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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声音嘶哑而颤抖:“白剑仙,你……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不懂?”白夜看着林业,淡淡说道。
“我不懂。”林业急忙摇头说道。
“那么你就未免太糊涂了些。”白夜冷笑。
“我本来就是个糊涂人。”林业一脸茫然。
“糊涂人为什么偏偏要说谎?”
直到此刻。林业的脸色才变了一下,不过很快又恢复自然。
他语气慌张的说道:“谁……谁说了谎?”
然而白夜却不再看他,而是自顾自的说:“你编了个很好的故事,也演了很动人的一出戏,戏里的每个角色都配合得很好,情节也很紧凑,只可惜其中还有一两点漏洞。”
“漏洞?什么漏洞?”
屋檐的雨滴,滴答滴答的落下。
“林老镖头发丧三天之后,林平之就将那四个人逐出了镖局?再命你去暗中追杀?”
“不错。”林业点头。
“可是你不忍下手,只拿了四件血衣回去交差?”
“也不错。”
白夜笑了,声音很大,他对着林业,缓缓说道:“就凭这些,林平之就相信你了?”
“他一向相信我。”林业再次点头。
“可是被你杀了的那四个人,今天却忽然复活了,林平之亲眼看见了他们,居然还同样相信你,还叫你去追查他们的来历,难道他是个呆子?可是他看来为什么又偏偏不像?”
林业说不出话了,满头汗落如雨。
白夜叹了口气:“你若想要我替你除去林平之,若想要我们鹬蚌相争,让你渔翁得利,你就该编个更好一点的故事,至少也该弄清楚,那么样一朵珠花,绝不是三百两银子能买得到的。”
他忽然倒转剑锋,用两根手指夹住剑尖,将这柄剑交给了林业。
然后他就转身,面对林平之,淡淡道:“现在这个人已经是你的。”
他再也不看林业一眼,林业却在盯着他,盯着他的后脑和脖子,眼睛里忽然露出杀机,忽然一剑向他刺了过去。
白夜既没有回头,也没有闪避,只见眼前剑光一闪,从他的脖子旁飞过,刺入了林业的咽喉,余力扰未尽,竟将他的人又带出七八尺,活生生的钉在一辆镖车上。
车上的红旗犹在迎风招展。
这时夕阳却已渐渐黯淡,那一弯彩虹也已消失。
院子有人挑起了灯,红灯。
灯光将林平之苍白的脸都照红了。
白夜看着他,道:“你早就知道我一定会再来的。”
林平之承认。
白夜点了点头,缓缓说道:“因为我听了很多话,你相信我一定可以听出其中的破绽。”
“因为你是白夜,天下第一的剑客!”林平之淡淡说道,脸上却还是全无表情,可是说到“白夜”这两个字时,声音里充满了尊敬。
白夜眼中露出笑意,道:“你是不是准备请我喝两杯?”
林平之却是摇了摇头,缓缓说道:“我一向滴酒不沾。抱歉。”
白夜叹了口气,道:“自古圣贤皆寂寞,唯有饮者留其名。哎,独饮无趣,看来我只好走了。”
说完,白夜便已经转身将要离去。
就在这时,林平之却拦住了他,“现在你还不能走。”
“为什么?”白夜回头,看着林平之。
“你还得留下两样东西。”林平之低下头说道,脸色却是红了起来。
看到这个平常总是面无表情的人,居然会红脸,白夜有些好奇,他笑道:“你要我留下什么?”
“留下那朵…珠花。”后面的几个字,声音小点几乎听不见。
“珠花?”白夜装作一脸匪夷所思的模样。
林平之却是抬起头,对着白夜诚恳道:“那是我用三百两银子买来送给别人的,不能送给你。”
白夜的瞳孔突然收缩,咳嗽了一下:“真是你买的?真是你叫林业去买的?”
“丝毫不假。”林平之点头。
白夜却又再问:“可是那么样一朵珠花,价值最少已在八百两以上,三百两怎能买得到?”
“包袱斋的掌柜,本是振威镖局的账房,所以价钱算得特别便宜,何况珠宝一业,利润最厚,他以这价钱卖给我,也没有亏本!”
林平之淡淡说道,说的很平淡。
白夜的心却沉了下去,却有一股寒气自足底升起。
难不成白夜真的错怪了林业?
林平之要林业去追查那四人的来历,难道也是个圈套?
白夜忽然发现自己的判断实在缺少强而有力的证据,冷汗已湿透了背脊。
林平之却在这时冷笑道:“除了珠花外,你还得留下你的血,来洗我的镖旗。”
他一字字接道:“镖旗被毁,这耻辱只有用血才能洗得清,不是你的血,就是我的!”
冷风肃杀,天地间忽然充满杀机。
白夜终于长长叹了口气,道:“你是个聪明人,实在很聪明。”
林平之点了点头,他并不否认,但他却是淡淡说道:
“聪明人一文钱可以买一堆。”
“我本不想杀你。”白夜盯着林平之。
“我却非杀你不可。”林平之同样盯着白夜。
“有件事我也非问清楚不可。”白夜冷冷的声音传出。
“什么事?”
“豹子头林冲。林老镖头,是不是你的亲生父亲?”
“不是。”林平之神色自若的点头。
“他究竟是怎么死的!”白夜大声说道。
林平之岩石般的脸忽然扭曲,厉声道:“不管他老人家是怎么死的,都跟你全无关系!”
他忽又拔剑,拔出了两柄剑,反手插在地上,剑锋入土,直没剑柄。
用黑绸缠住的剑柄,古拙而朴实。
林平之看着白夜冷冷说道:“这两柄虽然是在同一炉中炼出来的,却有轻重之分。”
“你惯用的是哪一柄!”白夜的回答干脆简洁。
“这一炉炼出的剑就有两柄,分别为干将,莫邪。不巧,这两柄剑我都用得很趁手,这一点我已经占了便宜。”林平之淡淡说道
“无妨。”白夜同样淡淡说道。
“我的剑法虽然以快得胜,可是高手相争,还是以重为强。”
“我明白。”白夜淡淡说道,他当然明白。
以他们的功力,再重的剑到了他们手里,也同样可以挥洒自如。
可是两柄大小长短同样的剑,若有一柄较重,这柄剑的剑质当然就比较好些。
剑质若是重了一分,就助长了一分功力,高手相争,却是半分都差错不得的。
“我既不愿将较重的一柄剑给你,也不愿再占你这个便宜,只有大家各凭自己的运气。”林平之淡淡说道。
白夜看着他,心里又在问自己。
这少年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在天下无敌的青莲剑仙面前,他都不肯占半分便宜,像这样骄傲的人,怎么会做出那种奸险恶毒的事?
林平之却是没想到白夜会想这么多,他就只一手负后,伸出一只手,看着白夜淡淡说道:“请,请先选一柄。”
剑柄是完全一样的。
剑锋已完全没入土里。
究竟是哪一柄剑质较佳较重?谁也看不出来。
只是对于白夜来说,看不出来又何妨?
有剑又何妨?无剑又何妨?
剑也,心也,唯己也,随心而动!
白夜慢慢的俯下身,握住了一把剑的剑柄,却没有拔出来。
他在等林平之。
剑锋虽然还在地下,可是他的手一握住剑柄,剑气就似已将破土而出。
虽然弯着腰,弓着身,但是他的姿势,却是生动而优美的,完全无懈可击。
林平之看着他,眼睛前仿佛又出现了另一个人的影子,一个同样值得尊敬的人。
荒山寂寂,有时月明如镜,有时凄风苦雨,这个人将自己追魂夺命的剑法传授了给他,也时常对他说起白夜的故事。
这个人虽然连白夜的面都未见过,可是他对白夜的了解,却可能比世上任何人都深。
因为他这一生最大的目标,就是要击败白夜!
他说的话,林平之至今从未忘记。
那个人,看着星辰,也看着月如钩。
淡淡说道:“只有诚心正意,心无旁骛的人,才能练成天下无双的剑法。”
“白夜就是这种人。他从不轻视他的对手,所以出手时必尽全力。”
“只凭这一点,天下学剑的人,就都该以他为榜样。”
林平之的手虽然冰冷,血却是滚烫的。
能够与白夜交手,已经是他这一生中最值得兴奋骄傲的事。
他希望能一战而胜,扬名天下,用白夜的血,洗清红旗镖局的羞辱。
可是在他内心深处,为什么又偏偏对这个人如此尊敬?
“请。”这个字说出口。
林平之的剑已拔出,匹练般剌了出去。
他当然更不敢轻视他的对手,一出手就已尽了全力。
林家祖传银剑,银月惊鸿名满天下,一百一十一式连环快剑,一剑比一剑狠。
他一出手间,就已经刺出三七二十一剑,正是银月剑中的第一环“乱弦式”。
因为他使出这二十一剑时,对方必定要以剑相格。
双剑相击,声如乱弦,所以这一环快剑,也就叫做“乱弦式”。
可是现在他这二十一剑刺出,却完全没有声音。
因为对方手里根本没有剑,只有一条闪闪发亮的黑色缎带。
本来缠在剑柄上的黑色缎带。
白夜并没有拔出那柄剑,只解下了那柄剑上的缎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