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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平时她或许还能笑一声,但今晚她心思不在这上头。
她说:“少看八卦新闻,容易降智。”
高静哑声。
桑白说:“我想演《醉清风》那个本子,你帮我谈一谈,还有,多接几个广告或者站台给我。”
挂掉电话后,桑白坐在客厅沙发里,没开灯。
沉寂的黑夜。
人的思绪更加清明。
但她仍旧理不出一团乱麻似的心绪。
明明决定要跟陆慎保持距离,但他一受伤她本能似的冲过去,甚至有挡在他前头的冲动。
她烦躁地躺下来,翻了个身,客厅灯倏地亮了。
桑白抬手挡了下刺眼的灯光,从指缝里看到陆慎从次卧里走出来。
他像是睡到半途醒了,脸色好了许多,手里拿着保温杯,走到净水器面前,接了杯热水。
清澈的流水声不紧不慢。
两人谁也没说话,就这么等到保温杯满。
陆慎终于开口:“不是答应要回来陪我,我等了你两个小时。”
“……”
可能因为药物的作用,他伤口没那么疼,方才的脆弱感也消失不见,语调平静,却又隐隐带了几分失落。
桑白不知怎么解释现在这种矛盾的心情,随口说:“你看起来不是好多了吗?”
陆慎端着水杯,站到她面前。
两条长腿笔直。
他说了一句完全不相干的话:“桑桑,能不能别躲我?”
原来他都知道。
桑白手心里抓着半干的头发,发尾沁出一颗很小的水珠落在掌心。
他说:“哪怕像朋友那样相处。”
他低着头,桑白看不清他表情,却觉得他此刻情绪无比低沉,语气也近乎卑微。
在意识到自己究竟说了什么时,一个“好”字已经出了口。
陆慎没再逼她。
他不易察觉地扯了下唇角:“那早点睡。”
*
这一场谈话后,两人又恢复了日常互动。
陆慎也解释了他跟林睿诚打架的缘由。
他破产后第一时间联系林睿诚想借钱,只开了一次口对方就把他拉黑了,半个月后还想收回在陆氏的一笔两亿的个人投资,陆氏这时完全没有足够的现金流,所以他干脆也把林睿诚拉黑了。
紧接着就是林睿诚找上门,两人一言不合就干架。
桑白惬意地躺在沙发上,端着陆慎递来的热牛奶抿了口,认真道:“你说实话,你以前那个冷静理智的霸道总裁是不是装给我看的?你其实很热爱打架?”
陆慎把她扶起来:“好好喝。”
桑白不太情愿地坐正了身体。
陆慎淡声:“你以前那么乖,也是装给我看的?”
桑白坦然道:“对啊,这不是明摆着的吗?”
“……”
还挺理直气壮。
陆慎沉着脸没说话。
桑白诧异地看他:“难道你不知道?”
陆慎简直后悔提起这话题:“行了,闭嘴吧。”
桑白笑抽。
他原来生气的时候就是阴沉着脸不说话,等着她过去哄。
现在生气的样子有趣多了嘛。
陆慎看她:“你还笑。”
桑白笑得更欢。
*
转眼到了六月底。
桑白请了几小时假跟爸妈一起去祭拜桑柔。
墓地周围一片郁郁葱葱的植被。
盛夏的阳光晒的水泥地面都是温热的。
桑白打着伞,跟在赵雪巧旁边。
桑弘一个人沉默地在前面走。
桑白其实更喜欢一个人来,带着父母三个人都为彼此考虑,情绪都不敢外露,反而让人觉得心累。
祭拜不过几分钟,一家人就开始往回走。
桑白知道父母都会挑时间单独来看桑柔,今天也不过就是个形式而已。
可能觉得气氛太沉重,桑弘开始聊天:“桑桑啊,爸爸看到新闻说你跟你那个男朋友分手了,是新闻乱写的吧?你打算什么时候带他来家里吃……”
“是真的。”桑白不想父母再惦记她带陆慎回家吃饭这件事,干脆承认了,“我们已经分手了,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自从桑柔意外蹦极时死亡、桑弘脑溢血手术后,桑白仿佛一夜之间长大,原本总喜欢耍小性子的她突然变得柔顺,鲜少露出像今天这种烦躁的态度。
桑弘愣了下,怕她难过,拍拍她肩膀:“谈个恋爱而已,分手了咱们再找新的就好。”
桑白点头,说心情没受影响,把他们送上车。
等车子消失在马路上,桑白一个人折返回桑柔的墓碑旁,坐下。
大理石基还是温热的。
有风吹来,道路两旁的松柏随风摇了摇,似是跟她招手。
她把包里的长缨手办拿出来,一一摆到桑柔墓碑前跟她说话。
“姐,这是今年新出的,还有个限定款呢。
“本来我有机会演长缨给你看的,但后来也没机会了。
“你的邻居们对你好不好呀?”
桑白边说边起身,给桑柔左右的墓碑都鞠了三个躬:“我姐姐有时候会有点强势,麻烦你们多顺着她一点,谢谢啦。”
她说着,眼泪就开始往下掉。
活着的人总是希望能为逝去的亲人再做一点什么,但事实上,也只是安慰自己罢了。
她至今还记得桑柔去世的那天,她正好周末回家,打电话问桑弘他们出去玩什么时候回来,桑弘几乎是颤声跟她说:“小白乖,你先睡,车子出了点故障,估计到家要很晚了。”
桑白困了,居然没听出来桑弘语气里有什么不对劲,也什么都没想就直接睡了,还很高兴地把桑柔的枕头往床边挪了挪,心安理得地占据了大半个床的位置。
从那以后,她就永远都是自己睡了。
会想起那个场景,桑白蹲在地上,抱住脑袋,哭着说:“姐,以后我再也不跟你抢位置了,你能再跟我睡一个晚上吗?一个小时也行。”
墓地远处偶尔有脚步声。
来了又走。
桑白就这么坐在这里,直到夕阳逐渐下沉。
一件外套忽然搭在了她肩膀上。
桑白回头,是陆慎。
她眼角的泪还没干,晶莹剔透,睫毛湿成一簇一簇的。
还从来没见过她这么哭过。
陆慎什么都没说,抬手把她圈在怀里。
许是他太过干脆,没有给桑白反应的时间;又许是桑白此刻太脆弱,需要一个肩膀。
桑白把下巴尖磕在陆慎肩膀上,紧紧拽着他T恤下摆,眼泪吧嗒吧嗒落在他肩膀上,打湿了一片痕迹。
她没哭出声音,整个脊背轻轻颤抖着,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她推开陆慎:“你怎么来了?”
“担心你。”陆慎抬手,轻轻地抚摸她长发。
在一起的时候陆慎就知道桑柔的事,也曾提出要陪她一起来扫墓,被她拒绝后他也没强求。
但最近她情绪都很容易低落,明明前一秒还在笑,后一秒却会忽然放空。
今天麦子又说她会晚回来,他就想过来看看。
桑白抽噎着“喔”了声。
陆慎从牛仔裤口袋里掏出纸巾,递给她。
桑白擦掉眼泪,情绪也逐渐缓和下来。
陆慎问:“还要再待一会儿么?”
桑白说要。
然后就出现了堪称诡异的场景。
两人坐在墓碑前看落日。
天地一片肃穆。
金色余晖渡在羽毛状的淡白色云层上,在蓝色天空的背景下彰显出一种暖色调的美。
桑白沉痛的心情却在这种奇异的美感中逐渐复苏。
天色渐渐暗下来,像是笼罩了一层薄薄的暮霭。
桑白起身:“走吧。”
她把墓碑前的长缨手办收进手提包里。
陆慎随口问了句:“这是?”
桑白:“我姐喜欢长缨,带过来给她看看。但也不能扔这儿肯定会有人拿走的。”
陆慎顿住:“你和你姐都喜欢长缨?”
桑白平静道:“我本来不喜欢,是替她喜欢的。”
陆慎一僵:“你想演长缨也是因为桑柔?”
桑白咬牙:“你还敢提?”
她脾气上来,“要不是你这个混蛋砍了我的角色,我怎么会演不了?”
陆慎微闭上双眼。
愧疚和悔意仿佛潮水一般涌上来。
他哑声:“你说的对,我就是个混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