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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倩女（第6节）
◎◎◎◎
夜，黑得伸手不见五指，寂静得好像处于狭小的山洞中，连心跳声都听得到。
萧秘书缄默了足足三分钟，他明白驾驶员说的女人是谁了，自然也就知道他哑口的原因了。
他一直为小欣抛弃他的感情而郁愤，现在忽然心理得到了平衡。
“嘿嘿嘿，呵呵，哈哈哈……”萧可信突然笑了起来，笑得有些瘆人。
“你小（笑）什么？你……”驾驶员吓得汗毛发炸，问话不自觉走了调。
萧可信止住笑，却没有回答。
他想起了原来的市府两大院有一种谣传，说车先锋的老婆仇瑶洁有洁癖，不生育，小欣不是她的亲生女儿。这件事流传很广，说法不一，有说是车先锋早起上班，刚开大门见门楼下放着个襁褓婴儿，估计是未婚姑娘的私生女；另一种说法是，仇瑶洁做过试管婴儿生育医疗，用的是她的卵子，但是却是花巨资托人代孕的；第三种说法就比较荒唐，说小欣是车先锋的表妹凤翩翩的私生女，是凤蝶的孪生妹妹。
萧可信起初对最后一种荒唐说法不肯相信，因为尽管凤蝶和小欣模样酷似，生日相同，但性格却相差极大。凤蝶温柔，随和，不喜张扬，又有文化内涵，属于传统的淑女型性格；小欣却刁蛮，任性，喜出风头，浅陋粗俗，是典型的野丫头。还有就是风翩翩和马丕菁都是有身份、有地位的人，他们俩绝对不肯把双胞胎女儿抛弃一个。
但现在萧可信有些相信了。手机里鬼怪一般打来的电话，证实了车先锋和风翩翩的不正当关系，由此人们传说的马丕菁患有一种叫做“房中过敏”的隐疾的说法不是无中生有。马丕菁的隐疾看似小毛病，却是不死的癌症，简直比癌症更折磨人。他闻见女性的气味就像对花粉过敏一样，穿女人折叠抚摸过的衣裳就更是立刻过敏，浑身起鸡皮疙瘩，严重时甚至呼吸道起湿疹，必须立刻住院输氧，注射脱敏针，慢一步就得一命呜呼。这病自新婚之夜发展到极端，一听见女人撒娇发嗲的声音就大肆发作，再后来即使听见类似亲吻、甚至放屁的声音也会浑身搔痒，痛苦不堪。
“我觉得今晚是个可怕的夜晚！”萧秘书打着冷战说。
“我想也是！”驾驶员很肯定，忽然又道，“咱停车这儿是不是有什么精灵古怪？据说十年前开凿这儿的峡谷通道时，交通局筑路队看管物料的工人连续失踪了好几个，还有一个年轻的临时工，小伙子二十一岁，正读大学二年级，山里人家贫，暑假打工助学。他不信鬼神，很有点儿‘初生之犊不畏虎’，自报奋勇，倒头就在工棚里睡去，结果一夜之间变成了白头老翁，瘦骨嶙峋，老态龙钟，胡子半尺长，牙齿也掉光了！”
“真有这种稀奇古怪的事？”萧秘书惊诧得声音发颤。
“应该是真的吧！我的一个战友，公认的老实人，复员后分到交通局开车，他说的还能有假？”
“哦……那，他说后来那人怎么样了？”
“他说那临时工？哦……唉，他已经老得走路困难，不几天就死了！”
“可惜，那么年轻！”
“是啊，当时大家都不认识他了，除了身上穿的工作服之外，再也没有可辨认他的地方。不过，大家没有理由不承认他是那个青工，只好把他送回家去了，还给了他一千元养老金。”
“哟，他……那个青工说他遇见什么了没有？”
“说是梦见一片桃花林，遇见了一个仙女，长得惊人的漂亮。他一时心血来潮，忽然想起了古代的一首什么诗，什么‘人面桃花’，‘倩女离魂’，我读书少，记不住了。”
“哦，我知道。”萧可信有些兴奋，道，“‘人面桃花’是唐代诗人崔护的里的诗句，那诗是这样的：‘去岁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说的是崔护在桃花园里遇见了一位美貌姑娘，心有所仪，就在篱院门上题诗，表达对姑娘钟爱。那时候男女相爱须有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能私定终身。崔护走后，念念不忘，一年后终于又回来了。这时园里又逢桃花盛开，却不见那个美丽的姑娘了，因而心中怅然若失，又提笔写下了刚才我念的那首诗。原来当初那姑娘也对崔护一见钟情，芳心暗许，只苦于一时找不到媒妁，无法转达爱慕之意。崔护徘徊许久离去，姑娘思念崔护，害了相思病，苦苦等了一年，终于怅然死去。她的灵魂看见这首诗，喜出望外，不顾人鬼殊途，和崔护相见，结成鸳侣。这件事传为佳话，这首诗在唐宋时期也在民间广泛传唱，到了元明时期，又有人编成了戏剧，叫，非常轰动！”
驾驶员道：“对，就是这个诗句‘人面桃花相映红’！那个小伙子读了点破书，就学古人拽文，卖弄风雅，找块木炭把那首诗写在人家园子门上了。没想到……那仙女……也不知道是不是鬼魂，就和他拥抱在一起了！我的天，真是做梦娶媳妇，一夜恩爱，就像李白的诗‘春眠不觉晓’，醒来已苍老！妈滴，做了花下鬼，完了玩了！”
萧秘书见驾驶员张冠李戴，把孟浩然的说成是李白的诗，却不纠正，只是忍不住吃吃发笑。
驾驶员见他笑，不知他为什么笑，只以为他讲得好听，便也笑起来。
谁料萧秘书笑着笑着，忽然收敛笑容道：“不好，董葛秋！他……他怕也遇见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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