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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对秦芳薇来说,是难眠的。
在得知了自己的身世之后,她有太多太多的情绪。后来,她发现傅禹航的反应有点反常:安静得不得了。
晚上,一居大师回了疗养院,秦芳薇和傅禹航睡在了之前他们睡过的禅房。
房间里只有一张床,傅禹航把它让给了秦芳薇睡,他自己则睡到了小客厅的沙发上。
秦芳薇在床上辗转反侧睡不着。
半夜起来上洗手间时,她想喝水,去了客厅,却发现傅禹航没睡,坐在阳台的藤椅上,脚边亮着手机电筒,光照射在白色的墙上,又反射到男人的脸上,烟雾缭绕中,半明半暗的面色显得格外的阴沉、肃杀,眼里的戾气显得分外骇人。
这样的傅禹航,像足了一个混江湖的大头目,狠戾阴冷,那神情,看着叫人不寒而栗。
而地上,铺了一地的烟蒂,也不知他在这里坐了多久。
他这是在想什么呢?
是她生父的事困扰住他了?
她这才记起,从藏经阁下来后,他的反应有点不同寻常,甚至都没和她讨论看到那些后的想法。
“你也睡不着吧?”
她走得那么小声,可他还是发现了,转头望向她时问了一句。黑暗中,那目光似闪电一般明亮,嘴边的烟,则因为被狠狠吸了一口,火星闪了闪,就像诡谲的阴火。
“怎么吸这么多烟?吸烟有害健康……”
站在那里,她搓着双臂。外面有点冷,她身上只穿着一条睡裙。睡裙是在他们来的路上,他趁她睡着时在服务区买的。这个人做事,就是这么体贴周到。
“嗯,哪天你决定要给我生娃了,我就戒……”
他答得一本正经。
秦芳薇:“……”
唉,他还真是死性不改啊,动不动就占她的便宜。
不过,她已经见怪不怪。
“过来坐会儿吧……”
他指了指身边另一张藤椅。
“虽然你不介意把肺抽黑,但我可不喜欢吸二手烟。”
“好吧……”他把烟给掐灭了,还把地上的烟蒂给扫了,搁得老远,回来后绅士地示意了一下边上的藤椅说,“以后尽量做个高层次的男人。”
她听不懂,一边走过去,一边问道:“不抽烟和高层次有什么关系?”
“层次越高,就越会疼老婆、怕老婆,老婆说东就不往西,据说这样高层次的男人比较讨女人喜欢。为了我的终身幸福着想,你说我是不是得提高自己的层次?”
呵,还真会掰扯!
她笑了,低低的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格外的清越动听,那些严肃的气氛就这样散开了,傅禹航心头的郁闷也好像一下远去了。
傅禹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嘴角跟着微微勾起。她这笑是打心底发出来的,所以,特别的美,特别的自然,也特别的好看。
“秦芳薇,你笑起来特别迷人,以后要多笑笑,别老是冷着一张脸,把脸部的线条绷得那么紧,太高冷,虽然依旧漂亮,但还是笑的时候让人觉得温暖……”
秦芳薇这才意识到自己不自觉就笑了,在这样一个本不该笑的时刻,紧张的心情因为他而放松了下来。
这些年以来,她一直守着自己的心,封着自己的感情,不亲近除去父亲和索娜以外的任何人,虚假的笑往往是冰冷的,是孤寂的,不像今天这样,因为有他在身边,她的心变得安定、平静,所以她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她抚了抚自己的脸,坐到了他身边:“以前我倒是很爱笑的……那时年轻,不懂烦恼……”
可惜后来……
“以后也应该笑对人生。生活是不易的,可再不易,也不该忘了最初的自己。
“笑是一天,哭是一天,恨是一天,悔是一天,怨是一天,情绪化是人的本能,但比起哭,比起恨,比起悔,比起怨,笑对人生,会活得更豁达……偶尔也可以哭一哭,发泄情绪是必要的,但没必要因为曾经的事让自己活在痛苦当中……
“我们若只能活六十岁,已快走完一半的人生;若能活一百岁,属于我们的精彩人生也不会多于三十年……
“光阴于我们而言并不多,愁眉不展于事无补,笑看风云,才是一种我们该有的人生态度……”
秦芳薇听得呆了。
这可是一个在她心里特别渣、特别烂、特别流氓的男人,突然化身为类似长辈、智者一般的人物来点化她,化嬉皮笑脸为正经八百,画风太奇怪了,虽然说得很好,可她一时之间有点难以适应。
半晌后,她又笑了。
“你这是在笑我。”傅禹航有点无奈地指出来。
“不,不是笑你,只是觉得你突然变得我有点不认识了。不管是以前,还是这一次的再见,你给我的印象就是个坏人,现在却变成哲理大师了,傅禹航,我对你的认识真是太浅薄太浅薄了……”
她为之感慨。
他听后笑了笑:自己这般说教,好像也是生平头一回,只希望她可以看开点,放开自我,活得快活点。
“既然都睡不着,那就说点正经事吧……”她望着他,“关于我生父留下的那些东西,你是怎么看的?说说你刚刚在想的事吧……”
出现在日记本里的人,现在都是名人,普通人想要将他们绳之以法,真是太难太难了。但眼前这个人,不是普通人。
既然他在读高中的时候进了军校,既然他能把她生父的身份看得那么透,还有,他能那么了解军工方面的东西,加上他对武器的了解,她已经可以做出一个精准的判断:他是军方派出的一个卧底,而且是来历非比寻常的卧底。
所以,询问他的想法很有必要。
傅禹航望着星空,跷着二郎腿,清了清喉咙:“那不如先说说你生父欧阳彦吧……根据已知的信息,我可以推断出他是谁了。欧纪跨国集团的董事长欧阳曼应是你的祖母,而华中区某集团军前军长濮淳应是你的祖父。”
秦芳薇听着,不觉瞪大了眼:天哪,她生父的来头竟这么不得了?
“你……你怎么知道的?”
她愣了老半天才问出这句话,心里的震惊难以言喻,眼底更是写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最基本的功课。国内有哪些知名的企业家,有哪些有名的军官、政府机关干部,我都记在这里……”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神情无比平静。
“当然,国家太大,人太多,我也不可能全都记下。但这两个人,我都知道,且见过。
“欧阳曼是个雷厉风行的女强人,这辈子只有一个儿子,当年冒险偷渡,将儿子留在了国内。她儿子后来被特招进了部队,后因为一次行动就此失联,生死不明。为此,欧阳曼大闹过军部,后来被濮淳给压了下来。
“濮淳是贫农出身,能娶欧阳曼,全是因为当初救过欧阳老爷子。据说那个时候的姑娘都喜欢战斗英雄,而濮淳虽没有什么墨水,但是有一颗好学之心。欧阳家是实业资本家,又是书香门第,濮淳为了配得上欧阳曼,一有空就读书,就为了拉近他和欧阳曼之间的距离。
“据说,他们俩订婚后过了五六年才结的婚。那会儿,濮淳已经读书百卷,越来越有文化,后来两个人结了婚,还恩爱了好些年,直到一次巨变的来临。那时,濮淳是贫农出身,没受影响,而欧阳曼是资本家出身,难免遭了罪。两个人就这样被迫离异。
“濮淳那会儿在军中的职位不高,新中国成立后,他参加了中苏珍宝之战、西沙保卫战,以及越南自卫反击战,最后在反击战中立了军功,才一步步升了职,有了中将军衔。退休时,他是上将。
“欧阳彦是他的长子,他后来有再婚,生了一个女儿,这个女儿后来嫁了一个少校,也生了个女儿,而他这个外孙女现在是高级军官。
“其实在今天之前,我并不知道欧阳彦是濮淳的儿子。因为我所知道的濮淳的长子叫濮彦。所以,初见欧阳彦这个名字,我没将它和濮彦联系到一起,是在看到你生父自称其生母是一外资女强人后才想明白的。”
傅禹航没说的是,濮家女儿生的那个女儿名叫祖澜,那是被他爷爷奶奶看上的孙媳妇人选。
是的,他做梦也想不到,他的老婆竟是濮家的后人,和祖澜竟是表姐妹关系。
“不对啊,如果我的生父这么有来头,当时为什么没向濮淳求助,而处处受制于人?”
秦芳薇尖锐地指出这个有点匪夷所思的细节。
“这也是我想不通的。想要知道具体内幕,恐怕只能问濮淳才能了解清楚。”
傅禹航搓着手心,觉得有点冷,又瞧了一眼秦芳薇,见她比他还要穿得单薄,便起身去房内取了一条毛毯来给她盖上,低低道了一句?:“小心感冒。”
“谢谢……”
一股暖流很快传遍全身,秦芳薇看着这个看上去粗枝大叶,实则心细如发的男人。他取了外套穿上后重新坐下,继续刚刚的话题:“这当中肯定有我们还不了解的隐情在。”
“那你听说过罂粟行动队吗?”她轻轻问。
“听过。”他低低应。
她心里顿生了好奇:“你听到过的有关罂粟行动队的事是怎样的?”
“这是一级机密,一般人根本不知道。”
“为什么是一级机密?”
她很是不解。
“是军方内部的规定。我只知道当年罂粟行动队任务失败后,对外的说法并不是出了奸细,而是队员失联。这次行动最终因为所有人失联被定义为全军覆没。濮淳曾派人找过,没结果。现在我才知道,这样一个结果,全是因为那个顾猛和凌誩上下勾结,欺上瞒下所造成的。”
提到这两个人时,傅禹航的语气无比沉重,眼神幽幽的,在微弱的手机手电筒下闪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暗光。
“你认识这两个人对不对?”她盯着他问,隐隐觉得他的坏情绪来自这两人。
队伍里出了可怕的毒虫,因为这个,很多战士牺牲得不明不白,有正义感的人知道后难免心情压抑。
“对,我认识。他们俩现在一个是富商,一个是德高望重的退休干部,我怎么也没想到是他们……”
他说不下去了,心头郁结,难以散开。他没说的是,这两个人是他小时候很敬重的人。现在知道了他们的丑陋嘴脸,他的心情当真是坏到了极致。
沉默良久后,他才道:“想要在他们身上开刀,还原当年真相,我们得好好地计划一下。”
“嗯。”
这是大事。
他与她对视,一脸正色:“不光要有一个好的计划,还得有十二万分的耐心。秦芳薇,我现在的重点在天上人间。”
她静静地听着,不太明白:“能说得更明白一点吗?”
“这么说吧,只有把天上人间背后那个上下级联络网给查清楚了,才有可能将二十七年前的那些事还原。这些话,我本不该和你说的,但基于你是罂粟行动队的受害者,我想我可以打破规矩和你说一说……”
这话勾起了秦芳薇的强烈兴趣,美眸闪闪发亮。
傅禹航沉吟着往下说,声音压得很低:“天上人间极有可能是二十七年前季同德后来组建的另一套班子。我奉命潜入其中,就是要将其连根拔起……
“潜伏这么久,现在是紧要关头,所以,你得配合我,凡事不可操之过急……
“这条线上,不光我一个潜伏者,一旦出事,事态会变得很严重,不光你生父的事查不清楚,而且会折损我们的人……”
形势变得很严峻,他必须和她说明白,就怕她因为心急而影响了大局。在国家利益和个人利益面前,一个现役军人得以国家利益为先。
“我知道了,保证全面配合你……”
秦芳薇郑重地点头。
傅禹航勾了勾嘴角,忍着没去捋她那被夜风撩拨得分外妖孽的刘海,伸出了手:“那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她想都没想就和他握了手:“合作愉快。”
她的手凉凉的,他的手还是暖暖的,握着很舒服,他却很快收了回去,规矩得不得了,这让她有点怅然若失。
意识到这种情绪好像有点反常之后,她当即转了话题:“那你觉得是谁害死了我爸,又是谁袭击了我们?还有,邓家在其中扮演的又是怎样一个角色?”
刚刚,她一直在考虑这个问题。
正好,这也是傅禹航刚研究过的。
他摸了摸口袋,又有了一种想抽烟的冲动,烟都拿在手上了,看到女人正盯着自己的手,眉毛微微蹙起了,于是他笑着把烟放到了桌上:“不抽不抽。”
“说。”
“好……”傅禹航理了一下思路,组织了一下语句,“这样,我们现在把索图男他们那伙人称为毒品集团。我是这么认为的:当初,他们收买了罂粟行动队当中的成员顾猛……”
“为什么是收买的?”秦芳薇对他使用的肯定语气有点纳闷。
傅禹航静默了一会儿才道:“这个你先别管,反正,我就是这么认定的。而后,他们通过顾猛把行动队的队员一个个除掉,但在除到你生父欧阳彦时没成功,反被抓住了把柄。为了防止他跑回去揭发他们,他们只能往他身上扣罪名,甚至还枪杀了一个指导员,用了苦肉计,让相关人员认定他已经叛变,而后分两路截杀,断他活路。可惜最后,他们没能从欧阳彦身上要回贩毒证据。
“那些证据一直流落在外,只要一日不找回,就永远是隐患。所以,他们一直在找那些东西,几十年来从未间断。
“秦老师年轻时替人毁尸灭迹这件事之所以会被查出来,一定是他和你生父的关系被查到了。
“我猜,第一个发现这个秘密的应是秦校。因为十年前,是秦家管家告知邓夫人,你是邓先生和燕秋的孩子,对方想借邓夫人之手陷害你,目的应是那个账本。可惜,事态发展的方向偏了,你坐了牢,秦校最终没能如愿拿到东西。
“有道是,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十年后,老师身上有毒品集团账本这件事被其他人知道后,他们就坐定不安了。所以,他们就挖出了老师曾经‘杀人’的旧事,借这件事逼你嫁给曹放,而后借折磨你来拿到账本,因为他们知道你是老师的宝贝疙瘩。所幸老师棋高一着,没让他们的计谋得逞。
“毒品集团共有六个我们知道名字的成员。其中一路人马可能觉得老师早晚就是一祸害,就弄死了老师,想来个死无对证。他们赌你不知道,结果我们却意外知道了。我们去山里找军工箱时,有人去偷袭,是因为我们的事被另一路人马知道了,他们猜山里可能藏着他们想要的东西,所以就跟了过去。这路人马估计是索家的人。我猜索尧并不知情,但索尧被人监听了是肯定的事。
“正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那个监听索尧的人根本不知道他自己也被人盯上了,所以才有了我们那两次被袭事件。
“第一次袭击我们的人应是索家的人派出来的,你都能解决,说明他们请来的人只是普通的混混。
“第二次袭击我们的人,无论是驾驶技术还是搏击术都是练过的,他们是不折不扣的职业杀手,不是一般人请得来的。我猜他们要么是顾猛请来的,要么就是季同德派来的,不可能是凌誩,现在他已经完全洗白,就算有危险,也不会自己动手,最多只会躲在背后发号施令。
“至于邓家在其中扮演的角色,我想,邓夫人多半是棋子,她只是一个被人利用的糊涂虫……”
想了几个小时,他初步理出了整个事情的框架。
“不过,这些仅仅是我的推断,具体被我猜中多少,就目前而言还不明了,很难有一个精准的结果。”
秦芳薇静静地听着,觉得这个家伙的推断挺合情合理,想要那个账本的人肯定不止一路。虽然它不能作为主观证据,但是只要它存在,并被身在要职的人拿到手上,只要有人肯深入地查下去,账本上面的那些人都会有麻烦。
“那现在,我们是不是只能静观其变?”静静思量罢,她吁着气,低低地问。
“嗯,静观其变。在凌誩手下当过兵再转到地方机关的人太多,平市也有,且经过了这么多年,当上大官的大有人在。如果你信任我,这件事就暂缓。那份资料我们也不能带回去,就暂存此地。给我一段时间,我会还亡者一个公道的……”
同为卧底,同怀一股凛然正气,他誓要为亡者讨回一个公道的。可现在,他有任务在身,不宜半路跳出去全心全意处理这事。
“我当然信任你。”
那种语气真让他高兴。
黑暗里,他笑了笑,嘴角不自觉地舒展开。
后来,他们又讨论了好一阵子,最后说着说着,她没声了,他凑过去看,她已经睡了。
外面很凉,他将她抱进房里,她始终没醒。待把她放到床上后,他靠在边上看着她的姝丽睡颜,脑子里乱哄哄的。后来,他倚在边上,不想再动一下,渐渐困顿了,终睡了过去。
清醒时,秦芳薇发现自己缩在男人的怀里,那融融的暖意是她所贪恋的,可醒来这一刻,发现自己这样一种睡姿时,脸难免红了。
两人面对面,气息相缠,肢体相缠,她的左腿被他夹在双腿之间,她的右腿搭在他的左腿上,双手则抵着他的胸,他的左手则搂着她的腰—真是太亲昵了……
她臊极了,小心翼翼地从他怀里退出来。
还好,他睡得香,没被吵醒,翻了一个身,又睡了,可能是昨晚睡太晚的缘故。
她钻进卫生间洗漱,对着镜子刷着牙就发起呆来:现在,她对傅禹航的抵触心理越来越少了,对于同床共枕这件事,似乎越来越不反感了—这到底是好现象还是坏现象?
床上,傅禹航睁开了眼。
是的,他在装睡,心里很是苦恼,怕她责怪。
怎么办?他越来越喜欢和她睡一处了。前晚他醒了好几次,总觉得怀里空空的,分开睡的滋味真不好。
唉,他习惯了身边有她,再来强迫自己适应身边没有她,真不是一件让人觉得愉快的事。
上午十点,秦芳薇和傅禹航在一眠的陪同下见到了独居的燕铃,那一刻,她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燕铃和燕秋难道是孪生姐妹?怎长得如此相像?
头发依旧乌黑的女子着一袭黑色棉质一步裙,上配一件浅色开衫,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整个人显得宁静斯文,开门看到一眠时,恬淡的脸孔上浮现了几丝浅笑,就像那自在而开的早春梨花,雅洁又明丽……
那酷似的脸蛋,令秦芳薇忍不住想,当青春逝去,她是否也会变成这样一个模样?
“一眠师父,您怎么来了?”
她语气温温雅雅,在看到一眠身后的秦芳薇还有傅禹航时,眼底掠过了几丝疑惑。
傅禹航发现那双眼睛很有神,看过来时有精光闪过,他为之怔了怔。
“进屋说。”
“哦,那请进。”
她将他们让了进去,奉了茶。
秦芳薇的目光追逐着这个女人,心头一阵激动。这便是她的母亲吗?娴静得就像画似的,身形优雅,举止从容,笑靥如花,观之,会让人觉得自己在读一首古诗。
傅禹航呢,出于本能,左右环顾起环境来。屋内纤尘不染,一切用具皆朴素,茶几上摆着一束鲜花,很漂亮:圣诞蔷薇和雏菊的组合,白得纯粹,黄得淡雅……边上放着一把吉他,颇为老旧,但擦得很干净;正对面是一间书房,往里望,只摆着一张写字桌,上面搁着电脑,桌面很整洁……
“一眠师父,这两位是……”
待坐定,燕铃沉静的目光又在两个陌生访客身上一扫而过。
“这个还是你们自己去交流吧……我的任务是把人送到。我只能说,这是一居师父让我带过来的,告辞。小傅,回头再来寺里杀几局棋啊……”
一眠简单介绍了一下情况,都没喝口茶,拍拍傅禹航的手臂就走了。这是一居交代的,他们的谈话内容,他不能多听。
燕铃看了一眼一走了之的一眠,扶了扶肩头那开衫的领子,又打量了他们一圈,才试探着询问道:“两位是来找我的吗?我们以前见过?”嗓音温温静静的。
这人,不光模样好看,声音也好听。
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秦芳薇见着她,心头就不免生了喜欢之情。
“是这样的,昨日,我带着一幅字去拜访了西山寺的一居大师,大师说,我生身母亲还在世上,她的名字叫燕铃。这就是那幅字,还有,这是我的身份证,我的名字叫秦芳薇……”
秦芳薇说着将字铺开,示以身份证。
面色平静的燕铃顿时一呆,在看到熟悉的字体后,冷静的眼神一点点热起来、复杂起来,就像汹涌澎湃的钱塘江大潮,可她竭力忍耐着,并没有马上扑上去将秦芳薇抱住,认下这个二十几年不曾见过面的女儿,而是在字画和身份证之间来来回回看了良久,才哑着声音说道:“我……我记得当初阿彦有写过一封遗书的……你有那封遗书吗?”
她的意思秦芳薇明白的:只是想确认一下。
“有。不过这次出来匆忙,我们没带,但手机里有那封遗书的照片。如果您要看原件,恐怕得等明天了。今天的话,我们来不及赶回去又赶来。”
秦芳薇把手机里的照片给调了出来,推了过去:“您看看吧!”
燕铃接过手机看了看,读完那些文字后,她的双眼终于全红了,一把就捂住了自己的嘴,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目光则在秦芳薇脸孔上来来回回地扫着,想要找到一些熟悉的痕迹,然后她找到了,那眼睛像她,大大的;那鼻子像欧阳彦,挺挺的;那唇像她,薄薄的;那额像欧阳彦,高高的……
“你……你真是薇儿?”
“对,我叫秦芳薇……”秦芳薇觉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说出来的话,也带了一些沙哑的味道,“如果您不信,我们今天就去做个亲子鉴定……”
“不用做。我的女儿,背脊梁当中有一个红色的梅花胎记,你让我看看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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