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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戴眼镜的梁绍禹,眸子在夜色下闪着清光,像是潋能的静湖,又像是沉睡的大海,胜男望着那双相似的眸子,心咚咚直跳,跳得她胃里热辣辣的,脸也热辣辣的。
胜男不知道下一刻他会做什么,带汗的拳头捏得紧紧的。发动机已停止响声,胜男听得见雪花的心跳。
“咿?你脸上有纸屑。”梁绍禹低声轻叹,一面指一下自己的左颊。
胜男松一口气,心下的大石头安然落地,她却又失望起来,胡乱摸一下自己的左脸和右脸,却都没有摸到纸屑。
梁绍禹便伸出手,凉凉地触在她的脸上,只听“滋”一声,胜男脸上一麻。原来,肌肤相触时,竟产生静电了。
“我们擦出火花了。”梁绍禹笑说。
胜男的脸似乎真的被那火花电了一下,电坏了脑子,脑子里千万只白色的蝴蝶飞舞着。
“带我来这里做什么?”胜男低头问。
梁绍禹神秘一笑:“下车。”
两人便往村中走去,隐隐的黄狗叫声在幽静的雪花中飘入她的耳朵,梁绍禹走在前头,她在他的身后跟着,望着那个人在雪中的背影,一种不真实的感觉致使她盯着他的背影
出神。
梁绍禹笑着回头:“男人背后的女人,快点走。”
胜男低头跟上,走过一个个平房,走至深处,梁绍禹轻轻叩门,无人响应,他干脆直接拉开木门,带着胜男往里闯。
“可以吗?”胜男问。
“当然。”梁绍禹回答。
走过空旷的天井,推开四合院式院子里微微探着灯光的门,从里面走出一个留着一头长发穿火红敞领毛衣的三十岁男子。
外间还是线式的开关,男子拉开灯,黄橙橙的灯光下,便看到他那张典型的少数民族脸:不羁,帅气中透着来自高山的豪放,举手投足中却又带着歌手才有的时尚。
“哥们,好久不见!你还是那么英俊迷人!”
那个少数民族男人激情飞扬地伸开双臂,梁绍禹微笑着被他一把拥紧,可惜他身高不够将高个子的梁绍禹拥入怀里,只能狠搂着梁绍禹的腰。
“这词用的,我会吐的。好久不见,想念你的歌声了。”梁绍禹回应着他的拥抱,却见那男人坏笑着看了一眼胜男,继而在梁绍禹腮上狠狠落下一个吻。
“胜男,你有纸巾吗?”梁绍禹松开他,用手嫌弃地抹一把腮部。
胜男的大眼睛瞪得比月亮还圆。
“哈哈哈,咱们老婆很高。”那个男人打量一眼胜男,笑声充满西南人的自由与奔放。
“给你们介绍,这是我女朋友胜男,这是我的丽江兄弟阿火,摩梭族的帅哥。”梁绍禹笑说,说完之后,挥腿踢了阿火一脚,“去院子里生火去。”
“谁是你女朋友!”胜男本能地抗议着。
阿火的大皮鞋亦是踢在梁绍禹的腿上:“进屋搬精神食
粮去。”
胜男问:“我做什么?”
阿火指着里间的屋子:“你去衣橱找三件大衣。”
胜男点头,便进了那间屋子,只见一台笔记本屏幕闪着光微微作响,一张床,一台简单的一层式冰箱,两个古老的木制大衣柜。打开第一个,里面有许多花花绿绿的衣服,果然是少数民族。第二个尽是冬衣,胜男找到一件长羽绒服,一件军大衣,一件短休闲羽绒服,抱在手里,走出房间,却见院中间已生起一堆篝火,阿火手里抱一只吉他,梁绍禹坐在一堆架子鼓中央。
梁绍禹见胜男抱着衣服出来,挑了一件最长的,从胜男的手臂抽出,轻轻披在胜男身上,扔一件军大衣给阿火,自己披上短羽绒服,指着一个木头方板凳让胜男坐下。吉他弦在这时被拨动。
梁绍禹扔下架子鼓,刚坐在胜男的身边,伸出长手烤一阵子火,便起身去了屋里,转身回来的时候,手里多了三个大竹筒。
“喂,我的米酒!”阿火扔下吉他,忙去抢,梁绍禹已抄起一筒,微笑着慢悠悠饮下一大口。
微白的米酒从那张微笑的唇边流下,滴在阿火的羽绒服上,阿火耸耸肩:“怕了你了。”
梁绍禹便递一个竹筒给胜男。
胜男接过来:“酒?你不是血压高吗?”
梁绍禹摇头:“几乎没有度数。暖暖身子。”
胜男便接过来,喝一口,果然清甜中带着米香。
阿火开始唱民歌,一股雪山下的悠扬、暧昧、空旷,伴着雪花声声入耳。
“他是个小说作者,或者说是个作家,也是个歌手。”梁
绍禹轻轻凑在胜男耳边说。
胜男的耳朵痒痒的。
“他躲在这里写一部小说。”梁绍禹继续说,“他是个性格很开朗的人,能在这种幽静的地方待半年,少不了我们这帮人的骚扰。”
“你经常骚扰他吗?”胜男问。
“是啊!”梁绍禹笑说,“你不觉得他的歌声让人内心安宁吗?”
梁绍禹慢慢自饮,米酒下肚,篝火映在他的脸上,将那微带落寞的俊脸映衬得越发生动,明丽的水,青石板路之上的天
阿火一曲歌毕,梁绍禹起身,休闲的黑羽绒服套在他身上,显得他更像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人,他拾起鼓锤。打架子鼓的梁绍禹美目略带寂寥,目光时而遥远,时而陶醉。趁着空档,他再饮一口酒。
“妈不要你了!谁让你总生病,去找你的有钱的爸去!”
“妈,我要在你身边,求你不要赶我走……”
“你又要读书,又要吃药,妈妈养不起你,你走吧!”
年少时光如梭般流过。
“妈,今天是周末,我可不可以回来住一晚?”
梁绍禹仰头,再饮一杯,头晕乎乎的。
“以后你不会再听到我叫你一声爸,我也不会再踏进这个家半步!”
一曲下来,一筒米酒已空。
梁绍禹坐回胜男身边,双手凑近火堆,冲胜男微笑:“我想我母亲了。”
“你母亲一定很伟大,很慈祥吧?也很漂亮?”胜男问。
梁绍禹淡笑:“很漂亮,很了不起的女人。我十岁前,她独自抚养我,直到我得过一场大病之后,她才把我送给我父亲,那是那个男人出医药费的交换条件。”
梁绍禹说着,夺过胜男手中的米酒筒,仰脖饮下去。
胜男心下一疼,阿火又一首歌悠扬入耳。一首胜男完全听不懂的、少数民族风情十足的静静的歌。
“好听吗?”梁绍禹喝了酒,又没戴眼镜,一双大眼睛迷蒙着,发出十万伏特的电力。
“好听,从来没听过那么好听的歌。”胜男点头。
梁绍禹轻吐一口米酒香的热息:“所以,我醉了。”说着,便捧着胜男的脸,将自己的唇凑上去,胜男本能地一闪,梁绍禹一个趔趄,整个人压在胜男的身上,胜男一倒,两个人便仰倒在雪地里。
“哥们,没事吧?”阿火急忙放下吉他走上前。
梁绍禹似乎是晕过去了,又似乎是睡过去了,整个人年糕似的黏在胜男的身上,拉不开,扯不下,拖不走。
“喂,哥们,你再不起来,我们要脱你衣服了?”阿火嘻嘻哈哈地扶起他。
梁绍禹却一点反应都没有。
“糟了,他喝那么多酒,该不会犯病了吧!”胜男紧张地拍拍梁绍禹的脸蛋,“还是酒精中毒?快送医院!”
阿火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胜男,一把将他的胳膊架到自己的脖子上:“先送医院。”
今年的第一场雪依旧没有停,飘飘摇摇地落在车窗上,继而融化成水珠,顺着玻璃滴下去。
汽车后座上,胜男将梁绍禹的头端正地放在自己的腿上,
他呼吸均匀,面色却展现出醒着的时候从来未有过的痛苦。
阿火一面飙车,一面用略带口音的普通话陈述着自己的观点:“你很紧张他。”
胜男低头端详着梁绍禹微蹙的额心,说道:“他不是有高血压的毛病吗?”
阿火轻轻一哼:“对了,他今天相当反常,你察觉到了吗?”
胜男点头:“好像是不太一样。”
阿火长叹一声,“认识他好几年了,他每次来找我,就证明他心情已经非常差了,这时候,他要不是和那个臭医生在一起,就是一个人。像他这种男人不缺女人,甚至不缺男人,他带来和我们一起发飙的女人,却只有两个,一个现在嫁给中学教师了,另一个就是你。”
“他像所有能担当的男人一样,自己有事都会憋在心里,身体又不好,不管怎么说,对他好点。”阿火继续说。
胜男心下一颤,嘴上却说不出什么,窗外黑洞洞的高山悬崖壁立千仞。窗内,车里黑黝黝一片,透过月光,胜男看不太清梁绍禹的脸,他微呈银色的脸不像是真的,虚幻得像一个梦里的场景。
“阿火,医院快到了吗?”胜男问。
“快了吧。”阿火说。
梁绍禹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
扬眉,眨眼,眼前的东西清晰起来,只见胜男正用大眼睛盯着他看,再看看四周一片白,敛起的眉毛舒展开来,梁绍禹抬起自己正在注射点滴的手腕,微笑:“喂,我不过喝醉酒而已,至于送医院吗?医院可真会创收。”
胜男见他眉毛舒展开,知道他正将满腔的心事强压下去,也不揭穿他,便问:“好些了吗?”
梁绍禹便要扯下自己手上的点滴:“完全没事,打道回府吧。”
胜男一把按住他扯点滴的手:“你逞什么能?你今晚在这里休息好了!”
梁绍禹眸子含笑,将自己的身子往一侧挪了挪,拍拍空一个人位置的床单:“好啊,那你要不要也休息一下?上来吧。”
胜男摇头:“你别乱动,打完点滴好好睡一觉,你拔了针我就回去。”
梁绍禹轻摇手指:“让女人独自回家,我办不到,一会儿我开车送你,”说着,望了望四周:“阿火呢?”
胜男说:“见你没事,开你的车回去了。”
梁绍禹无奈地笑笑,思索了片刻,微微撑起身子:“也不错,走,带你去看一样东西!”说完,便又要拔自己的点滴针。
胜男握住他的手腕不放。
梁绍禹于是说:“胜男,我想喝水。”
胜男便去找热水瓶,发现床头柜子上的热水瓶里居然是空的,杯子亦是水垢满满,提了暖壶刚走几步,却感觉有人和自己并行,扭头一看,果然是梁绍禹。
“妞,跟我走!”梁绍禹说完,便抓住胜男的手臂往外跑,跑出大厅,跑出并不算长的院子,踩着尚未被践踏过的白雪,雪压在脚下,化成一滩水迹,激起的泥点子落在他和她的长裤上。
“空气真好。”胜男深吸一口气。
梁绍禹的脚步也停下来。
大约北京空气最好的时候便是雨雪之后吧。
两人正说着,远远开来一辆公交车,梁绍禹兴奋地拽起胜男的手继续跑。
胜男不知为什么,就跟着他追起了末班车,空气凉丝丝的,
沁着雪后的清甜,两人喘着粗气,赶上了公交车,两人随便找了位置并排坐下,梁绍禹望着周围空荡荡的座位淡笑:“果然没有什么人了呢。小时候每次赶上末班车都特别开心。”
胜男打量着梁绍禹眉梢眼角尽是少年般的喜悦,好奇道:“我还以为你没有坐过公交车呢,怎么?你很喜欢坐末班车?”梁绍禹摊手:“为什么没坐过?我小时候和一帮朋友组织乐队,常常表演到深夜,有时候换场子遇到末班车,都会特别开心。好多年了啊。”
胜男打量着梁绍禹那张黑暗中依旧线条秀雅的脸,更好奇了:“那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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