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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刻后她又抓不住了。
话题再次被带离轨道,又到了云家少主云隆丰身上。很久没见到云隆丰,青璃和水零黎打听起他的情况,自从他回到京都,二人就再也没有联系过。
“唉,想不开啊,听说老云宣布定亲,京都的少女们哭了整整三天三夜。”
白若尘一把推开自家娘子,八卦道,“我听说还有女子跳了护城河,万念俱灰,老云就是有这个魅力。当年我成亲,只有几个莺莺燕燕跑到白府和我哭诉,想要做小妾通房,只要能进白家的大门。”
“那都是什么货色?上不得台面的庶女也值得一提?”
当年确有此事,水零黎刚好去白府上探访,几鞭子把那群庶女抽得哭爹喊娘,再次坐实她泼辣的名声,好处就是,京都的未嫁小姐们见到白若尘全部和瘟疫一般,绕路走,就怕离得近被牵连。
这雨下了半天,让人心烦,水零黎拉着白若尘要回到客栈,她的裙角湿了,贴在身上不舒服。现在是午时,按道理也要歇晌,青璃和他们约好晚膳时分在酒楼见面。
等人离开,青璃打了一个呵欠,营帐之内黑漆漆,点燃着油灯,就和晚上一样,她跑到后面的净室换了一套干爽的衣裙,脱鞋上床躺着。
“夫君,张副将提到银色面具的男子,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是个熟人。”
青璃也不晓得这种预感怎么来的,但是基本上十拿九稳。还有淳于谙消失那天,他到底去干什么了,其实她非常想知道,只是出于信任,才没问出口,谁想到这魔头竟然不主动交代。
“或许,真的是个熟人。”
淳于谙拉着一把椅子,坐到床头处,他的面色凝重,眉头上打了一个结。希望事情不是他想的那样。
虽是下雨,端午节依然要过,可苦了那些没有准备粽叶的百姓们。他们在穿着蓑衣在门口处张望,等着那一声声熟悉的叫喊声。
溧水城百姓有自己的生意经,这样的气候,不耽误游走在街头的货郎们,他们在胡同里走家穿巷,一边回收粽叶,一边发卖出去,这么倒手,也能赚不少银子。
下雨天,百姓懒得出门走太远的路,遇见价格超出不太高,也不差那几文钱,买来粽叶好包粽子吃。
街上的行人很少,偶尔过去一队人马,是城北大营巡逻的士兵,他们穿着厚厚油毡布做的披风,不但有帽兜,披风很长,一直到膝盖,少夫人说这个叫雨披,专门为下雨天定制。他们用起来很方便,比蓑衣行动便利。
雨水在地面上形成一个个浅坑,部分地面凹凸不平,已经激起了水花。天色昏暗如黄昏一般,远处的一切都映照在雨的世界。
莫子归站在城外的树林里,背着手,身后的麦冬欲言又止。昨日接到主上传信,自家小姐前脚出发,她后脚跟着来到溧水城。之后就一直跟着主上,等候安排。
城外的雨更大,莫子归就这样站在雨里,衣衫被淋得湿透了,还在往下淌水,他丝毫不在乎,眼神望着远方,目光清冷,不知道在想写什么。
“主上,您还是回去休息吧,您身上有伤……”
作为鬼罗刹成员,麦冬本不应该多嘴多舌,可她实在忍不住,主上是自家小姐的大哥,若是小姐知道,还不一定怎么伤心难过,兄妹感情太好,根本见不得对方受一点的伤害。
“无妨。”
莫子归冷淡地回复了两句,他绝对不会逞强,伤口已经结痂,被水泡一下也不会死人,此刻他要证实一件事,或者说,等一个重要人现身。
“可是……”
麦冬欲言又止,无奈地勾起嘴角。她好像没有什么立场来管束主上,鬼罗刹的主上,在她眼里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能做的只有两个字,绝对服从。
天色渐渐地暗下来,雨依然没有停止,树林有树叶遮挡,更显得黑暗。麦冬一直保持一个姿势,站在莫子归的身后,她尽量让自己平静,从那天开始,鬼罗刹只听命于主上。
一直到林中完全黑暗下来,莫子归这才转过身,他眼神淡漠,声音清冷地道,“你终于还是来了。”
“是啊,我来了。”
片刻,一个低沉的嗓音响起,在不远处,走出来一个身穿银灰色外袍的人。麦冬竟然没有听到动静,她惊讶地转过头,看到那人脸上锃亮的银色面具。
“很奇怪吧,不再自称属下。不过我曾经的主上,你确实是一个强大的人。”
男子同样湿了衣襟,他身材高大,肩膀宽宽,雨水打湿了他的衣衫,紧紧地贴在身上,分明可以见到他胸前肌肉的轮廓。
“右……右护法!”
麦冬不可置信地发出一声惊呼,已经很多年没有如此惊讶过,加入到鬼罗刹之后,生死对她来说已经是比吃饭还平常的事,可米栋的出现,让她察觉到不同寻常,麦冬在二人言语中寻找蛛丝马迹。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米栋轻笑一声,若老朋友一般,随手摘下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完美的脸,他的眼神如春天的清流,无比纯净,不含半分杂质。
“很久之前。”
莫子归抬起手,摘下一片叶子,放到唇边,吹奏一曲北地小调,眼神并没有放到米栋身上。
“哈哈,真是笑话。”
米栋从袖间掏出一方手帕,擦拭额角上的水滴,哈哈大笑,“很久之前是多久?十年前?你应该知道我比你更早加入鬼罗刹。”
莫子归算什么东西,一个穷乡僻壤出来的乡下小子,无意中烧了高香,遇见了师父,就被当做重点的培养对象,几年之内,便接手鬼罗刹,让他俯首称臣,叫一声主上,哈哈!凭什么他要居人之下?
更让米栋不能忍受的是,每次莫子归都一副什么都不在乎超凡脱俗的模样,这次又是如此,他就不信做事如此严密,莫子归会发现!他是鬼罗刹的右护法,培养鬼罗刹的新人,所以他自立门户,鬼罗刹才会经历严重的洗牌。
“的确很早便知情,只是不确定罢了。”
莫子归转过头,看着米栋,眼里不包含任何感情,他一字一顿地道,“在你想要迎娶沈冰雨的事情,我才确定。”
“这和小雨有什么关系?她完全不知情!”
米栋的眼神里划过一抹慌乱,没错,他是米家未来的少主,怎么会看上一介没有任何背景的商女,当然是有利可图,所以他找了很多机会接近她。
这是开始的动机,因为他算计到,很快,耶律楚仁会倒台逃到北地,做了鬼罗刹右护法这么多年,当然也截下几条隐秘的消息,为了替耶律楚仁隐瞒,那些鬼罗刹成员早就见了阎王。
“沈冰雨不知情还是帮凶?你以为我会放过她?”
莫子归轻挑了下嘴角,瞬间周身迸发出强大的气场,一时间,天空落下的雨滴纷纷改了轨迹。
沈冰雨知情不知情不重要,重要的是她嫁给了米栋,而米栋是鬼罗刹的叛徒,和耶律楚仁上一条船,那么自家小妹青璃得知之后,一定会伤心,所以,都去死吧。
“莫子归,你弑杀师父,又想杀了师兄?如果在你未受伤之时,我恐怕会犹豫,你以为现在我会怕你?”
米栋仰天长笑,这一切,沈冰雨是无辜的,直到现在她也不清楚他的所作所为,他是利用她得知北地军情,那又怎么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他以后会给她更好的生活。
“你说你早就发现了,那是什么时候?”
事到如今,完全撕破脸,米栋也不在隐藏,他嘴里叼着一片树叶,靠在大树上,神态悠闲,莫子归身上还有个血窟窿,想杀他那是做梦,他鬼罗刹右护法的位置可不是用银子买来的!
“两年多以前。”
莫子归垂眸,没有多说,而身后的麦冬终于忍不住,她问道,“右护法,这是怎么回事?你不是娶了沈小姐?难道是为了利用她?”
“看看,就说鬼罗刹的成员不要找这些无脑的女子,完全不在一个水平上。”
米栋眼底多了一丝讥讽,现在该关注的不是他什么时候送莫子归归西吗,或者这个麦冬也可以试图联系其余的鬼罗刹成员救场,问出这种白痴问题,真是对不起他当初细心栽培。
“利用?我怎么利用她?我没有欺骗,只是隐瞒而已,那些和青璃来往的书信,都是她主动和我提起的,我有什么错?”
米栋做了一个无辜的表情,片刻后又含笑道,“你们女子,毕生所求,无非是一生一世一双人而已,我可以给她,这不是最好的爱?什么利用不利用,说得太难听。”
言毕,米栋轻轻地叹口气,眼底浮现出一抹忧愁之色,这种忧愁是那么情真意切而又纯净,若不是听这番言辞,麦冬一定会深信不疑。
“两年多以前,原来我那么久之前就暴露了吗?”
米栋用手摩挲着下巴上青色的胡茬,眼里飞快闪过一抹痛恨,早就发现他有问题,然后一直不说,莫子归果然够隐忍,不愧是鬼罗刹的首领,等到爆发之时置之死地而后生!
“居心叵测的人总是经不起任何考验。”
莫子归完全没有把米栋放在眼里。本来还可以等一段时间,等他把鬼罗刹内部毒瘤全部剔除干净,谁想到米栋自认为天衣无缝,跑到沛水城和耶律楚仁公然会面,定然是得知他受伤的消息,有恃无恐。
“哈哈,莫子归,耍嘴皮子,我比不得你?当年我也是状元出身,你以为就你有文采?”
米栋掏出一把折扇,随手把玩,莫子归坐上鬼罗刹的主上日子太久,身上无数光环加身,已经忘记本来的身份,今日他就做一回好事,把莫子归打回原形。
“多说无益。”
面对这种人,莫子归懒得多费唇舌,他身受重伤,不代表他会搞不定一个米栋,右护法又怎样?胆敢惹怒他的人,坟头的草都长得很高了吧。
米栋最恨莫子归这种清冷傲然的模样,他如今有绝对的把握能拿下莫子归,在几百米之外,还有他的几十手下,个个都是高手!单打独斗他米栋没兴趣。
天已经擦黑,几米之外的一切都看不清楚。青璃站在酒楼的雅间,突然觉得有些不能呼吸,她不明白自己怎么有这样的情绪。
众人推杯换盏,平日在军营里,这些将领们和士兵吃食一样,好酒好菜得自己掏银子,那些军饷俸禄都要留给家里的妻儿老小,他们也不敢大手大脚地乱花银子。
方侍卫是最穷的一个,自己身上几乎不留银两,众人都知道他是妻管严,平日任凭他蹭吃蹭喝,每次都要打趣一番,揶揄几句。
“真是好酒,还有这嫩嫩的羊肉,好久没吃到了!”
伺候母马的日子更清苦,在后勤的士兵还没有前线吃得好,几天也见不到肉沫子,嘴巴都能淡出鸟来,抓到少夫人请客,那大家还有什么客气的,少夫人可是土财主,有的是银子!
“怎么,饭菜不合胃口?”
淳于谙见自家娘子脸上带着忧愁,他走到窗前,为她披上一层披风,这种雨天寒凉,可不要沾染了湿气。
“没有什么,突来的伤感,哈哈。”
众人的热情很高,青璃也不好意思让他们扫兴,她勉强扬起一抹微笑,坐在淳于谙身边。
“来来来,青璃,你和小谙谙喝个交杯酒怎么样?你们成亲我可没有看到,听说城北大营的士兵们都做了见证!”
白若尘的桃花眼眯着,证明他又在算计人。众人一听,也跟着起哄道,“少将军少夫人喝一杯啊!”
“对啊,青璃,那会儿我们在南边小国,没来得及。”
水零黎转过头去偷笑,又对着白若尘赞赏一笑,见自家夫人开怀,白若尘更是卖力的吆喝起哄。
“喝也没问题,到时候你结账。”
出乎意料,淳于谙表现得相当大方,他接过方侍卫递过来的酒壶,满上两杯酒,一杯酒递给了青璃,两个人手已经交到一处。
“别喝,停!停止!”
白若尘苦了脸,银子可是好东西,这场酒宴为宰青璃发泄一下,他和夫人水零黎点的都是这个酒楼最好的酒,二十年和五十年的佳酿,一坛子酒就要几十两银子,他数了数地上的空酒坛子,一共七八个。
“我是说笑的!哈哈!夫妻之事还是不要在大家面前了,是吧。”
白若尘的脸上扬起一抹颇为不自然的笑意,让青璃更加好笑。记得以前这厮到北地身上也总不带银子,动不动就要拿着他身上的祛疤膏抵债。
白家是医药世家,一小瓶祛疤膏就要百两银子,和抢钱差不多,居然还有这么小气的人,这个人还是当今皇上的亲表哥,国公府世子。
世子爷也没银子啊,白府那点家当,全部支援耶律楚阳,不然大周国库的空缺怎么填补?府上表面花团锦簇,内里早就被掏空了,水零黎再清楚不过,她一直在管事,用自己的嫁妆填补空子,这也是她腰板格外直的原因,若是有人给她气受,撂挑子不干,下月,国公府就喝西北风吧!
“这羊肉味道不错,不腥膻,有那风干的羊排,带到京都也不错。”
白若尘夹了一片烤全羊,酒楼烤好之后,上面撒了一层芝麻,切片端上。白色的盘子,外面雕琢着鲜花,里面是金黄色飘香的羊肉,让人食欲激增。
“溧水城最有名气的是吃羊头。”
方侍卫来的时间不长,打探的很清楚,烤好的羊头端上来,羊眼睛和羊的眼窝肉都是精华,众人吃掉外面的肉之后,从直接打开头骨,用树枝外皮做成的吸管吸羊脑。
“还是羊排比较合胃口。”
水零黎一听要吸脑子,就抖了一下,从没这么吃过,接受不了,而青璃是想到战场上那些头颅里面的白色的脑浆,顿时有干呕的冲动。
这些细微的举动,被众位将领看在眼里,大家互相使了一个颜色。少将军日日回到院子,辛勤劳作,少夫人一定是有了身子,他们得提前准备点礼钱,最好能生出个小子,以后做个威武的小少将军。
水零黎眨眨眼,暧昧地对着青璃一笑,已经生产过,自然对女子有孕的反应不陌生,她也觉得第一胎是儿子比较好,小火未来的娘子最好是个温柔如水的大家闺秀,若是兄弟,必须要护短一些,她觉得,青璃的孩子一定差不了,必然天生根骨奇佳,以后也能照拂下小火这个做哥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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