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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折。
刘猛把那包药系在了腰上。出城时,他换了一个城门,进城走的是西门,这回他走的是南门。
此时,太阳已经偏西,城门外空荡荡的,没人进,也没有人出,两个鬼子神气地立在城门口,两个保安团的兵抱着枪,缩着身子,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刘猛还是穿着那身保安团的衣服,大摇大摆地走近了城门口。
两个日本兵见了,马上把枪架了起来,喊了一声“八嘎”。
他笑着冲两个日本兵点着头:皇军有事?
说完,用手指了指站在城门口的两个保安团的人。
日本兵不知刘猛何意,看了眼两个保安团的兵,便放下枪,让刘猛过去了。
保安团的人怔怔地望着走过来的刘猛,第一眼瞅着眼生,仔细看看,还是不认识。待刘猛走近,他们都睁大了眼睛。
刘猛先发制人地冲两个人打起了招呼:两位好啊。
然后,神秘地把两个人叫到跟前,故意压低声音说:林团长让俺给他办点私事,需要出趟城。
他一提林团长,两个人不由自主地表情凝重起来。
他不敢久留,见自己的话起到了作用,便大步向城门外走去。
一个老一点的兵,似乎回过味来,叫了一声:哎,你的路条呢?
他头也不回地说:走得太急,忘带了。
两个保安团的兵呆怔的你望俺一眼、俺看你一眼,疑惑地说:这时候出门,那不是等于送死吗?
另一个也说:是啊,他好像啥家伙都没带。
这时,两个日本兵醒悟过来,冲他们喊了一声:八嘎,他的八路的干活?
两个保安团的人突然也灵醒了,望着日本兵,点着头说:这人可疑啊。
日本兵嘴里叫了声“八嘎”,就追了出去。
刘猛一走出城门,便大步飞奔起来。
他料到敌人很快就会追上来,但只要让他走出城门,他便有把握跑掉。
敌人追过来朝他开枪时,他一骨碌,翻身滚进一条沟里。
前面就是一片树林,敌人不敢追下去,就朝里面一阵乱射。
子弹贴着头皮嗖嗖地飞过,他顾不了许多,奋力向前奔去。
他一口气跑到了拴马的地方。
马和衣服都在,被绑的保安团的兵也在,见他跑回来,惊恐地望着他,嘴里“呜呜”着什么。
刘猛三两把就把身上的衣服扯下来,掷在地上,换了自己的衣服,解开马的缰绳,翻身上马,疾如风电地跑下去。
身后传来敌人零星的枪声。
刘猛回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李彪带着锄奸队的人正在寻找刘猛,在村头,几个人就碰上了。
大家拥上前,一脸焦急地问:大队长,你去哪儿了?曹书记找你都找疯了。
刘猛嘿嘿一笑:我去了一趟城里,办点小事。你们回吧,我这不是回来了嘛。
他骑着马,径直来到胡小月的宿舍。
人还没有从马上跳下来,就大呼小叫起来:小月,药找来了,有药了。
曹书记正巧也在这里。
胡小月的高烧始终没退,嘴上还烧起一层层的燎泡,白冬菊和两个女兵轮流守护着她。
曹书记背着手,在地上一遍遍地走,样子焦急而慌乱。上午刘猛就神不知、鬼不觉地就消失了,直到现在也不见个人影。胡小月又烧成这个样子,他能不心急气乱吗?
就在这时,听见了刘猛在门外的大呼小叫。
曹刚兴奋地冲了出去,差点儿和奔进来的刘猛撞个满怀。
曹书记一把扯住刘猛:说,你去哪儿了?害得我到处找你。
刘猛嘿嘿一笑道:一会儿再告诉你。
说完,三步并作两步地进了屋,把药交给白冬菊:这是消炎和退烧的药,快给她吃了。
这才浑身轻松地从屋里退了出来,一边走,一边咝咝哈哈地说:小月这回有救了。
曹书记正在院门口来来回回地走着。
刘猛了解曹刚,一遇到事情,他就是这副样子,走一趟、又一趟的,在前面晃来晃去,弄得人头晕。他没事人似地凑过去:咋了,又出啥事了?
曹书记停下脚步,声音沉重地说:刘猛同志,你违反纪律了。
刘猛用手指着自己,一脸无辜的样子:俺?然后,马上又接着说:曹书记,今天这事是这样的,昨天胡小月同志为治俺的腰伤去山上挖药,才弄成这个样子,你说我能袖手旁观吗?是,我走之前,没有按规定和你商量,可我说进城,你能同意?这事也就只能先折后奏了。
曹书记不理他,顾自说下去:咱们是县大队,是地方的正规武装,是有纪律的。你这样、他那样,这支队伍还怎么带?
刘猛马上作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我检讨,我一定做深刻的检讨。
说完,回过头,又冲屋里喊:咋样,药吃下去了没?
白冬菊在屋里道:药已经吃了。俺们正在洗伤口,你们不要进来。
刘猛这才回过头,冲曹刚的背影挤了挤眼睛。走过去,拍拍曹刚的肩膀说:走,咱们回去,我马上召集支部的人,向大家作检讨。
你的检讨在支部大会上还不够,要在全大队面前检查,这样才能引起足够的重视。
行,你说咋办就咋办,听你的。刘猛的脸上一点不见愁色。药搞来了,小月的病就有治了,现在让他干什么,他都没有怨言。
胡小月一连躺了三天。在这三天的时间里,刘猛一有空就来看胡小月。
第三天一早,胡小月就醒了,烧也退了,就是摔伤的腿还动不了。
刘猛一见胡小月就说:你可醒了,真把人给吓坏了。
胡小月勉强地欠起身子:大队长,听说你为俺去城里搞药,都犯纪律了?
说到这儿,胡小月的眼睛就湿了,哽着声音再也说不下去了。
刘猛忙扶她躺下:纪律不纪律的,咱先不说。只要你病好了,我就放心了。你是为我的腰伤才弄成这样的,我不救你,那就太不够意思了。
胡小月喊一声:大队长。眼泪便流出来了。
刘猛一见到女孩子的眼泪,就搓着手,不如如何是好地说:别哭,别哭嘛。
胡小月把眼泪抹了,蒙胧地望着刘猛。此时的刘猛,也正痴痴地望着胡小月,两双目光碰在一起时,胡小月就躲开了,脸微微地泛起了红。
刘猛又作出大咧咧的样子说:那啥,你先休息,我出去看看。
胡小月的伤除了牵动着刘猛,第二个最上心的人就是李彪了。他已经无数次地出现在胡小月的面前,他一进屋,就把手放在了胡小月的头上,然后弯下腰问:小月,好受点儿没?
小月就点点头,望着李彪,淡淡一笑。
李彪每次过来,白冬菊就一脸的不高兴,她自己也说不清为啥不高兴。
她先在门外把李彪拦下,白着脸说:小月睡了。
李彪就小声说:俺看一眼就走,不惊动她。
白冬菊就无话可说了。她亲眼看着李彪坐在胡小月床前,一次次地把手探向小月的额头,还端了水,在自己的唇边试了试。
李彪在做这一切时,白冬菊的心都要碎了。她瞥了一眼,又瞥了一眼,实在看不下去了,走过去,接过李彪手里的碗:胡小月就不用你操心了,你们锄奸队的事大,就不劳你大驾了。
李彪不明就里地说:不碍事,现在俺没事。
白冬菊接过水碗,用身子把李彪挤到一旁。李彪干干硬硬地站了一会儿,又站了一会,才说:小月,你安心养病。等下午,俺再来看你。
李彪一走,白冬菊就把这股怨气撒到了胡小月的身上,她话里有话地说:小月,你行啊,人缘这么好,大队长亲自来看你,还冒着生命危险给你弄药。李彪也一次次地来,咱这门槛都让他给踏平了。
胡小月就笑笑,把认识李彪的经过说了。
白冬菊听了,嘴里“啊”了一声:俺说嘛,他对你这么上心。俺还以为他对你有那个意思呢。
胡小月的脸就红了。
白冬菊马上又说:小月,那你是不是对李彪有意思啊?
胡小月依旧红了脸道:你说啥呀?俺咋听不懂。
白冬菊见胡小月真不明白,就直通通地说下去:俺是说你是不是想嫁给李彪?
胡小月用手推了一下白冬菊:胡说什么呀,这兵荒马乱的,现在谁有心思想那个呀。
白冬菊仍不甘心地追问:俺是说以后。
胡小月侧过身子,难为情地说:以后?谁知道以后呢。
这时的胡小月想到爹的惨死,脸上的神情暗了许多。
白冬菊听了,心暂时放了下来,看到一脸神伤的胡小月,惊道:小月,你怎么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