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3 他曾欠她那么多 (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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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场雪连续下了两天两夜,路面着实积了厚厚的一层。
第三天雪停了,空气十分清新,天边厚重的云散了些许,隐隐有光绽破而出,天气终于有了转晴的迹象。
一大早,A师就忙活起来了。各单位在自己负责的区域内扫雪扫得热火朝天,利用出早操的时候,将营区的积雪都清理完毕,不仅腾出了道路来,操场中央还堆起了形状各异的雪人。不知情的人还以为这是又有哪位领导来检查了。其实,这些都是为即将到来的军营文化节做准备的。
军营文化节A师是第一次办,所以全体士兵们都很积极,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就等着早饭结束在操场摆擂台了。那些随军的家属更是兴奋了,因为师领导批准,为了活跃气氛,文化节当天可以邀请家属走进军营。
徐沂走进作训处的时候,整个办公室里正聊得十分热闹。
一位张参谋说:“咱师长怎么想的,搞什么文化节,还不如放我一天假呢。”
王参谋笑他:“首长的深谋远虑,是你一个文化层次低的人能参悟的?”
张参谋摇头晃脑:“面上功夫,穷讲究。”
王参谋:“穷讲究?有本事,别让你老婆孩子来啊!”
张参谋笑了:“那哪儿行,组织发福利,该苦中作乐还是要作的。”
王参谋还想说什么,瞧见徐沂进来了,抬手给他打了个招呼:“什么时候回来的?”
徐沂微微一笑:“昨天晚上。”
“战果怎么样?”张参谋关切地问道,眼尖地看见徐沂受伤的胳膊了,“怎么回事,还负伤了?”
“不碍事。”徐沂轻描淡写道,“小伤。”
“演习结束才回来的,看样子,这特种大队是没什么问题了吧?我军未来的特战队员徐沂同志?”张参谋凑近他,玩笑道。
徐沂走到饮水机处接了杯水,看也没看他地答:“收拾你是没什么问题了。”
张参谋哈哈一笑:“瞧给你狂的。”
看出来徐沂不愿意多谈,张参谋转移了话题问:“徐沂,听说你也结婚了。怎么样,今儿你家那位来不来?”说着向王参谋挤挤眼,“哥儿几个还想见见呢。”
徐沂的手臂抖了一下,刚接满的水洒出来了一半,烫着了他的手背。微微一蹙眉头,他放下水杯,取下毛巾擦了擦手。伤着了胳膊,单只手难免有些不方便。回过身,见王参谋和张参谋目光炯炯有神地看着自己,就想起还没回答他们的问题。
徐沂笑了笑,答:“不知道。”
“不知道?”张参谋显然不信,还待多问,就听见一道熟悉的喇叭声响起。
办公室里两位参谋一下子从椅子上跳了起来,奔到窗边一看,果然是大院的班车来了。他们也顾不上关心徐沂了,高呼了声“儿子来了”就下楼去接人了。
办公室里瞬间清静了。
徐沂慢慢地喝了两口水,走到了窗边。从这里向外望去,能清晰地看到停在机关大楼前的大院班车和依次下车的家属。徐沂在心里默默地点着数,到最后也没看到褚恬。
原本有些焦灼的心再一次起了丝波澜,徐沂仰头将杯中剩下的水喝光了。
两天了。距离他给她发过去那些语音信息已经过去两天了,可就如石沉大海一般,得不到褚恬的任何回应。打电话不接,发短信不回,让身在演习基地的他急得仿佛热锅上的蚂蚁。心里不住地在猜测有什么地方说的不对或是不好,又惹她生气了?
昨天夜里回到师里,原本是想今天一早有车了就即刻回去的。然而他想起了上次在电话里跟她提起过这个活动,便特意发信息问她过不过来。至今,尚未得到回复。
徐沂后悔了。不该犹豫的,应该立马回去。
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办公室里的电话就响了,是他座位上的军线。徐沂丝毫不敢耽搁,赶紧接了起来。
“恬恬吗?”他问着,声音有些不容察觉的紧张。
得到的答案却让他失望,是作训处的李处长听说他回来了,特意要找他过去谈话。
谈话!都这个节骨眼儿还谈什么话!徐沂忍住骂娘的冲动,使力扣下了电话。
作训处处长办公室里,李处长乐呵呵地试探着徐沂。
他一早就听人说了,他手下这个空降过来不到半年的年轻上尉在刚刚结束的演习中有着不俗的表现。他是既高兴又担忧。高兴的是这毕竟是自己手下的人,说出去长脸;担忧的是,怕留不住人。
年轻人嘛,心都野得很。再说了,能在特种大队历练几年,今后再往上走也容易许多。不过,也不是绝对的嘛。他们A师条件也不错,很受军区重视,他留在这里也未必没有发展前途。
李处长将利弊摆了出来,说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说得口干舌燥了,可看徐沂,仍是一副不为所动的表情,心里不免有些急了。这小子,不会是真想走吧?
他清了清嗓,敲了下桌子:“到底怎么想的,给我个准话!”
徐沂笑了,有些无奈:“李处,这些我还没来得及考虑。”
李处长瞪眼:“瞎话!都到这时候了,还不考虑?”
徐沂看着窗外:“我没骗您。如果我是抱定进特种大队的想法去的,那我这会儿肯定不会犹豫。可我不是,我只想要这个过程,至于结果,我还没想明白。”
可以说,他根本没时间去想明白。
李处长还是头一回见这样的:“那你这算怎么回事?”
“再说吧。”他回过头,目光清湛,“不管我去哪儿,都记得您的好。”
李处长笑了一声:“你这是给我灌迷魂汤,还是给我打预防针呢?不过我也听明白了,我决定不了你的去留,是吧?”
徐沂一笑,没说话。
李处长假装恼羞成怒,挥手让他滚。
出了办公室,徐沂隐隐觉得有些躁。他步速极快地走着,走到楼梯拐角的时候,差点迎面撞到一个人,定睛一看,是参谋长顾淮越。
徐沂立刻站稳,敬了个礼:“参谋长。”
顾淮越示意他放松:“昨晚上我就知道你回来的消息了,怕打扰你休息就没过去看你。怎么样,刚老李找你谈话了?”
“是。”
“这个老李,就是心急。”顾淮越失笑,他看着徐沂,“行了,今天难得放松一天,也别想那么多了。”
徐沂答了声“是”,又问:“嫂子过来了?”
“还没有,估计是萌萌贪睡,误了时间了。我让司机去接了。”想起小女儿,顾淮越神色愈发温和,“怎么,小褚过来了没?”
“没有。”徐沂抿了抿唇。
顾淮越有些诧异,但一瞧徐沂这神情差不多就明白了。他没有多说,只是拍了拍徐沂的肩膀。
被人这么一安慰,徐沂的心情更复杂了。一时脚步也没有之前快了,跟顾淮越告了别,慢慢地走下楼梯,出了机关大楼。
此时的天,已彻底放晴。虽然气温很低,但看到灿烂的阳光,人心也容易跟着舒畅。
右前方的八一礼堂,有几个兵正在往里面搬道具,看样子是为了晚上的演出。徐沂站定,手遮额头,迎着阳光,注视着礼堂正上方硕大的八一军徽。
听老兵说,这八一礼堂建成之后,不知见证了多少对新人的婚礼了,连他们师参谋长顾淮越的婚礼都是在这里面办的。他当时听了,就颇为羡慕,同时也想到了褚恬。
他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可他仍欠着她一个婚礼。也曾计划着在这里举办婚礼,还想带她来看,可未承想这一天真的来了,却会是这样。心情沮丧是不言而喻的,更多的却是愧疚。他欠她的真是太多,多到想弥补都难。也许这一次的事只是一个契机,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一起爆发,所以才不想原谅他。
微微在心底叹了口气,他收回手,又注目了片刻,才转身离开。还未走回宿舍的时候,听到身后有人叫他。回头一看,是顾淮越身边的通信员小马。
小马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徐参谋,参谋长让您去机关大楼前的广场,找您有事。”
“这么急,参谋长没说有什么事?”
小马摇摇头:“您别耽误了,快去吧。”
徐沂见状,只好加快脚步往回走。
小马看着着急:“参谋长说了,用跑的,要用跑的!”
徐沂咬咬牙,发足狂奔。
机关大楼的广场前,顾淮越正背手等在那里,看见徐沂,向他招了招手:“来了。”
徐沂略调了下呼吸,问顾淮越:“参谋长,您找我?”
顾淮越“嗯”一声,却也不看他,视线直视着前方,目光带笑:“你瞧,来得还挺快。”
徐沂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一辆吉普车刚驶过A师的大门,缓缓地向广场开来,最后停稳了。司机跳下车,打开了后座的车门,蹦蹦跳跳下来一个小姑娘,是顾淮越的女儿顾萌萌。
顾萌萌小朋友欢快地向爸爸跑了过来,随之下来的严真连嘱咐她一声慢点跑都来不及。
看着这对母女,徐沂突然有种预感。他想,参谋长没事不会叫他来看这个。
脑子一热,他走上前两步。仅仅只是两步,他看到车上又下来一个人。那人穿了一件墨绿色的大衣,衬得皮肤莹白如雪。卷起的风吹乱了她的头发,她下意识用手一压。
她的一举一动都那么熟悉,尽管她用口罩和围巾遮住了半张脸,可徐沂还是瞬间就认出来了,那是他老婆褚恬。
真看到人,他又怔在那里了。惊喜来得太快,像一股潮水漫过腔肺,他感觉连呼吸都被压住了。他傻了一样站在原地,看着褚恬越走越近。
然而褚恬却像没看见他一样,慢慢地走了过来,站到了严真身边。她摘下口罩,跟顾淮越打了个招呼,又捏了捏小萌萌的脸。
顾萌萌小朋友拉住褚恬的手,抬头问严真:“妈妈,能不能让恬恬阿姨跟咱们一起玩?”
严真看了站在不远处的徐沂一眼,笑着拒绝女儿:“等回去好不好,恬恬阿姨今天也有事呢。”
顾淮越弯腰将女儿抱了起来,亲了亲她的小脸蛋,而后对徐沂说:“还傻站着?真打算让小褚陪萌萌玩儿?”
徐沂回过神,走了过来,跟褚恬站在了一起。顾淮越见状笑了笑,领着妻女先走了一步。
目送着三个人离开,徐沂侧过身,看着褚恬。见她低着头看脚尖,小半张脸都被围巾给遮住了,也看不清她的表情。
两个人都没说话,徐沂伸出完好的那一只手,想要去拉褚恬的手,却被她躲了过去。尴尬地咳嗽了两声,徐沂开口,声音还是不免有些低哑:“来了。”
褚恬依旧低着头,半晌,才“嗯”了一声。
徐沂笑了,是发自内心的笑。“走吧,先回我宿舍,这里冷。”
二人一前一后回到了机关干部宿舍楼,一路上引来了不少人注目,尤其是单身。徐沂走在前面,将人都挡了回去。
宿舍里,地上还放着半开的包裹和零散堆放的物件。包裹是他的,昨夜回来已经是凌晨两点了,累到精疲力尽就先这样放着了。剩下的其他东西都是室友的,那哥儿们从来都不喜欢整理内务,他在的时候还能帮着收拾,不在就只能任由东西这么乱摆着。
徐沂扫视了下凌乱的室内,让褚恬在最干净的地方——他的床上坐下了。
“你先坐,我把这儿收拾一下。”他说着,倒了杯水给褚恬,“先喝杯水。”
褚恬凝视着热气升腾的杯子,没接。
徐沂还以为她怕杯子不干净,笑了笑,说:“是我的杯子,喝吧。”
“我不渴。”她说。
“那就拿着暖手,这会儿空调没开,很冷。”
见他执意塞给她,褚恬只好接了过来。同时她也注意到徐沂的胳膊了,嘴唇动了动,问道:“这胳膊是怎么回事?”
徐沂垂下眼,笑着说:“演习时不小心伤着的,不碍事。”
他去演习了?这就是他所说的任务?难怪这么多天联系不上。褚恬注视着他的胳膊,眼内闪着微光,很快又灭了下去。
徐沂又忙着去收拾,单只手,费了好一会儿工夫才理好。他直起身,松了口气。回过头去看一声不吭的褚恬,发现她仍旧低着头,握在手里的杯子早已经不冒热气了。
他走过去,对她说:“水不热了,我给你再换一杯吧。”
褚恬不说话,也没抬头,像没听见一般。
“恬恬,”他弯了弯腰,放低声音,“我给你换杯水。”
褚恬仍是不理他。
徐沂只好伸手去取她手中的杯子,恍惚间仿佛听见啪嗒一声,手背就多了一点凉意。他怔了下,借着窗外透进来的阳光,他看见落在手背上的水迹正泛着清透的水光。
她哭了。眼泪一颗颗地落下,无声的啜泣。
几乎是同一瞬间,徐沂像是被烙铁烫过一般发疼,有些猝不及防,手中端起的水杯也跟着抖了一下。
他低下头,将杯子放到一边,伸出手慢慢地为褚恬擦拭着眼泪。泪水却越来越多,他擦不尽,索性拥她到怀里,任泪水浸湿他墨绿色的军装外套。
“恬恬。”他叫了她的名字,又不知该说什么。
褚恬仍是哭,所有的委屈都被这两个字激起来了,她掐着踢着推搡着捶打着他不要他抱,可无论如何他就是不放手,用完好的一只胳膊牢牢地抱住她。
过了许久,褚恬的哭声渐止,推了推徐沂,仍不见他松手。褚恬有些恼怒,可哭得浑身没劲,使不出力来。兀自生了会儿闷气,她瓮声瓮气地说:“放开我,快喘不过来气了。”
徐沂低头看了看她,见她是真的不舒服,只得慢慢松开了手。
褚恬自由了,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拿包。这可又把徐沂吓了一跳,他连忙抓住她的手,声音有些紧绷:“别走。”
褚恬愣了一瞬,而后甩开他的手,从包里拿出来一包纸巾。
原来,她是想擦脸。徐沂松了一口气,反应过来,知道是自己紧张过度了。
“我来给你擦。”
他按住她的手,拿过她手边的纸巾,取来一条柔软的新毛巾,在盆里的热水浸过,单手攥干之后,走了过来。
“这里太冷,要用热水好好敷一敷,免得冻着。”
他说着,用毛巾捂上了她的脸。
而褚恬一扫来时的乖巧,使劲别着脸不想让他碰。徐沂没办法了,蹲下身,微微抬了抬受伤的那只胳膊,将她的脸正了过来。
毛巾最终还是敷上了脸,褚恬看着他绑着绷带的那只手,眼圈慢慢的又红了。她后悔了,她不该来,她一来就忍不住当着他的面哭,太丢人了。她不想这样的,哪怕是气急了打他一巴掌,她也不想哭。可是没有办法,她控制不住自己。
这一切徐沂心里都很明白,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她泛红的眼睛,低声说:“恬恬,只要你别哭,我随你打骂,好不好?”
褚恬垂着眼睛,她将眼泪压回去,才抬起头来,声音喑哑地说:“我才不费那个劲打你,我还嫌手疼呢。我直接不要你了不就行了,正好你之前不是还这么问我吗,就当是我的回答了。”
这是目前为止她跟他说的最长的一句话,却听得徐沂心惊。
自从发出那些消息后她再也不接他的电话,再也不回他的短信。徐沂就知道可能有什么地方不对了。之前还只是揣测,现在当面听她说,他即刻就恍悟了。
话已出口,再懊恼后悔也无济于事了。徐沂捂紧褚恬的脸,声音有些僵硬地解释:“我不是这个意思。”他那样问她,不是要说分手的。
“那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的那些话,都是在哄我?”她把手机拿出来,把微信调出来给他看。
“证据”面前,徐沂无话可说。这些都是那个雪夜,他独自一人坐在小山包上一句句说出来、录下来发给她的,每一句都是他说的,抵赖不得。
“你不是自卑吗?觉得配不上我吗?那就分手好了,反正决定权在我这里。你一个男人连这种主都做不了,那我为什么还要留在你身边。”
虽然明知这是褚恬赌气说出来的话,可徐沂到底还有几分难堪。他低下头,声音很低地说:“我将决定权交给你,如果你真的觉得我让你难以忍受,你可以选择放弃我——”顿了下,他有些艰难地往下说:“那晚确实是这么想的,所以在电话里那么问你,第二天清醒了就后悔了。”
“后悔什么?”
“我不该让你做选择。”
“难道你不是故意的?”褚恬故作平静,掩饰声音的嘶哑,“你肯定觉得我就是傻子,无论怎么样都不会离开你,对不对?所以,你才敢那么问我。”
“我怎么敢这么想?”徐沂把自己的心挖出来捧给她看的心思都有了,“就是因为怕,所以我才后悔,后悔得要命。如果可以的话,我只会对你说一句话。”
“什么话?”褚恬抬头看他。
“我就该跟你说,我这个人就是这样了,你不要也得要。”
说这话的时候他双手捧着她的脸,目光直视着她,乌黑明亮得有些吓人。褚恬的心猛跳了一下。她抓住胸前的衣服,眨巴一下眼睛,眼泪唰地就掉下来了。
徐沂有些慌乱,伸出手去,不知道该碰她哪儿。
“恬恬,是我的错。”犹豫了下,他还是抱住了她,却不敢将她抱得那么紧。
“徐沂,你就是个混账王八蛋,你就是这么讨厌!”褚恬发狠地捶着他的肩膀,“什么叫我愿意要不要你?我为了你被褚屹山看笑话,为了你天天睡不好觉,就怕你执行任务出事,爸出车祸住医院,你因为任务没来让妈生气得要命,我还帮你说好话!你现在问我愿不愿意要你,你早干吗去了?你当初就别跟我结婚啊!你让我受了这么多委屈,不想着怎么好好弥补我,还问我这种问题!我气都要被你气死了!”
一口气发泄完,褚恬浑身的劲儿都没了,呜呜地小声哭。她不仅是生气,而且也怕,怕她说一句不要他了,他就真的走了,再也不回头。
徐沂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对不起”,“我错了”,都太过无力。他抱紧她,眼睛终于有了些许湿意。
痛痛快快哭了一场,褚恬的心情也畅快多了。但哭也大伤元气,褚恬累得想睡觉,徐沂就放下东西立刻去给她铺床。
在外演习那么长时间,他的被子一直就没晒过,锁在柜子里难免发潮,睡着就有些凉。徐沂就充了个暖宝给她,还想陪着一起睡。褚恬心里的气还没消尽,当然不同意了,她把他瞪走,舒舒服服地钻进了被子里。
徐沂在一旁,就假装着收拾东西。等褚恬的呼吸渐渐变得绵长而均匀,他脱下军装外套,上了床。
狭窄的床上挤了两个人,睡梦中的褚恬感觉到一丝不舒服,小小哼了一声。徐沂连忙停下动作,连呼吸都稳了下来,确定她还在睡着的时候,才慢慢躺了下去。
原本只想陪着褚恬,给她暖床。可或许是太累了,这大半个月以来,不是吵架就是演习,耳边充斥着无尽的炮火声,他很久就没有好好睡过觉了。强撑了十几分钟,终究还是抵不过疲惫,徐沂也睡着了。
两个人这一睡,就睡了大半个下午。褚恬醒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色已经暗沉了下来。
她睡得脑袋有些发蒙,半晌才记起来自己这是在哪里。动一动胳膊,感觉有些酸沉,一瞧,原来是被某人的胳膊给压住了。
褚恬哼了一声,看在他受伤的分儿上,就不计较他未经同意爬上她的床了。小心翼翼地把胳膊抽了出来,没想到却把徐沂给惊醒了。
他唰的一下睁开眼,眼眸中闪着一丝警觉的光:“怎么了,什么情况?”
褚恬没好气地翻过身:“没什么,就是你压住我胳膊了。”
徐沂犹是怔忪着,看清楚这是在自己的宿舍,他松了一口气。看来他最近真是太累了,做一场梦都在打演习。
侧头看了看褚恬,见她没有赶自己下床的意思,便越发得寸进尺地伸出胳膊,越过她的头顶,将她搂了过来。
褚恬才不想让他占便宜,使劲躲着他。可一张床就那么大点地方,她能躲到哪儿去?到最后还是被徐沂得逞了。
“一会儿,”他说,单手紧紧地圈住她的腰,下巴紧挨着她的头顶柔软的发,“就抱一会儿。”
褚恬可没想那么快就原谅他呢,可这个怀抱太温暖了,她还真有点舍不得。轻轻踢了他两下,她说:“五分钟,五分钟到了赶紧给我下床。”
徐沂闭着眼,嗯一声。
被他抱在怀里,褚恬看不见他的神情,只能感觉到他胸腔的震动,还有那种熟悉的味道。说起来,她一直都很好奇一件事,身为一个军人,他从来不用香水,但每每靠近,总能闻到一股清冽的味道。
问他的时候,这男人就很随意地说大概是洗衣液香皂之类的味道,因为平时用过带味的东西就这些。可是她却很固执地认为,这是他特有的,也许只有她才离得这么近,才能发现。
褚恬不由得又靠近了些,而后就感觉到胸腔又在震。他笑了。
像是做了坏事被抓个现行,褚恬有些恼羞成怒:“你笑什么?”
徐沂再也不能装睡了,他稍稍松开了她,低下了头,注视着她。水润的双眼,微微嘟起的嘴唇,还有饱睡之后红透的脸颊,让她的整张脸都看起来特别生动灵气。她是褚恬,也是他的老婆。
徐沂忽然感觉有些不能忍,所以在褚恬发威赶他下床的时候,他先发制人,又低了低头,一下子吻住了她的唇。
褚恬第一反应就是要将他推开,可他身后有东西挡着,那是横放在两张床之间的桌子,她根本就推不动他。床上那么小的地方,她两只胳膊抵着他的胸膛,腰被他死死扣着,躲都没出躲。
她的抵抗激得他使出了蛮力,唇瓣被吻得发麻,舌尖也像是快被咬破了,吮一下就疼得要掉眼泪。褚恬细声喘息着,感受着他灼热的吻,没多久就心跳加速,感觉喘不上气来了。
她小声嘤咛一声,轻捶了徐沂几下,过了会儿才被慢慢放开。他意犹未尽地吻着她的脸颊和耳后细白的脖颈,她在他怀中小声喘着气,一时间房间里只能听见两个人的呼吸声。
褚恬恢复过来后,气不过地踢了徐沂一脚。他没哼没动,却抱得更紧了。
“你……总是这样!”她恼得都不知道该怎么骂他了,总是这样毫无征兆地吻她欺负她,她没有任何准备,每次都很狼狈。
“恬恬,我想你。”他说着,声气不稳,喑哑。
这话说得褚恬心窝一软,到了嘴边却成了没好气的一声哼。其实,她何尝感觉不到呢?他揽在她腰间的手不知何时伸了进来,隔着薄薄的一层内衣细细摩挲着,间或用点力气将她压向自己,褚恬就能不小心感受到他下面的反应。哼,男人!
“我不要!”她是打算义正词严拒绝他的,这三个字说出来的时候却连她自己都吓到了。软绵绵的毫无力度,语调更像是扯糖丝,稍稍甜腻,仿佛还绕了几个弯。她说完就不吭声了。
徐沂被他老婆撩拨得也有些不好受,可这里确实不是个好地方。单身宿舍,人来人往,地方又这么小,放不开两个人都难受。
“我知道。”徐沂说着,没忍住又亲了亲她脸颊,“我不碰你,我就是跟你说说。”
褚恬撇了撇嘴,好像是她自作多情一样。她将脸深深埋进他的怀里,躲着不让他亲,轻戳了他一下,小声说:“不碰我,那你就别有反应,别挤我。”
她是想让他别顶着她,因为她自己也很难过,话到了嘴边说不出口,就变成了那样。这种不自知的挑逗可真快要了徐沂的命了,他暗自深吸口气,温和的嗓音透出些无奈道:“那你杀了我算了。”
又油嘴滑舌了!可褚恬听了心情莫名转好了,她轻轻哼一声,不计较。
两个人就这样静静相拥躺了一会儿,倦意席卷而来,褚恬又快要睡着了。她窝在徐沂怀中,一动不动地快要睡去的时候,突然听见他问:“前段时间,爸出车祸了?”
褚恬清醒过来,想了下才答:“爸喝了点酒,开车不小心。现在好多了,已经出院回家休养了。”
徐沂拥紧她:“恬恬,谢谢!”
褚恬没理他这句话,半晌,低声问道:“你知道爸那天为什么喝酒吗?”
“为什么?”
“爸那天中午和孟伯父一起吃的饭,可能聊了些什么吧。爸喝多了,才出了事。”
褚恬尽量轻描淡写地说,而徐沂听后,长久地沉默下来。
褚恬到底还是有些耐不住性子,她抬起头,看着徐沂的脸:“那些事,你也没跟爸说过?”
“没有。”徐沂的视线不躲不闪,直直地注视着她,声线平稳地答。
褚恬已经不知道该说他什么好了。这样大的事,她知道之后都翻来覆去好几夜没睡个安稳觉,更别提徐建恒了。这事还是孟玉和亲自告诉他的,简直就是拿着刀剜徐建恒的心。也难怪他那天喝那么多的酒,听宋可如说,因为高血压,他已经很少碰酒了。
“哪天有空去看看爸爸吧,生病住院几个星期,他看着明显不如以前精神了。而且,我听他话中的意思,他已经不为你当兵这件事而生你的气了,他还觉得你做得很好呢。”她没什么立场替徐建恒责怪徐沂,抑或替徐沂讨伐徐建恒,所以能说的也就是这些了。
听完她的话,徐沂没有应。他平躺着,眼睛注视着天花板,不知在想什么。褚恬也不催他,翻个身准备睡个回笼觉,却感觉徐沂收紧了手臂,又将她拽回了怀里。
“你干吗呀?”
徐沂抱得很紧,她转不过身,只能抬起头,费力地扭着脖子看向他。徐沂却将头埋了下来,躲在她浓密的发后,不让她瞧见。察觉到他的企图,褚恬稍稍一怔,转过脸,握住了他拦在她腰间的那只手。她感觉到他的心跳加速又平缓,最后稳定下来时,她听见他开口。
“还记不记得我在求婚的时候对你说过的一句话?我说我不能犯浑一辈子。可是现在看来,我仍是不够清醒,仍在自以为是。”
自以为是。这四个字听得她心中酸涩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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