生过不就好了?
总之他想整到我?想得倒美。
我脱了衣裳钻入被窝,早已凉掉的被窝叫我生生打了个哆嗦,不仅没有困意,反倒越来越清醒,脑中也反复闪现方才的情形,一遍又一遍。
该死,这下轮到我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过了一夜,第二日起来时仍精神萎靡,吓得小葡立刻去厨房替我端了点补品。下午我在屋里等黄芙茵,她却没有出现,直到隔日下午才姗姗来迟,仔细一看,脸色比前几日更为苍白。
她今日一身鹅黄色棉裙,腰间挂着周卿言送她的香囊,脸色苍白如弱柳之姿。
我扶她坐了下来:“怎么,又不舒服了吗?”
“不知道,大概又犯病了吧。”她轻咳了几声,虚弱地说,“前日回去后就觉得有些胸闷,夜里睡着总是不踏实,开了药吃还是这样。”
“大夫怎么说的?”
她浓密的睫毛轻颤,说:“御医只说我体寒虚弱,多吃些补品就好了。”
我将热茶递到她手里:“喝点暖暖身子。”
“嗯。”她乖巧地喝了几口,“师父,你说我是不是快死了?”
我被她看得心里一虚,说:“说什么胡话!”
“我是说真的。”她平静地说,“我能感觉到这次和以前不一样,特别虚弱,好像随时都会死掉。”
我安慰地说:“别乱想,过几天就好了。”
她低落地摇头:“其实我也想过,如果真死了,该有多好。”
“命是你自己的,哪能这么说?”
“可是你不知道,这样很痛苦。”她低头凝视着手里的杯子,轻声说,“我从出生起身体就不好,除了待在房里看书作画,根本不能去外面玩。每次听到皇姐说外面的事情,我就十分羡慕,可我这身子,一出去就会生病。长大后稍微好点了,但还是有很多事情不能做。曾经有太医说我活不过十六岁,虽然我现在已经十九了,但也可能随时就死掉。”
她抬头望着我,清澈的眸子没有一丝杂质:“师父,除去皇姐,我以前从未喜欢过人,不为别的,就怕我离开的时候他们会伤心。”她不知想到了什么,红唇弯起,露出一抹恬静的笑容,“直到你和周公子出现。”
我不觉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肩膀:“我们也喜欢你。”
“不,你不懂。”她笑着摇了摇头,“我从小生在皇宫,身边除去毕恭毕敬的侍女没有他人,即使皇姐,搬出皇宫后也极少接触,是你们的出现才让我有了接触他人的机会,而且不用顾及自己的身份,只是单纯地做朋友。”
她抱住我,将头靠在我的胸前,说:“我觉得很幸福。”
此时被她这样倾诉和依赖,叫我心底倏然柔软了起来,可比之更为强烈的却是一股罪恶感。
黄芙茵对我和周卿言这般交心,却不知我们只是利用她得到紫刹果而已。
我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如此无耻卑鄙。
她像个孩童般用脑袋蹭了蹭,撒娇地问:“师父,如果我死了,你会伤心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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