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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很疼,不敢和宋缘以外的人说很疼。
—
十多年前的某一天,林少珩犯着胃病打扫家里的卫生,疼得一直吐,最后吐出了血,弄脏了地板。
父亲一身酒气地回来,看到他把地板吐得一塌糊涂,脸上是极度的厌恶和愤怒。
他艰难地朝他爬过去,抓住父亲的衣角说爸爸我肚子好疼。
不到十岁的孩子,怎么受得了胃出血的疼痛,他疼得直掉眼泪,说爸爸救救我,我肚子好疼。
可是父亲甩开了他,吼道,你怎么什么麻烦事儿都有,死了算了!
后来怎么样了…他忘了…
这样的事,记着想着,总是头疼,心口也疼。
他的确是个麻烦,身上大大小小的毛病数不清,哪怕是宋辞和林泉那样温和宽厚的人,也会在他吐得一塌糊涂的时候显示出隐隐的不耐烦。
只有宋缘,从来不会露出那样的表情。
她对他那样好,他应该对她更好才行,怎么还惹她不高兴呢…
—
林少珩睁开眼睛,看到的是白花花的天花板,腿伤余痛未消,但是已经可以忍受了。
是堂哥…堂哥救了他。
林少珩撑着床想要坐起来。
在一旁看报纸的宋墨听到了动静,急忙扑过来:“宝贝儿宝贝儿,别动!乖乖的堂哥帮你把床摇起来。”
林少珩张着苍白干裂的嘴唇说:“谢谢堂哥…我怎么睡着了?”
“睡着了?”宋墨哭笑不得,“你是疼昏过去了知道吗?”
林少珩的膝盖是韧带拉伤,宋墨送他来医院的半路上,他一开始还会在后座难受地辗转低吟,不断地哀求宋墨不要告诉宋缘,后来实在是疼,又没有吃早餐,直接昏了过去,吓得宋墨差点撞上前边宝马车的屁股。
昏过去也好,省去了治疗时候要受的痛,宋墨最怕的病痛就是伤筋动骨,哪怕是扭了一下脚,他都觉得是灭绝人寰的痛,真不敢想象小少珩受的是哪样的苦。
“哦…麻烦堂哥了,你今天是不是要上班的,对不起。”
“没事儿,医生给你治疗过了,问题不大,还疼么?”
林少珩无力地摇了摇头,说堂哥我想回家。
宋墨一怔:“现在?我得问问医生,不过应该不行。”
林少珩轻声又说了一遍,我想回家。
宋墨无奈地问:“回家干吗?”
“等小缘…”
“……”
“堂哥,我惹小缘生气了,我要回家等她跟她道歉…”
宋墨看到,刚才疼得咬破嘴唇也没哭的林少珩,这会儿眼眶红红的,明显是难过得不得了了。
不知道那丫头又怎么欺负他了。
他叹了口气,摸摸林少珩的头发,说:“行,回家。”
—
就在林少珩被腿伤折磨的同时,提心吊胆地去到学校的宋缘却收获了不少意外的惊喜。
第一,Log没有接着找她麻烦。
第二,大家对她的态度并没有什么异样,至少没有因为她装逼早退就对她指指点点。
第三…顾其远…和她…道歉了。
那是第二节课的课间,刚刚上完两节地理课的大家在教室里昏睡,她精力充沛地蹲在走廊上调戏花盆里的含羞草,忽然听他喊她的名字。
他手上拿着一支笔,隔着镜片的眼睛在阳光下微微地眯起来,皮肤雪白像万年不化的大冰山。
宋缘心脏一跳,抹了把并不存在的冷汗,不打算搭理他。
开玩笑,绯闻主角在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刻,一个眼神交流都能让人浮想联翩的好吗。
可他非要往风口浪尖上站,而且开口就非常的郑重其事一丝不苟:“宋缘,我是来跟你道歉的。”
“……”宋缘一脸蒙蔽。
“我和班主任解释过了,她说会找机会和你道歉。”
“……”宋缘持续蒙蔽,这是她第一次听顾其远说这么多话,他的低音炮说起长句子来好像没有那么冷冰冰了,多了一种…性感?
呸,什么用词!
“嗯…那个…”宋缘不知所措地抓了抓额边的碎发,东张西望支支吾吾地躲着顾其远淡薄却耿直的目光,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你…你怎么和她说的啊?”
顾其远轻轻地摇头,说:“我不想再复述。”
“……哦。”行,你帅你任性。
顾其远伸给她一支笔:“这个给你。”
“干嘛?”宋缘下意识地去接,动作大喇喇地碰到了他的手,他很轻微地蜷缩了一下手指。
“赔礼。”顾其远收回手,淡淡地说完,转身走开了。
宋缘顿时感觉手上的笔像用刚烧出来的钢铁做的,滚烫又沉重,她急急忙忙地追上他:“不…不用啊,也不关你什么事,你、你没有对不起我什么啊!”
“那你给林少珩吧,我对不起他。”
“呃…少珩不会介意的…”
顾其远“啧”了一声,忽然停下来:“你不要跟着我。”
“可是…”
“我要上厕所了。”
“……”
顾其远扔下宋缘,大步走进厕所关上门,靠在瓷砖贴的冰凉墙壁上,闭眼长吁一口气,混乱的脑子才稍微清醒了些许。
他刚才在说什么?有没有说错什么话?
好像…都记不清楚了。
总是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本来就是不善言辞的人,生怕多说多错,干脆就不言不语。
睁开眼,顾其远垂眸看着自己的手,刚才被她碰到的那只手,心脏轰隆隆地跳着,里面仿佛正在经历一场风暴,像火山爆发或者雪山崩塌,或者干脆是几百万个她在里面跳。
这几天来,他不止一次默默地想,如果她是真的,对他有什么,那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