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七章 天高海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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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到阳江边的家，舒阳想，这个家终于不再像“宾馆”一样了，他可以在这里待较长一段时间了，工作的事情不能急于一时，一定要自己满意了才能去，不能像刚毕业的时候那样，只要有个工作就谢天谢地了。

    舒阳在猎聘网站投简历的第二天，就有猎头给他打电话了，对方看了他的简历，发现他研发成果斐然，又有正高级工程师的职称，非常适合她的需求，要介绍他去杭州的一家企业，跟董事长面谈。

    化工的圈子也就这么大，这家企业舒阳也熟悉，是一家上市公司的子公司，是做氢氰酸下游产品的，跟他专业对口，对方招的是研发总监，他觉得跟自己的期待也很符合，唯一美中不足的是，那里和千岩还是隔着一千公里的距离，如果真的去了那里，又得把家当“宾馆”了，眼下，他还是想留在千岩，于是就把真实的顾虑告诉给了猎头，对方表示理解，但仍然希望能跟舒阳保持长期联系，说不定将来还会有合适的机会，同时也欢迎舒阳推荐其他人选。听她这样说，舒阳马上就想到了成林和方宇，他们的业务能力都不错，若是将来他们真的想要从华杰集团辞职了，多一个选择又何尝不可，于是就同意了猎头的建议，今后俩人保持长期联系。

    有几个之前打过交道的老板得知舒阳辞职的消息后，纷纷向他抛出橄榄枝，有聘他做顾问的，有聘他当研发总监的，也有约他一起创业的。舒阳没有即刻答应，也没有坚决拒绝，只是表示自己还想静一静，想一想，等调整好心情了就给大家正面的答复。

    舒阳的朋友们听说他辞职了，纷纷给他介绍工作，只要是离家太远的，与专业不符的，他都婉言谢绝了，只有一个机会，他真的比较动心，读博时候，一位高他两届的师兄，正在一个二本院校当化工学院的院长，今年要申请省级重点实验室，需要引进多位博士，他想聘请舒阳去他们学院任教，同时也增强实验室的师资力量。

    对舒阳来说，这的确是一个无法拒绝的提议，这所学校就在千岩市，离家只有三十公里，有地铁可以直达。当然这些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经过了华杰集团的摸爬滚打，他已经厌倦了企业这种站队和内耗的环境，象牙塔可能不会是这般风景。再者，自己有企业工作的经验，若真能登上三尺讲台，还是有很多好故事可以跟学生们说，让他们对企业有一个粗浅的认识，总比当年自己一脸懵懂强。不过，更有吸引力的还是实验室研究，据师兄介绍，学校很重视化工学院的实验室建设，已经投入了两千多万用于建设实验室和购买设备仪器。既然都是做研究，自己又有大装置的认识，说不定将来通过校企合作，也能实现产业化的理想，既然殊途同归，又有何不可？

    按照约定的时间，舒阳到学校去见师兄，他早已经不是记忆中的模样，有了肚腩，也有了少许白发，只是褪去了当年的青涩和不自信，增添了沉稳和威严。

    师兄的职务和阅历在无形中跟舒阳拉开了距离，何况边上还有分管教学和人事的副院长。他这才明白，自己到学校是来应聘的，而不是叙旧的，眼前人是面试官，而不仅仅是多年不见的师兄。

    通过交流，院长和副院长对舒阳都很满意，很佩服他有一百多项授权专利，更佩服他能在激烈的竞争中获得副高级工程师和正高级工程师的职称，研究成果和称职，这在高校是至关重要的衡量标准，如果将来他能在权威期刊发表论文，甚至是出版专著，那就更好了。

    舒阳听出了弦外之音，虽然他们表面上称赞舒阳这些年在企业取得的成绩，但实际上，他们根本看不上这样的成果，在他们的评价体系里，只有期刊和论著才是有意义的。指出不足，舒阳是能够接受的，让他有些反感的是，他们不该以拐弯抹角的方式提出来，不过舒阳早就已经说服自己要沉住气，要隐藏情绪，所以总是点头称是。

    有那么一瞬间，他的灵魂似乎出窍了，他盯着一路假笑的自己，仿佛在嘲笑他，你看，跟文化人相处不也一样不能随心所欲吗？当初在企业激烈爆发情绪，为的又是哪般？既然迟早都要这样掩藏不满和锋芒，为什么不能是在华杰集团？

    如果说来之前，舒阳对这份工作还有十分期许的话，那么这次面谈以后，他就只有七分热情了，其中有五分给想象中的学生们，一分给离家近的便利，剩下一分给静谧、优美的校园，这时刚好是银杏初黄的季节，太阳照着，暖洋洋的，还有种阳春三月的错觉，银杏叶偶尔被风轻轻吹落，像极了电影里的唯美镜头，刚来的时候，他意气风发，希望余生就在这样的风景里度过，可是眼前的局面，这种可能性仿佛要打折扣了。

    这次见面后，院长告诉舒阳，在学院层面，算是达成意向了，但接下来他们还要向学校递交申请，人事处会进行资格审核，若是通过了，人事处会打电话通知学院和舒阳，商定具体的试讲时间，等一切程序结束，舒阳就能正式上班了，他说他会向学校申请，聘请舒阳为副教授，等达到了年限和资格以后，再评教授。

    对于这样的结果，舒阳并不感到意外，他对自己的实力一直都很有信心。

    当舒阳跟江心提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以为自己会很激动，或者是带着炫耀的口吻，可是没想到，真正说出来，就像在说别人的故事那样波澜不惊，也无欢喜也无忧。

    江心却有另外的收获，通过舒阳的辞职，让她对“失去工作”这件事有了更新的认识，前段时间，她一直在为工作不保的事情忧心，现在看来，是自己太狭隘了，对于实力过硬的人来说，离开原来的工作，就意味着天高任鸟飞，海阔凭鱼跃，有那么多的机会可以去尝试，不比困在一潭死水里面要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