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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丝细密,很快打湿了宗衍的头发。
濡湿的黑发搭在额前,衬着他肤色的白皙,更显五官棱角分明而深邃,那种锋芒毕露的俊美,在灰蒙蒙的雨雾中,愈发耀眼得摄人心魄。
他的衣服也湿了,紧贴在身上,隐隐显露出流畅结实的肌肉线条。
封窈赶紧提醒自己眼睛别乱看,这是她未来的妹夫。
虽然该看的不该看的都看过了,该做的不该做的也都做过了,但是过去的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钱姝说的,她只是被狗咬了一回而已,以后他该咬的是封嘉月。
虽然她想象不出他跟封嘉月拥抱亲吻、肢体交缠的画面——而且一往那个方向想,心头就会有一股莫名的不舒服,类似胃酸倒流的感觉,肺腑中有种酸涩的烧灼感,甚至有点恶心想吐。
……是她刚喝的奶茶里的奶盖太腻,反胃了吧?
雨点打在伞面上沙沙作响,封窈满脑子里杂念纷纷,几乎没听清对面传来的话语。
“那天的事情……是个误会。”
宗衍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骨节泛白。他想上前抱住她,这样即便她不愿意听他解释,他也可以将她禁锢在怀中,不放她走。
只是封窈白皙精致的脸上,那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将他钉在原地,无法迈步。
“哪天的,什么事情?”封窈平静地问,“什么误会?”
她没有必要也没有义务,更不应该再跟他纠缠。只是看大少爷这三番两次的,连这里都找来了,不让他说完想说的话,怕是不会让她清净了。
那就索性让他说完吧。
宗衍薄唇微动,却没有出声。
他没法坦白地直接承认,是因为他以为她背着他,与钱昊勾搭有染,甚至钱昊在她心里比他更重要——他无法接受这样的耻辱,所以他用那种方式,想证明她对他来说不过是个供消遣的玩物,无足轻重。
“要不你先回去组织好语言再说?或者写封信寄给我也行,”封窈的神情语气都透着嘲讽,“反正我的地址,宗先生都查得挺清楚。”
宗衍从来没有做过解释求和的事情,他从来不需要,平生第一次,他有些不知所措。
“是我误会了,我……听到了你说的一些话,”宗衍垂下眼帘,一滴雨珠落在他乌密的睫毛上,颤动着将落不落,“你说,只是跟我玩玩,不是认真的,很快就会腻了……”
哦,是朱婶手里的录音。
就这?
就因为听了这几句话,他就可以把她当妓.女肆意羞辱了?
就可以随随便便陷她于不义,让她成为家庭伦理戏码里令人不齿的角色了?
今天的奶茶可能真的有问题,封窈心想,不然她怎么不仅胃里翻江倒海,心脏也有种被烧灼的感觉,仿佛有火焰随着心脏剧烈的跳动,通过血管流向身体的每一处——
“你又怎么知道是误会?”
封窈攥着伞柄的手微微发抖,努力维持着语气的平静,“你听得没错,是我亲口说的话,就是我真实的想法,本来就是玩玩而已,成年男女你情我愿,你难道不也是?”
封窈抬起下巴,唇角翘起一抹嘲讽的弧度,“难不成,你还认真了?那可真不好意思,我已经腻了。”
宗衍一张俊脸像是一下子被抽去了血色,苍白得可怕。
他预想过很多次封窈的反应,她可能会吵会闹会骂他,那都是他应得的,他全盘接受。
可是她说,那是她真实的想法,就是玩玩而已……
是了,她总是爱用“奸情”二字,来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她从来没有向他提起过她的身世,黏在一起的时候,双唇用来接吻亲热的时间,总比聊天说话更多……
她根本,就没有动过心。
原来,只是他自作多情……
雨势渐渐的大了,雨点沉重打在身上,水沿着脸颊朝下淌,宗衍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仿佛灵魂被剥离了身体,只剩下一个干枯的躯体。
他的样子令封窈有些不忍,然而转念一想,她说的又没有错——
他不是也觉得她不够做他女朋友的资格,要跟她搞不清不楚不承诺不负责的男女关系吗?
双方达成共识的事情,现在干嘛摆出一副备受打击的样子,好像她欺骗了他的感情一样?
这件事总是要了结的,他以后要娶封嘉月,她总不能贱到跟准妹夫纠缠不清,那成什么样子,又会惹出多少麻烦来?
封窈狠下心来,不再去看宗衍惨白的脸,再多看一眼,她怕又要被迷惑,开始心疼起他来了。
“既然事情都说清楚了,我就不奉陪了。宗先生,慢走不送。”
……
封窈撑着伞从宗衍身边经过,开门进了院子。
关上院门时,宗衍还站在雨里,一动也不动。
紧闭的院门里,封窈背靠在大门上,紧咬着唇,阖眸静静地等待着。
等了好半天,等到她心焦,快要忍不住开门时,才终于听见车子发动,渐渐远去的声音。
走了……
封窈的身体像是突然撑不住一般,顺着大门一点点地滑落下去,抱着膝头蜷缩成一团。
嘴唇上传来刺痛的感觉,她抬手抹了一下,指尖沾了一抹红,原来是刚才她紧咬着唇瓣,不小心咬破出了血。
小院里安安静静,远近都没有人声,只有密集的雨点噼啪作响。院里的花花草草被雨点打得连连点头,仿佛在肯定夸赞她做得好。
脸颊上有点湿湿热热的,可能是头顶的门廊漏雨,雨水落在她的脸上了吧。
这雨水好咸啊……
半晌,封窈吸了吸鼻子,捡起仰翻在地上的伞,朝屋子走去。
这样才是对的,长痛不如短痛。
平静简单的生活,无波无澜,才是她想要的。
***
天刚蒙蒙亮,一只灰羽白肚子的小鸟落在窗台上,发出一串婉转清脆的啾鸣。
歪在椅子上的朱婶猛地惊醒,揉了揉满是红血丝的眼睛,伸手去摸床上的人的额头。
宗衍昨天出了趟门,回来时全身湿淋淋的,半夜里就发起了高烧。
不知道在哪里淋得浑身湿透,又不赶紧换衣服,湿答答地坐着开了空调的车回来,能不发烧吗……
“窈窈……”
昨夜烧得神智不清,含含糊糊念叨的还是那个女人。
难道真是他命里的劫数?
朱婶揪着心,把在外面待命的医生叫进来,谢天谢地,医生检查过之后,表示烧终于完全退了,好好休息就无碍了。
“少爷就是最近太过劳累了,身体疲惫,休息不足,加上又受了凉,伤寒感冒了。其余并无大碍,只是这段时间需要多休息,充足的睡眠是最好的良药。”
没有大碍就好,朱婶双手合十,感谢各位过路的神仙佛祖:“求各位上帝圣母神仙佛祖,保佑少爷一辈子平平安安,无病无灾,信女愿意用阳寿来抵,让我少活几年都行……”
因为早产的关系,宗衍小时候体质很弱,动不动就头疼脑热,每每令朱婶心疼又担忧。
好在随着他渐渐长大,身体慢慢壮实了起来,到了成年后,高高的个子挺拔结实,已经鲜少再生病了。
乍然又发这一回高烧,可又把朱婶吓坏了。
同样蹲守了一夜的医生也松了一口气。太子爷身体金贵,万一出了什么岔子,那就麻烦大了。
生病最是消磨人,宗衍仿佛一夜之间瘦了一大圈,俊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就连在药物的作用下沉沉地睡着了,两道剑眉依然紧蹙着,仿佛在睡梦中经历着莫大的痛苦。
朱婶心疼得难受。
好在他还像小时候一样,生病的时候特别的乖,让吃药就吃药,让睡觉就睡觉,不折腾也不闹腾。
到底是年轻人,恢复能力强。
烧退之后,宗衍又遵医嘱好好地睡了一天,到了第二天早上,差不多就完全恢复了。
一场突如其来的伤寒感冒,算不上大事,只有身边的几个人知道,连老爷子都没惊动。
病愈后的宗衍一切如常,仿佛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朱婶没敢过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只是注意到,属于封窈的那一箱子东西,连同那根他最宝贝的流苏,都不见了。
这是放下了吧。
放下了就好,阿弥陀佛……
***
封窈只在鹤镇待了两天,就接到导师的召唤。
导师掌握着她能否顺利拿到学位的生杀大权,学位关系到未来能不能留校,封窈分毫不敢怠慢,赶忙又回了庆城。
自那天之后,宗衍就消失了。没再打电话来,没再试图加她微信,也没有再突然出现在门口。
这是必然的——封窈心想,大少爷的自尊心那么强,哪里受得了她的那番话,没有恼羞成怒对她进行打击报复,已经是手下留情了。
不过宗少爷人不再出现,不代表就销声匿迹了。最近上流圈子里最震惊最火爆的新鲜事,非宗氏与封氏的婚约莫属。
震惊的是宗氏真的认下了婚约,而且是太子爷宗衍本人,而不是推给其他房的同辈兄弟,可谓是一言九鼎,重信守诺了。
封家这回可赚大了!
邹美婷这几天走路都带风。
那天被封嘉月劝解过后,她虽然嘴上转过弯来了,然而本性难移,她的心里多少还是不情不愿的。
而且紧接着,那个贱种私生女竟然还敢拿乔,拒绝了嘉月的下午茶邀请,邹美婷当时就气得又摔了个杯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只要嘉月嫁进宗家,而且是嫁给宗衍,宗氏未来的家主夫人就是天上的云,像那个贱种私生女这种地底的泥,连给嘉月提鞋都不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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