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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城里都不许饮酒。”
周考见琬姒仍有困惑之色,便解释说:“因为我们周方粮食产的少,没有余粮拿来酿酒,所以父亲也严禁大家饮酒。”
琬姒这才说道:“原来是这样。只不过按商人的礼仪,请人到家中做客是一定要饮酒的,琬儿是担心失礼于人,方才问及。如果表哥表弟坚持,那么这酒不饮也罢。”说完,她拿起匕箸,道了声“请”,三人便一同享用鲜美的肉羹。这肉羹有个名目叫做和羮,乃是取五味调和之意。这五种味道是?“甘、酸、苦、辛、咸”,需以肉酱、醋、盐和酸梅等诸般调料混合熬制,令数种味道浑然一体,周考与周发都吃得赞不绝口。
饭毕,琬姒说:“今日表弟为琬儿奏曲,我这个作姐姐的,总需送件礼物聊表谢意。”说完她拿过一只铜匣,取出一样物事来,对周发道:“这是石磬,出自莘城北面的吕梁山,敲击之时声若钟磬。小小玩物,只盼能合表弟的心意。”
周发接过,乍看之下不过是一排长短不一的黑色石头。他试着用小槌逐一敲来,竟然五音俱全,只需稍加练习,即便奏出一支完整的曲子也不在话下。周发得到如此有趣之物,欢喜得爱不释手。
琬姒又取出一物,递到周考面前,说道:“这块彩玉,据说也是得自附近山中。此玉蕴含五色,有祥瑞之兆,表哥如将它佩在身上,或许可以逢凶化吉。”
周考却不敢接,道:“如此厚礼,周考无以为报,实在是受之有愧。”
琬姒正想着要如何才能劝说这个木讷的表哥收下此玉,她身边的侍女忽然笑道:“周公子腰间所佩之玉,不是正好可以当做给小姐的回礼吗?”琬姒看了那侍女一眼,似乎有责怪之意,却又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看着周考。
周考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玉佩,喃喃自语道:“此玉是母亲大人所给的,不知……”
琬姒见周考尚自踌躇,便说:“原来是姑母大人传下的宝玉,琬儿怎么能要如此贵重的回礼?只求表哥不嫌弃琬儿的这点菲薄之礼,万望勿却为幸。”
周考闻言,顿时六神无主,道:“表妹,只因此玉乃母亲大人所留,未经她同意,周考不敢擅自赠与他人。不过表妹并非外人,我想母亲大人定会首肯。”说完,他摘下腰间玉佩,双手呈给琬姒。
哪知琬姒却不肯接,语气反而更加冷淡:“原来还是看在姑母的面子上,并非表哥真心诚意要送给我。既然表哥有这许多顾忌,琬儿也不便强人所难了。”
周考心道:看在母亲的面子上也好,真心诚意也罢,这中间又有什么分别?无奈之下,他只得对琬姒深深一揖,说:“周考诚心将此玉赠与表妹,只盼表妹收下。”
琬姒听了,这才缓缓接过周考之玉,又将那块彩玉放入周考手中,道:“此玉或有守正辟邪之效,望表哥能随身携带,幸勿失却。”
周考依言将彩玉放入怀中,看着琬姒似笑非笑的神色,只觉这表妹的心思实在难以捉摸。
几人正在房中闲聊,只听一个仆人在外通报:“小姐,少主公请您和两位周公子到正堂说话。”
琬姒应了声:“知道了。”转而对周考二人说:“父亲召唤我们,许是谈论去朝歌之事,我们这便过去吧。”
三人来到正堂,拜见过莘甲、周昌夫妇后,莘甲说道:“商王即位的日期已经临近,因此我们明日便须渡河前往朝歌。琬儿,你今晚命下人收拾行装,做好准备。”
周昌也对周考和周发叮嘱了一番。周发知道又要启程上路,心中有些惴惴,说道:“离开莘城,要是路上再遇到犬戎人怎么办?”莘甲哈哈笑道:“发儿不必担心,过了蒲坂渡口,只需再走两日就能到虞国,那时就很安全了。”
周发不解地问:“虞国很厉害吗?为什么到了虞国就安全了?”莘甲微笑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舜帝是谁吗?”周发立刻答道:“发儿知道,舜帝是上古天子,尧舜禹三圣之一。”末了他又加上一句,“琬姒表姐说过,我们都是大禹的后人。”
莘甲点了点头,说:“不错,舜帝就是和禹帝齐名的圣德天子。正如我们莘族是大禹的后人一样,虞国人就是舜帝的后人。”
周发惊讶的睁大双眼,说道:“原来舜帝也有后人留存至今,那么母亲大人所说的那些上古传说都是真的了?”
莘甲不置可否的笑了笑,又接着道:“不仅如此,虞国还是一个非常富庶的地方。虞国境内有盐池,每年产出的湖盐,不但可以供给大邑商和周边各方国,甚至连西戎和北狄也有贾人远涉千里,用牛羊、狐裘、宝玉来换取盐巴。正因如此,虞国是个大方国,城内的守军通常都在一万以上,不要说位于西北偏远地方的犬戎,就是土方和鬼方也轻易不敢进犯。”
周发虽然对于当时盐的矜贵毫无概念,但是也明白了虞国是相对安全的所在,心下顿时释然。他与周考正待告辞,太姒忽然问道:“考儿,你腰间系着的玉佩呢?怎么没有见到了?”
周考一怔,一时不知如何作答,正寻思间,却听琬姒接道:“姑母大人,今日我送给表弟一副石磬,给表哥一块彩玉,不过都是我的一些玩物,聊表心意而已。谁知表哥执意要将他的玉佩当做回礼,因此琬儿便收下了。”周考此时也只好顺水推舟,说道:“未曾事先禀明,请母亲大人勿怪。”
太姒听后微微一笑,说:“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兄妹互相亲近,这样很好。你们去吧。”周考等三人这才告退离去,周昌与太姒也辞别了莘甲夫妇,回到自己房中。
周昌道:“我们也早些歇息吧。”太姒一面服侍周昌脱下衣裳,一面若有所思地说道:“考儿身上的玉佩是我给他的,平时考儿颇为珍视,怎么今日会送给琬儿呢?”
周昌漫不经心地说:“方才琬儿不是已经讲了吗?考儿是当做回礼,把玉送给琬儿了。”
“女孩儿家的心思,你哪里会懂?”太姒笑道,“我看那两个孩子的神色,似乎并不象他们说的那么简单。”
“这还能有多复杂?”周昌躺在卧榻上,太姒为他盖好毛毯,周昌闭目而寝,浑不在意。
“男女之间互相赠玉,或有当作信物之意。琬儿这丫头很是聪明乖巧,依我看正是考儿的佳配,他二人若果真有意,倒也是门当户对的一段良缘。”
周昌这才睁开双眼,皱着眉说:“考儿与琬儿是表兄妹,此事如何能谐?”
太姒不以为然地说道:“商人王族之中,表兄妹通婚事属寻常,并不少见,这便是所谓亲上加亲。古人虽有同姓不婚的规矩,可考儿与琬儿既不同姓,又不同氏,怎么不能成亲?”
周昌无可辩驳,只好说:“他二人年纪尚幼,谈婚论嫁还早了点。”
太姒道:“夫君当年迎娶我于渭水河畔时,只比今日的考儿大四、五岁而已;我当年不过十七岁,也只比琬儿大了不到四岁。倘若大哥和嫂子也能同意,大可先将这门亲事定下来,待过几年再迎琬儿过门不迟。此事于莘周两家都极有益处,夫君何必迟疑不决?”
周昌拗她不过,便道:“考儿的婚事,由夫人做主便是。”
“考儿是你的长子,他的婚姻大事,你怎么这般不上心?”太姒对周昌的反应感到很是诧异,一点不像往日那个遇事果决机断的周侯。她挨着周昌身边躺下,心中暗想:待我明日先探探琬儿的口气,再做定夺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