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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办理了相关手续,算是正式入驻了。

    吃饭的时候,一群人围坐在一起,在漫天的星光下,一边吃饭一边聊天。在经历了颠簸和生死考验后,他们终于有了一段安静的时光。

    然而没有人说笑,在不远的隔离区里,还有许多人在和病魔进行着生死搏斗,而且他们也知道,在暂时的平静后,明天迎接他们的不仅仅是非洲的朝阳,还有让人谈之色变的H病毒。

    真正的生死考验,才刚刚开始。

    距离驻地30多公里的米莱市是索苏刚第二大城市,人口有300多万,是索苏刚的经济中心。由于经济发达又临海,米莱是索苏刚人心目中的度假天堂和掘金之地。

    有人做过统计,索苏刚有一半以上的富人居住在米莱市,而在这一半以上的富人中,有70%是华人。在这70%的华人富人中,又有90%的人居住在米莱市东北的沿海一带。

    米莱市在索苏刚就像是中国的上海或是深圳。

    米莱市东北临海,沿海一带有许多的植被。掩藏在植被中的是各式各样的豪宅,美式、哥特式、法式、古罗马式,不同的风格彰显了主人不同的品味。而在众多有着异域风情的豪宅之中,有一处位置绝佳、视野最为开阔的中式豪宅,可以居高临下地俯视大海。豪宅的飞檐斗拱、厚重的红木大门以及汉白玉所雕刻而成的栏杆,都展现了中式传统建筑的精髓。

    在一处露台上,一人临风而立。她长裙飞扬,长发飘飘,一身白衣在阳光下飘荡,颇有出尘之意。只是被风吹起的裙裾下露出的小腿上依稀可见几处触目惊心的伤痕,让她近乎完美的形象多了几分诡异的气息。

    “小妹,在想什么?”一个男子迈着方步来到她的身后,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眯着眼睛眺望一望无际的大海,“或者说,在想谁?是不是何医生?”

    徐行嫣然一笑:“哥哥不要说我,你不也对云医生念念不忘?走了那么多国家,见了那么多人,还是觉得东方的面孔最符合审美。也许这就是骨子里传承的文化吧。”

    徐图递给徐行一杯饮料:“你最喜欢的苏打水,天气热,要及时补充水分。”他微微一笑,“不管走到哪里,我都忘不了自己是中国人,骨子里的东西和身上流的血是永远都不会变的。等赚够了钱,老了,咱们就回国找一个山青水秀的地方修身养性。”

    “赚够了钱?哥,多少钱算是够?”徐行喝了一口苏打水,转身走到一处太阳伞下,坐了下来,“钱永远没有赚够的时候,别等到想收手却收不了的时候再后悔,现在中国应急救援队来到索苏刚,正是好机会……”

    徐图半躺在沙滩椅上,只穿了一条短裤的他露出了上身强健的肌肉。他戴上墨镜,嘿嘿一笑:“搭上救援队的线,以捐赠救援队物资为由一步步打开商机,树立正面形象,然后借机洗白上岸,再逐步向国内转移产业,最终成为国内知名的爱心企业?小妹,这是不是你的思路?”

    徐行不满地白了徐图一眼:“讨厌,人太聪明了不好,容易聪明反被聪明误。”

    徐图哈哈一笑:“小妹,你的想法是不错,不过还是太天真了一些。救援队的线确实一定要搭上,这是一次非常难得的机会。要不我为什么要免费赠送上百万元的物资?要知道,H病毒一爆发,现在这些物资可都是紧俏货,要是卖给别的国家的救援队,少说也要赚三倍的利润。有人说赠人玫瑰手有余香,我赠人玫瑰要的不是手上没用的香气,而是人情。除此之外还可以培养他们的使用习惯。你想想看,在索苏刚这个物资极度匮乏的国家,现在因为H病毒的爆发又加剧了生活用品的紧缺,而我几乎垄断了所有生活用品的货源。他们习惯了现代化生活带来的便利,再面对生活用品匮乏的情况,他们怎么适应?到时我再免费赠送各种生活用品,附带着提出一个小小的要求,你觉得他们会拒绝吗?”

    “哥,我最佩服你的一点就是你总是能把自己真正的意图隐藏起来,等你抛出来时,对方就算发现自己上当了也已经无法拒绝了。”徐行笑了笑,又面露忧色,“不过你的小小的要求太高了,恐怕何医生他们很难同意。”

    “到时同意不同意,就由不得他们说了算了。”徐图舒服地翻了个身,想了想,继续说道,“一周后再送一车物资过去,再多准备一些中餐食材,对,火锅料也准备一些。何医生不远万里来到索苏刚,离米莱市只有几十公里远,他是你的救命恩人,我们不好好尽尽地主之谊就太失礼了,也显得我们没有教养不是?”

    “嗯,没问题。”徐行没说什么,点了点头,目光落在小腿的伤痕上,不高兴了,“埃弗亚翻脸不认人,还好只是擦伤,真被打中说不定我就残废了。哥,你看看我腿上的伤,要是留下伤疤得多难看。”

    徐行的小腿十分纤细,弧度优美,皮肤白皙而有光泽,如果不是上面有几处伤痕,堪称完美。

    “埃弗亚的胃口太大了,得寸进尺,谈好的条件说变就变,可恶。”徐图脸色一寒,右手一挥,做了一个杀人的手势,“我早晚会杀了他。别以为政府军收拾不了他,我就拿他没有办法,对付他的办法多得是。小妹,你下次不要再一个人出去了,多留意一些,别让埃弗亚再钻了空子。”

    徐行想起自己所受的惊吓和伤害就心中有气:“那这一次的绑架事件就这么算了?我的委屈就白受了?”

    徐图低头想了一会儿:“埃弗亚这一次绑架你,一是想要更多的保护费,他也太贪心了,想加价两倍。他要更多的保护费是为了买进武器,听说最近有一批新的精良装备走私过来,他想一口全部吃掉。二是为了让我妥协,好以后随时供应给他医疗器械。别开玩笑了,要两倍的保护费还想我免费提供医疗器械。现在H病毒爆发,医疗器械的价格涨了十倍不止!”

    “不过现在我们暂时还不能动埃弗亚,时机不到。小妹,听话,你的委屈先放一放,总有一天,哥哥会让埃弗亚百倍地还回来。”徐图翻身拿出一把手枪,正是和埃弗亚那把同款的伯莱塔92F手枪,他取出弹夹,从中取出一粒子弹,用笔将弹头涂黑,“哥哥向你保证,这颗子弹早晚会射入埃弗亚的脑袋。”

    徐行开心地笑了:“以哥哥聪明的头脑,就算杀了埃弗亚,也不会让人知道是哥哥下的手。”

    “知我者,小妹也。”徐图哈哈一笑,“哥哥不但不会让人知道是哥哥下的手,还会让人以为是别人下的手,擅用借刀杀人之计是哥哥成功的秘诀。”

    “哥哥想借谁的刀?”徐行眨动着一双好奇的大眼睛。

    “好好想一想,我们认识的人中,谁的刀最快、最有杀伤力?”徐图循循善诱的样子,像是诱骗喜洋洋的灰太狼。

    “嗯……”徐行歪着脑袋想了一想,摇头,“不知道。”

    “笨,当然是何医生了。”

    “啊?这关何医生什么事?哥,你不要害何医生。”徐行大惊失色,“他救过我,你不能对他下手。”

    “不瞒你说,哥哥喜欢上了云锦书。可是云锦书似乎很喜欢何医生,所以,何医生是我的情敌。只有除掉情敌,我才能顺利拿下云医生。”徐图放声大笑,见徐行脸色极其难看,忙收了笑声,“小妹不要生气,哥哥也就是开个玩笑,你还当真了,真是的。你不会真的喜欢上何遇了吧?”

    “不告诉你。”徐行脸色由阴转晴,微微一笑,“不管怎样,反正你不能打何医生的主意,做人要有良心,不能恩将仇报。”

    “是,是,你长得好看,说什么都对。”徐图心不在焉地笑了笑,“对了,小妹,今天会有一批货到港口,你和柳三铁去接收一下,别出什么差错。”

    “好的。”徐行站了起来,冲站在一旁的柳三铁招了招手,走了几步又回头说道,“哥,你答应过我不对何医生下手,说话算数。”

    “放心好了,哥哥什么时候对你失信过?”徐图一脸温和的微笑,摆了摆手。

    望着徐行和柳三铁远去的身影,徐图嘴角的笑容慢慢凝固,回身叫道:“陆大牛!”

    一个个子不高身形却十分敦实的男子快步跑了过来。他一身清凉打扮,戴着墨镜,长相十分普通,是那种扔到人群中不会被人看第二眼的类型。

    “你去查清应急救援队所有队员的资料,包括维和小队的人,尤其是几个主要成员,资料越翔实越好。”徐图皱了皱眉,侧身看了陆大牛一眼,撇嘴说道,“陆大牛,你爸妈怎么给你起了这样一个名字,真拗口。”

    陆大牛嘿嘿一笑:“徐总,您觉得拗口的话可以叫我的外号水熊虫。您学的是生物学,肯定知道水熊虫的特性。”

    “你小子也知道我学的是生物学?”徐图站了起来,不无感慨地说道,“想当年我还有一个科学梦,可惜现在连梦都荒芜了。不过专业的知识还是没有落下。水熊虫是地球上已知生命力最强的生物,可以在没有防护措施的条件下在外太空存活,在喜马拉雅山脉、温泉、南极和深海中都能生存,号称是地球上唯一杀不死的生物……你要是有水熊虫一半的能力,就能成为米莱市,不,整个非洲大陆最厉害的杀手了。”

    陆大牛得意地笑了笑:“徐总,别的事情不敢说,追踪、调查和暗杀,我都在行。别说调查救援队的人员资料了,就是策反埃弗亚最得力的手下巴布鲁也不是问题。”

    “策反巴布鲁就先不用了,你先调查清楚救援队人员的资料再说,尤其是何遇、艾慕何、云锦书、何见和吴平生这几个人。”徐图将目光投向远处。远处的大海风平浪静,但乌云在更远的地方翻滚,一场雷雨正在形成之中。

    “是。”陆大牛眼睛转动几下,试探地问了一句,“为什么不重点调查李不言的资料?”

    “李不言虽然是领队,可惜他年纪大了,而且他立场坚定,不容易被拉下水。还是年轻人好,年轻人对生活充满了激情,对未来也满怀期待。”徐图起身上了台阶,准备回屋,“赶紧去办事,越快越好,现在是雨季,随时会有暴风雨。趁他们还不熟悉索苏刚的环境,还没有适应气候,我们想办的事才容易得手。”

    上了台阶,徐图又站住,回身看了看乌云的方向,不由笑了:“才来的第一天就来了一场暴风雨,何医生的运气真不好。”

    不用徐图强调,何遇现在也知道他的运气确实不怎么好了。一大早就接到了一个刚刚送来的疑似H病毒感染者,经过检测,确实是H病毒感染者。何遇和云锦书作为主治医生,正式接手了病人,负责病人的日常监测和救治工作。

    各国救援队前来索苏刚救援,一是为了防止疫情的进一步扩大,二是想借机弄清H病毒的发病机制,研制出相应的药物。

    从另一个角度来说,没有国际救援,索苏刚只凭借自己国家的医疗系统,别说研制药物了,连病情的扩散都无法控制。

    何遇和云锦书发现真正的挑战是医护人员医护知识的匮乏和医疗设备的简陋,以及严重的人手不足。现状让何遇和云锦书无比着急的同时又无比痛心。在一遍又一遍的讲解之后,他们总算让医护人员理解并接受了规范化操作的流程。

    医疗设备的简陋是由索苏刚的国情以及经济实力造成的,何遇一行虽然从国内带来了不少医疗设备,但还是不够用。再加上连基本医护知识都不能熟练掌握的医护人员,医疗效果远远达不到最低要求标准。何遇也知道,索苏刚由于连年内战,经济处于崩溃的边缘,别说上学了,许多人还挣扎在生死之间,文盲比例极高。所以能从中选出一些上过学有一定文化基础的人担任医护人员,对索苏刚这个国家来说已经算是不错了。

    尽管客观上理解索苏刚的问题,何遇和云锦书一时还是接受不了现实。刚送来的病人是一个不到二十岁的女孩,她被送来时已经发了三天的高烧。如果将H病毒的感染期分成四期,女孩现在的情况已经是第四期了,也就是说,除非现在就研制出特效药,否则女孩的死亡率是99%。

    何遇要求全员上阵,何见、庄能飞、路愉程、陈小也几名护士各就各位不说,就连夏明远也被他临时调用,可以说,医疗队的所有精英队员全部上阵,只为了一个陌生的感染了H病毒的女孩。

    女孩的父亲和哥哥在外面失声痛哭,二人坐在泥泞的地上,不停地比画着什么,语速极快,表情无比悲伤,在悲伤之余,又有无力与命运抗争的无奈。

    女孩躺在床上,身体开始抽搐,嘴中大口大口地涌出鲜血——黑色的鲜血,触目惊心。见惯了各种病症的何遇和云锦书对视一眼,还是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恐惧和不安。尽管之前已经看过了许多资料,了解了H病毒发作时的情形,但资料和活生生的现实有着天壤之别。

    一瞬间,何遇甚至有种手足无措的感觉,不知道该如何下手,更不知道该用什么方法挽救女孩的生命。不只是他,云锦书和夏明远都呆立不动,完全被吓傻了。

    “轰隆隆……”雷声响起。

    “何见,消毒!庄能飞,注射抑制素!”何遇被雷声惊醒过来,下达了一连串的命令,“云医生,加大输液剂量。夏医生,为病人止血。”

    所有人都醒悟过来,立刻有条不紊地忙碌起来。

    一小时后。

    尽管所有人都尽了最大的努力,最终还是没能挽留住女孩的生命。虽然女孩被送来时就已经是濒临死亡的状态,但何遇还是产生了深深的挫败感。

    何遇瘫坐在地上半天,直到庄能飞拉了他一把。

    “何帅,要下雨了,尸体得赶紧火化。”庄能飞示意何见扶起何遇,何见上前,和庄能飞一左一右扶何遇起来。

    何遇的目光有些迷离:“女孩的家人有没有感染H病毒?”

    “刚才夏医生做过检测,没有发现感染迹象。”云锦书第一次见到手术失败后的何遇露出挫败的神情。

    “所有与女孩接触过的人,有没有一一排查?”何遇又问。

    “艾领队已经带维和小队的人和一些医疗队成员去她的村庄了。”云锦书见何遇的身子晃了晃,忙向前扶了他一把,“何医生,你太累了,赶紧休息一下。”

    “我没能救活她……”何遇喃喃地说道,“第一例手术就失败了,我是不是很没用?”

    所有人都惊呆了,何医生以前做手术无数,虽说成功率极高,但也有少数失败的例子。他不是神,不可能战无不胜。手术失败有各种原因,他从来不肯承认是他自己的问题,甚至在陆大马的老婆车祸抢救手术失败后都没有产生一丝愧疚,还说身为医生就应该冷静地面对一切。

    今天这是怎么了?

    何遇确实是受到了触动。他所做的手术中仅有的几个失败的例子,要么患者是绝症,手术成功率极低,患者家属却强烈要求做手术并且签了保证书;要么就是患者送来时已经不行了,手术只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的必要环节。然而今天,当他面对被H病毒折磨得无比痛苦的女孩却束手无策时,他深深地感受到了自己的无能为力。

    病毒如同一个在他面前肆意收割生命的恶魔,嘲笑、戏弄他一番之后,从容地带走了女孩。

    何遇第一次感觉到了愧疚和不安,还有深深的自责。如果他再努力一点,如果他医术再高明几分,如果他能弄明白H病毒的致命机制,如果他能找到有效阻止H病毒侵蚀人体细胞的方法……

    何遇疲惫地站了起来,推开手术室的门——简陋的手术室和国内医院的手术室无法相比,出了消毒室就是室外了。室外电闪雷鸣,一场暴雨即将来临。

    一道撕裂天空的闪电照亮了天空,何遇木然地来到女孩的父亲和哥哥面前,冲他们无力地摇了摇头。原以为女孩的父亲科菲和哥哥阿卡会指责他的无能,不料二人听了之后先是跪倒在地向天祷告一番,然后却对他千恩万谢。

    何遇深感愧对女孩父亲和哥哥:“科菲、阿卡,我并没有做什么,也没能挽救她的生命,你们真的不用谢我。”

    又一声惊雷响过,大雨倾盆而下。众人纷纷回到房中躲雨,科菲和阿卡却不肯避雨,说要送女孩最后一程。在他们的信仰里,大雨可以净化死者的灵魂。要是以前,何遇才不会理会死者家属对死者的哀悼。不知为何,今天他不想走,他想陪科菲和阿卡。

    “何医生,下雨了。”云锦书见何遇全身瞬间被淋湿,大声喊道,“你怎么不去避雨?”

    女孩的尸体被包裹在装尸袋中抬了出来。科菲和阿卡脸上的泪水和雨水混在一起,分不清哪些是人间的悲,哪些是天上的泪。

    出去排查女孩接触人群的艾慕何正好回来,亲眼目睹了何遇陪科菲和阿卡在雨中送别女孩的一幕。她从车上跳了下来,二话不说就冲到了何遇的身边,撑开伞,静静地陪着他。她内心最柔软的地方被触动了,有一个熟悉的场景浮现出来。当时也是下着大雨,她傻傻地站在雨中,望着从她面前被人抬过的尸体,不停地呼唤一个名字:华年。

    只是当时她一个人在雨中,没有人为她打伞。而此时此刻,何遇至少还有她做伴。艾慕何侧身看向何遇,雨太大,即使打伞也挡不住肆虐的雨水。何遇的脸上雨水如注,他双唇紧闭,两眼迷离,不知道在他脸上的雨水中有没有泪水?

    艾慕何心中忽然想起一句话: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谁说何遇只有冷酷没有柔情?他只是太压抑、太爱隐藏自己了。他不是一座冰山,而是一个铁骨铮铮、有血有肉、心中柔情无限的男儿!

    庄能飞站在屋檐下,摇头叹息道:“喜欢一个人就要让他知道,藏着掖着,总是会失去机会。你看艾警官,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人家一下车就直奔过去替何帅打伞。何帅现在是最脆弱的时候,艾警官后发先至,一出手就是致命一击。要是我,立马就被艾警官俘获了。”

    “可惜你不是何医生。”云锦书岂能听不出来庄能飞是在说她,气呼呼地说道,“何医生才没有那么肤浅,一把伞就会被感动。”

    “云医生,我的女神,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庄能飞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爱情是什么?爱情就是一点一滴的感动和关怀,哪有那么多的轰轰烈烈、山盟海誓?你言情小说看多了吧,以为世界是以爱情为中心在转动?幼稚!告诉你,想要打动一个男人,尤其是何帅这样既优秀又自律的男人,你只需要做一件事情。”

    “什么事情?快说,快说庄能飞。”一向沉静的夏明远突然插嘴问道,她饶有兴趣地看向庄能飞,“我才发现,你竟然还是个爱情专家。”

    “不敢当,说我是爱情专家会让人笑掉大牙的,毕竟连一次恋爱都没有谈过的人自称爱情专家,那是欺世盗名。”庄能飞回身看向夏明远,“夏医生,何帅本身是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精益求精的人,他既然严格要求自己,自然也会习惯性地严格要求别人,所以能让他喜欢的女生一定是一个不管做什么事情都非常认真且非常有原则的女生,并且还得是一个敢爱敢恨的女生。”

    “果然是爱情专家,你说得太对了。”夏明远赞许地点了点头,“男人多半喜欢同样性格的女人,这叫性格相近吸引原理。”

    “男女之间的爱情是性格互补,不是性格相近。”顾不厌冷不防地发表意见,“告诉你们,真正吸引一个人的做法是——让你成为他的习惯!”

    顾不厌所站的地方有点靠外,被淋湿了肩膀,她朝里面挤了挤,挤得何见没有地方了。何见也不说什么,让了让,任由自己的右肩淋在雨中。

    顾不厌也不多看何见一眼,迫不及待地继续说道:“两个性格相似的男女在一开始或许会觉得两人爱好相同,对许多事情的看法也相同,能迅速地走到一起。但时间一长问题就来了,正是因为对许多事情有相同的看法,慢慢地就失去了新鲜感,然后两个人就会渐行渐远,最终分开……”

    “一派胡言。”何见是最不愿和人争论也不会当面反驳别人的性格,他终于忍不住了,“如果两个人的三观都不同,一开始的新鲜感和刺激也不过是昙花一现,激情很快就消失了。顾医生,你是心理医生,在心理学上比我懂得多。我不懂太多的心理学,但我知道一个道理,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和风细雨往往更加持久。”

    顾不厌被何见一顿抢白,脸上一阵红一阵白,她做了几次深呼吸才平静下来:“我不和你这个外行争论心理学范畴的事情。我只问你一件事,如果你去追一个女孩,追了一段时间发现她对你若即若离,你不敢肯定她是喜欢你还是考验你,这个时候你该怎么做?”

    “当然是转身离开了。”何见还没有来得及回答,庄能飞抢着说道,“现在是快节奏的时代,谁有那么多耐心去猜一个姑娘的心思?不行就拉倒,反正姑娘多得是。”

    “我没问你,我问的是何见。”顾不厌继续逼问何见。

    何见想了一想,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会转身离开。”

    “为什么?”

    “因为追女生这事儿就像是刮奖,当你刮出第一个‘谢’字的时候,你还有必要把后面的‘谢惠顾’都刮出来吗?”何见笑了笑,“而我属于连第一个‘谢’字都不会去刮的性格。”

    “为什么?”顾不厌不解。

    “很简单,我是被动的性格,希望有姑娘主动来追我。”何见哈哈一笑,冲了出去,“雨停了,有事情做了。”

    大雨过后的院子到处泥泞,有些地方还有积水。腐烂的树枝和树叶泡在积水中容易滋生细菌,所以必须清理干净。

    艾慕何收起雨伞,见何遇精神还不太好就劝导他:“别太难过自责了,也不全是你的责任。”

    科菲和阿卡已经走了,按照当地风俗,人死之后要入土为安,但感染了H病毒的死者必须火化。他们虽然不是十分情愿,但还是顾全了大局。

    何遇抬头看了看天空,暴雨来得快也去得快,雨过天晴的天空一碧如洗,呈现出一片令人心醉的湛蓝。他的目光落到驻地外面的一棵大树上,树上有一个树屋。

    “晚上在树屋看星星,一定很有意思……”何遇话说一半,忽然又转移了话题,“对了,你去排查感染源和接触人群,进展怎么样?当时情况紧急,忘了一件事情,你们是维和小队,不是医疗队,让你们去排查感染源和接触人群太危险了。”

    “就像你是一个懂军事会开枪还会打人的医生一样,我也是一个有一定医学基础知识还会自我保护的战士。”艾慕何甩了甩伞上的雨水,“别以为就你是跨界人才,我也是全才。进展还算顺利,民众都见识过H病毒的可怕,非常配合我们的工作。还有一点,他们对中国人非常友好,不管走到哪里,只要看到五星红旗,就会有人冲我们微笑,还有人会用中文问好。”

    “来晚了,不好意思,我来晚了。”伴随着一声刺耳的刹车声,徐图从奔驰AMGG63上面跳下来,一身猎装的他英姿干练。他脚穿雨鞋,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何遇面前,“何医生,昨天比较仓促,捐赠的物资中忘了雨伞,今天我带来了一百把雨伞,希望可以帮上忙。”

    何遇和徐图握了握手,目光在他的AMGG63上停留了几秒钟。这款车是他的梦想之车,但价格高达两百多万人民币,是他无法承受的。对徐图过于热情的接近,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徐图是个无利不起早的商人,他如此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徐总客气了,一百把雨伞太多了,用不完。”何遇看了看泥泞的地面,“如果徐总真心想帮忙,不如派人硬化一下地面,这样可以有效地改善环境,减少病毒传播的渠道。”

    “小事一桩。”徐图注意到了何遇在AMGG63上短暂停留的目光,暗暗一笑,拿出了手机,“你们马上派人过来,带平整工具和大型机械设备,对,就是平整场地。一小时之内到位,到不了你们就都走人。”

    收起手机,徐图笑了笑:“见笑了,有时让当地人干活,就得凶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当地人干活实在,只要你是真心对他们,他们也一心对你,而且还非常淳朴真挚。”

    徐图派来平整场地的足足有20多人,除了工程机械之外,各种工具也是应有尽有,让无数外国医生无比羡慕。徐图倒也大方,索性好人做到底,让人把紧邻中国救援队的几个国家救援队的场地也平整了。

    平整场地的队伍以当地人为主,由几名中国人负责指挥。其中有一人戴着帽子和口罩,只露出了一双眼睛。他躲在人群中,假装低头干活,目光却在何遇的身上扫来扫去。

    艾慕何和吴平生在何遇的帮助下,在消毒室一一检查前去排查的维和小队队员和随行医护人员。查完之后,所有人都一切正常,何遇长出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他将红外温度测试仪照向了艾慕何和吴平生。“你们两个还没有检查,一个都不能放过。”

    “我没事,我怎么会有事?”吴平生摸了摸自己的额头,“没发烧,体温正常,一切正常。”

    吴平生的体温确实正常,何遇又将仪器照向艾慕何。艾慕何躲闪,说道:“不用给我测,我百分百没事。”

    仪器却显示艾慕何的体温超出正常值,达到了38℃。何遇吓了一跳:“艾警官,你过来,有必要给你做一个系统的全身检查。”

    “全身检查?”吴平生更是吓了一跳,挡在了何遇面前,“全身检查没问题,但要让云医生或是夏医生来检查,你一个男的不太方便。”

    何遇推开吴平生:“你的思想太不健康了,医生眼里没有男女,只有病人。云医生和夏医生没有和艾警官近距离接触,可以确定没有二次传染的可能,所以只有我来检查才最安全,这也是控制疾病扩散的基本原则。吴警官,现在请你出去。”

    “我不出去,我要监督你,防止你乘机偷看艾警官。”吴平生面红耳赤,急得不行,“万一你摸来摸去耍流氓怎么办?”

    何遇哭笑不得,懒得再和吴平生理论。艾慕何咳嗽一声,平静地说道:“吴平生,请你出去。”

    “我……”

    “这是命令!”

    吴平生恨恨地瞪了何遇一眼,伸出两根手指在眼前一晃,又指向了何遇,言外之意是我在盯着你。何遇看也不多看他一眼,关上了房门。

    小小的消毒室只剩下何遇和艾慕何两个人,向来天不怕地不怕的艾慕何忽然有了几分紧张。

    “会……疼吗?”艾慕何平躺在病床上,闭着眼睛问道。

    “不疼。”何遇拿出针管,回身一看,愣住了,“你躺下做什么?坐着就行了。”

    艾慕何红了脸,一下子坐了起来:“坐就坐,谁怕谁!”

    何遇一脸的莫名其妙:“算了,既然你都上床了,就别下来了。脱掉上衣。”

    艾慕何迟疑了一下,还是低头脱了上衣,露出了里面的背心。她红着脸看着背对着自己忙碌的何遇,一咬牙,又脱了背心,只剩下里面的内衣。

    何遇回身,一脸惊讶:“你脱这么光干什么?抽个血又用不着,赶紧穿上,多不雅观。”

    艾慕何杀死何遇的心都有了,她紧咬嘴唇,心想这个死人一句好听的话都不会说,说得好像她想在他面前脱衣服一样,让她的自尊心往哪儿搁?等着,总有一天她要好好地把面子讨回来,让何遇也无地自容地想要找个地缝钻进去。

    真是笨嘴拙舌的直男,怪不得找不到女友,活该一辈子单身!艾慕何心中狠狠腹诽了何遇一番,穿上了背心。何遇轻轻擦了擦她的右臂,抽了一管血,然后转身将上衣扔给她:“赶紧穿上!”

    艾慕何快要气疯了,何遇一脸嫌弃的样子好像她长得多丑、身材有多见不得人一样,别说欣赏了,似乎连多看一眼都觉得辣眼睛。她有那么差吗?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紧绷的小腹和盈盈一握的细腰,还有傲人的双峰及白玉一般的胳膊,哪里不如别人?

    瞎子!艾慕何狠狠地瞪了何遇一眼,又在他背后挥了挥胳膊,作势要打他一顿。不料胳膊刚刚扬起,被何遇忽然回头看个正着。

    “想打我是不是?”何遇一脸似笑非笑,“想打我没问题,不过得等化验结果出来再说。另外说一句,你的身材可以打59分,皮肤58分,肌肉完美。”

    哼,才59分和58分,都不及格,艾慕何更是生气了。何遇不但眼瞎,心也瞎。

    不想何遇却又补充了一句:“忘了告诉你,满分是60分。”

    艾慕何瞬间心花怒放,却还是故作矜持,不满地说道:“哪里有60分制的说法?胡闹。”

    “在我的世界里就是60分制。”何遇晃动着试管中的血液。

    原来他不是一块木头,艾慕何忍住笑,不想让自己表现得过于浅薄,努力克制了情绪:“要是我真感染了H病毒,何医生,你会怎么办?你会救我吗?”

    何遇没有说话,正在晃动试管的手停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他转过身来,脸色凝重得如同厚厚的乌云。

    艾慕何心中一紧:“啊……真、真的感染了?”

    何遇紧绷的表情突然轻松下来,若无其事地将试管放到一边:“没有感染。你安全了。”

    “吓死我了。”艾慕何从床上跳了下来,嗔怪地说道,“拜托何医生,以后说话不要在关键的地方停顿,会死人的。”

    “你也怕死?”何遇脸上依然波澜不惊,好像艾慕何不管是感染还是没有感染对他来说都无所谓一样。不过他眼中一闪而过的欣喜还是出卖了他内心的波动。

    “废话,我又不是小狗,怎么会不怕死?”艾慕何的心被何遇刚才的一举一动弄得七上八下的,恨不得踢他几脚才解恨。

    “狗也怕死。”何遇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自然界里有一种不怕死、生命力又极为顽强的生物叫水熊虫。不对,也不是不怕死,是不管是高温还是低温,不管是太空还是深海环境,都杀不死它。”

    “这么厉害的生物,太厉害了。”艾慕何吐了吐舌头,忽然意识到自己太随性了,不能让何遇看到她活泼的一面,忙又板起了脸。一看何遇自始至终都背对着她,压根就没有看到她俏皮的样子,不由心中又有些失落:“什么时候人能像水熊虫一样厉害,就能征服世界了。对了,刚才的事情别说出去,听到没有?”

    最后一句她特别加重了语气,是想暗示何遇她很厉害,要是何遇说出去,她会和他没完。

    “什么事情?”何遇回身漫不经心地看了她一眼,一脸奇怪的表情,“你是没感染H病毒,但我觉得你可能太累了,脑子有点不清醒,去休息几小时就好了。”

    “你!”艾慕何恨不得飞起一脚将何遇踢出十万八千里。什么人呀,明明看到了她出丑,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瞧他一脸的无辜,好像是她小气在意一样。好,何遇,走着瞧,有你出丑的一天!

    艾慕何冷冷地说了一句:“谢谢。”转身推门出去,后面却传来了何遇的咳嗽声,明显有故意和掩饰的意味。

    “雨后的空气很清新,晚上星星肯定特别亮。我有天文望远镜,可惜没有星图……”

    艾慕何听出了何遇的暗示和邀请,她本来还在生气不想接话,可走了几步还是忍不住回应:“手机上可以下载星图,笨。”

    何遇又说:“星图可以下载,可我找不到她的星座。”

    艾慕何还想说什么,却被等在门口多时的吴平生一把拉到了一边。何遇在消毒室没有等到艾慕何的回应,愣了一愣,嘴角浮现出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

    “艾队,艾队,有情况。”吴平生把艾慕何拉到一棵大树下,离正在工作的工人们有十几米远,他压低声音说道,“工人队伍里有一个人行为鬼鬼祟祟的,很可疑。”

    艾慕何还没有从刚才的状态中恢复过来,心思还在何遇身上,对吴平生的大惊小怪很是不满。她一把甩开吴平生的胳膊:“吴平生,不要什么时候都戴着有色眼镜观察世界,工人队伍里面会有什么可疑人物?你有这功夫不如去帮帮忙。”

    “真的,艾队,不骗你。”吴平生一指三个黑人中间的一个中国工人,“就是他,这么热的天气他却捂得严严实实,戴着帽子和口罩不说,干活的时候眼睛还扫来扫去,不像在平整场地,倒像是在测量地形……”

    “你是说穿花格T恤,满脸胡子的那个中国人?”艾慕何生气地推了吴平生一把,“你睁大眼睛看看,他戴的什么帽子和口罩?”

    吴平生仔细一看,顿时张大了嘴巴:“怎么回事?刚刚明明还在!不是他,是另外一个人。那个人确实戴着帽子和口罩……”

    “没空理你。没事找事!”艾慕何扔下吴平生转身走了,她还有许多事情要忙,才没心思听吴平生的疑神疑鬼。

    在驻地外面大约300米的一个小山坡上,茂密的灌木丛形成了一道天然屏障,将后面挡得严严实实。虽然灌木丛在荒野中显得有几分突兀,但在这里却是随处可见的景致,见多了还会让人形成思维惯性,不会多想一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灌木丛,会隐藏着什么秘密。

    一只鸟落在了灌木丛上,它或许是飞累了,想找一个休憩的地方。突然,它停留的灌木仿佛活了过来,一只手快如闪电地抓住了它的双腿。它惊恐万分,用力扇动着翅膀想要飞走,却无济于事。抓住它双腿的手极其有力,它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也挣脱不了半分。它绝望了,想要发出不甘的哀鸣。不料气息才到脖子,又一只手凭空出现,一下拧断了它的脖子。它的头软软地歪了下来,到死都不知道为什么它会被熟悉的灌木丛杀死。

    陆大牛将死鸟扔到一边,拿出一只瞄准镜对准了驻地营房。

    “不是最佳射击角度,不能保证一枪命中何遇。”陆大牛依然戴着帽子和口罩,裸露在外的双眼眼神犀利,充满杀意,“必须要保证万无一失才能出手,艾慕何和吴平生都是精英,一枪不中,怕是没机会再开第二枪就得赶紧逃命了。”

    他又拿起瞄准镜来回扫视,蓦然,树屋进入了他的视线。他用右手比画了一下:“树屋是最佳射击点,唯一的缺点就是太高了,而且离营地太近。射击后,从树屋下来再到逃走,至少需要五秒钟。五秒钟,对一个优秀的狙击手来说实在太长了。”

    “算了,只要能干掉何遇,冒险也值得。”陆大牛下定决心,“为了哥,也为了我的大计,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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