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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要五个单位的纤维蛋白原,五个单位的凝血酶原混合物。”
“和血库的人说,凶险性前置胎盘,大出血正在抢救!”
“小毛,你去写一下告病危,我去和家属谈话。喊她老公立刻过来。”
几个医生借助自身的体重强行压住出血点,严主任神色凝重地走出了手术室。
钱银海从护士手中接过襁褓,几乎还没把手里的孩子给抱热乎就被喊去了手术室。男人把孩子交还给护士的时候,脸上的表情瞬间晴转多云。得知是主任亲自找自己谈话,他预感到事态的发展超出了预料。
“你是病人的丈夫?”严主任加快了语速,因为他必须争分夺秒。
“对对。”
“你爱人的zigo
g恐怕保不住了,得切。宝宝一生出来,瞬间大出血。不能为了留zigo
g把命送了。实际上你也没得选,你同不同意都得切。”主任的语气非常强硬。
“切,大人要紧。怎么安全怎么做,需要我做什么?”
“那一会儿毛大夫给你一份手术同意书,你在上面签个字。”
“没问题。我签。医生拜托你了。”
走回手术室,重新带上手套的严主任又来到商若男的跟前,他把先前对钱银海说的话术又向商若男重复了一遍:
“我们要把你的zigo
g拿掉,要不然出血止不住。再这样下去,你的血压就站不住了。”
“主任能不能再试一试,保留下zigo
g。”也不知是由于麻药的作用,还是先前失血过多,病人的话说得有气无力。
“出血很凶,不能因为生个孩子把命送了。”
“能不能再努力一下,我才三十啊主任。”
“太困难了。”
“再试一试行不行,我还想给我老公生个男孩。求你了,主任。”
“刚和你老公谈过了,他不会介意的。生男生女都一样现在。”
“正因为他通情达理,如果以后都不能生了,才会觉得对不起他。而且我不仅有老公,还有婆婆。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主任,救人救到底,再帮帮忙吧。”
“嗯……”医生的态度变得有些暧昧,打量病人的目光也泛起一丝柔软,柔软的有些迷茫。紧接着是沉默的10秒钟。在这期间,主任张望了病人2次,打量了心电监护仪3次,还抬头看了眼明晃晃的无影灯。
从血站取血回来的医生拎着冷链箱一路小跑冲了进来,不敢耽误片刻。严主任示意助手再做一次努力。
“滴液都还没连成线,把输液器开到最大。”
“商若男,商若男?”医生呼唤着病人的名字,可她却陷入了深度昏迷,没有了任何反应。
“不能再试了,切!”
10分钟后,商若男的zigo
g被放在了托盘里。可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心电监护仪发出了刺耳的报警声。手术室瞬间进入了一级应急状态。
“快快,去看看麻醉科的张主任在不在?在的话喊来,不在的话,把高主任喊来也行。你把除颤仪拿过来,快!”一句句脱口而出的指示好似一阵阵枪林弹雨。严主任一边指挥着“战场”,一边就地给病人做起了胸外按压的心肺复苏。
“除颤仪,除颤仪!还有紧急药品箱,都推过来,快快快!”
“记录一下,手术后15分钟,病人心脏停跳。”
“再去问血库要血,如果没有就让医院到外面去要。顺便问一下血库A型血还剩多少?”
心肺按压复苏在不断持续。严主任按累了,第一助手毛医生便接过抢救的接力棒;毛医生累了,其他医生又顶了上去。经过一轮轮的努力,监护仪上再次显示了病人的心跳计数,可病人依旧神志不清。经确认,麻醉科的权威主任已经收工回家了。更为糟糕的是,半个小时后,病人的心脏再次骤停。于是又是一阵手忙脚乱。
生与死的那座天平正朝着无法掌控的那一端倾斜。医生再次向家属通告了病情。不过这次谈话的时候,钱银海站在了媳妇的手术床前。
原则上手术室里是禁止家属进入的,只是病人的情况相当危重,不趁着现在看上一眼,谁也不能保证是否还会有来日方长。钱银海长着一张通情达理的面相,他在手术外苦苦央求就差给医生下跪了,于是才有了严主任的网开一面。
此刻商若男双臂摊开,就在钱银海的眼皮底下躺着一动不动。她的脸上已经没了血色,口鼻和腹腔连着长短不一、粗细各异的管子。周围的机器不时发出“滴滴”或者“嘟嘟”的声响,只是这些声音她都听不到了。
此刻钱银海也是身着手刷衣,头罩手术帽,嘴戴口罩的打扮,看上去和周围的医务工作者并无二样。
“zigo
g已经切了,但是血压和心跳都不好,心脏停跳了两次。她出了8000的血,我们也给她输了7000的血。血液中的凝血因子消耗的差不多了。”
“那该怎么办?”钱银海故作镇定地问了一句,可他却被自己战战巍巍的说话声给出卖了。
“我们打算用纱布把整个腹腔填起来,然后送她去ICU,这是最好的结果……但是她的创面都在渗血,所有动作都可能再次诱发心脏停跳。那样的话,人可能就没了。”
“医生,求求你,帮帮忙。她还年轻啊,她下午才刚刚参加过考试啊。”
“我们一定尽最大努力,但是你也要有思想准备。出血出成像她这样的,我也是第一次遇到。”严主任已不忍苛责家属为什么在明知是凶险前置胎盘的情况下,还让这个孕妇我行我素?他一五一十地阐述着病情,每一句听起来都让人心惊肉跳。
“医生,还有什么法子尽管用,要血要器官用我的,拿我这条命换都行。这个家不能没有她,孩子也不能。不能啊……”丈夫恐惧着最坏的结果,整个人因此变得六神无主。
毛医生拍了拍家属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在退出手术室的时候,钱银海一遍遍地重复着:“拜托了,拜托了,拜托了……”这念叨如同丧钟一般在手术室外的走廊上来回作响。
重回大厅的小钱瞧见了刚刚赶来的岳父岳母。老人抓着女婿的手腕着急地问道:“小海,男男她怎么样啊?”
“爸,妈。医生刚下了病危通知书,情况很不好。”或许是因为见着亲人的缘故,钱银海再也憋不住了,一开口便是哽咽。
“你慢慢说,怎么不好啊?”商若男的父亲故作镇定的口气就和钱银海先前表现得一模一样。
“大出血,心脏还停跳了。”
“你们这是咋搞得啊?昨儿我和她通电话,都还好好地。”若男的母亲难掩失控的情绪,口不择言苛责了一句。
“是我不好,她中午还说自己不舒服,我当时要能劝住她,让她弃考就好了。”
冒险参加考试固然是诱发大出血的一个因素,可是丈夫不会想到当下危机的罪魁祸首竟是妻子对他的爱,竟是商若男还想再给他生个儿子。老两口得知女儿的病情后,纷纷双手捂面,不敢再往下细想。
手术室里,严主任依然在和时间赛跑,在和死神争分夺秒。现场每位医务人员的心脏都扑腾扑腾的,好似打鼓一般。时间滴答滴答滴,也许在商若男的意识里,此刻的煎熬恍如白驹过隙,可这场关乎人命的手术却持续了整整4个小时之久。
担架车终于被推出了手术室,车轮发出的吱吱声响宣告着病人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商若男的亲人们立刻从座位上弹了起来,朝担架车扑了过去,冲在最前面的那个人自然是钱银海。
刚出生的小宝已经被送去了新生儿室,护士刚刚用她的小脚蘸着红泥在纪念证书上盖了一个戳。手术室里,医生们还在清点着纱布和手术钳的个数。严主任的神情依然有些恍惚。
这次手术,商若男总共失血一万五千毫升,相当于把她全身的血液换了好几遍。渗出的血水顺着手术台的柱子滴答滴,仿佛提醒着人们生命诚可贵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