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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西营骑军营地的一处军帐内,梁熄正和秦禝在账内饮茶。国丧期间,不敢用酒,因此两个人坐在军帐里,都只是喝茶,
“大人”。梁熄说道,“你听说了吗,王彧现如今是越来越嚣张了,今天听闻王彧竟然公然顶撞两位太后呢?”
“哦?”秦禝惊讶,他很想听听是什么事,“王彧在太后面前,还敢这么大胆?”
“我看他压根就没把两位太后放在眼里。”梁熄又说到,“听御前的侍卫们说,就连年号,他王彧也敢擅定!”
新君登极,照例要改元,新的年号,该由辅政大臣提出几个备选,再请皇太后圈定。而王彧不知是一时忘了,还是根本没把这个规矩当成一回事,竟然在今日的朝会上,径直把新年号写进谕旨,只待两位太后用过大印,就要颁行天下。
新年号写的是“顺祥”,文意的好坏先不去说,这样藐视太后,却为多少通晓几分政事的西所不能接受。她李念凝如今已经不在是皇贵妃了,而是皇帝的生母,是太后!
“先帝在日,也是这个规矩么?”西太后看了一眼已经从皇后晋位成为东太后的柳倩柠,将谕旨向外一推,紧紧盯着王彧说。
王彧一时语塞,没想到被她捉住了漏洞。但他并不引以为咎,而是立刻便讲出一番大道理,从民生凋敝谈到国库空虚,从南边的南越谈到北边的“北蛮”,强调现在人心惶惶,早定年号可以有利于稳定政局。口沫横飞地说到后来,干脆让人取来一个布包,打开一看,是一枚铮光瓦亮的崭新母钱,上面是“顺祥重宝”四个字。
“太后请看,这是钱样子!”王彧指手划脚地说,“只要年号一颁,新钱立刻就可以开铸通行,民间的物价,也就可以稳定下来了,这难道不是一件大好事?”
这等于是在反诘太后,语气可以说是无礼已极。他所说的一番道理,虽然不错,但却始终弥补不了那个漏洞:拟几个备选的年号请太后当面圈定,又能花费几刻钟的时间?何以敢自作主张,连新钱的模子都做好了?这样赤????裸裸的蔑视,就连性情一向忠厚的东太后,也觉得实在不像话。
然而事已至此,竟没办法不听他的,终不成把新钱的模版毁了重铸?只得忍气吞声,在谕旨上用了印,回到宫中,自然大骂王彧可恶。
“王彧可恶!”秦禝听完,当然也要做这样的表示,不过随后秦禝却有轻声说道。
“不过也难怪,这王彧乃是五皇子云霖的亲信,这陛下突然崩殂,却立十皇子为帝,若不是在场的有着诸位大臣亲贵,悠悠众口之下,王彧等人一时拿不出办法,这才只能坐看小皇子即位,不然还不知道会如何呢!”
“难道就没办法治治他?只是不知道京中是什么个打算,竟是一点声息也没有。”梁熄郁闷的说道。
我倒知道,秦禝心中苦笑。他现在的处境,甚为尴尬,明明两头都视他为自己人,他却偏偏想不出一个好办法,来做这个牵线搭桥的红娘。
自己是齐王派在云河的卧底。齐王有这样的心术,如果自己向太后明言,那两宫以后对齐王会是个什么观感,难说得很,对自己也不见得是个好事。
而自己缘何能取得太后的信任,就更难向齐王一方启齿——难道还能跑去对彭睿孞说,自己跟年轻的太后之间,曾有过两夜风流?
“唉,难。”秦禝不自觉地摇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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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云燊给皇后和淑贵妃的印,不是拿来看的,而是实实在在代表了最高的权力——凡是辅政大臣拟就的谕旨,不经两位太后用印,则视为无效。这等于是云燊的遗命,为当时在场的大臣众目所见,即使跋扈如王彧,也是不敢不承认的。问题在于,太后是否有权更动谕旨的内容?太后和辅政大臣之间,已经为此发生过几次激烈的交锋,但在王彧的高压之下,结果都是以辅政一方的胜利而告终。
“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那这两方印章,还有什么用?”一向生性平和的东太后,被气得掉下了眼泪,“不等于把咱们就当成摆设了么?”
“姐姐说的是,”西太后趁机说,“所以得想个法子,逼着京中的老六,出来说话。”
东太后知道,她说的法子,就是那个“垂帘听政”的意见。
“妹妹,我还没弄明白。”东擦了擦眼泪,抱歉地说,“咱们现在不是也在听政吗?”
都是“听政”,却大不相同。李念凝便向她解释,现在的听政,是只能见辅政大臣,而垂帘听政,太后则可以召见所有的外官,这样一来,王彧就不能再一手遮天。
“可是垂帘听政,王彧他们能同意吗?”东提出了疑问。
自然是不会同意的,但李念凝的用意,原也没指望他们会同意。
“把水搅一搅,”西太后说。
这又是指的齐王了,话虽然不好听,但道理是有的。这个折子一上,两宫便可以借机让京中的齐王,明白她们对王彧不满的态度。
“也好,”东太后欣然点头,“王彧这样跋扈,也该有人来说一说。”
“是啊。”西太后嘴上答应着,心里却得意地想,一旦真的跟齐王取得联络,那就不仅仅是“说一说”的事情了。不过这一点,先不忙揭破,以免吓到了老实的皇后。
结果次日,一位御史便在李念凝的授意之下。公然上疏了一道“奏请皇太后权理朝政”的折子,
上折子主张垂帘的,叫做沈袁桐,一直是个半黑不红的御史,这次抓到这样一个机会,富贵险中求,将自己下半生的宦途,赌在了这一封奏折上。
垂帘听政,只是一种施政方式,本身不能以好坏论之。但从男人的眼光看去,女主临朝,多少觉得不是滋味。这篇折子,行文滞涩,理路也不见得如何高明,但也有好文字,其中的警句是“权不可下移,移则日替;礼不可稍逾,逾则弊生”,将关键之处点了出来,暗指王彧的行为,揽权无礼,长此以往,将有篡政之虞。
而除了建议垂帘之外,后面的一句,“当于亲王之中,另行简派一二人,令其同心辅弼一切事务”,则不仅打了柳擎的脸,更是为了将齐王“逼出来”,所不可少的一句话。至于奏折里还请求替小皇帝添个教习经典的师父,不过是陪笔,无关紧要。
结果折子到了,诸位辅政大臣拆开一看,震怒异常。他们倒没想到这是出于两宫的授意,只是认为皇帝刚刚归天,就有人敢上这样的折子,简直是反了!碍于礼制,还是将折子装进匣子,送进宫内,一边由杜袂动手,写好了一篇痛驳的谕旨,只等两宫太后看完了奏折发回来,就要发旨严谴。
谁知匣子送回来,众多折子里独独缺了这御史的这一份奏折——被太后“留中”了。
这也是西最初的本意,只要折子让大家看见了,其中的内容自然而然就会扩散出去,目的也就达到了。折子留在宫内,不做处理,既让王彧他们抓不着什么毛病,又间接向外面表明了两宫的态度,一举两得。
以李念凝的阅历和见识来说,这算得上是个很巧妙的设计了。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辅政大臣群情汹涌,竟由王彧带队,请见太后,亲自来要折子了!
“沈袁桐的折子,请太后决断,不宜拖延!”王彧面无表情的说。
“他的折子,我们姐妹俩还没想好,”辅政大臣的举动,已经颇为无礼,西太后强忍着怒气说,“等想好了,自然会发下来,让你们写旨。”
王彧一哂,无所谓地说:“臣等奉先帝遗命,赞襄政务。这不,杜袂已经拟好了谕旨,请两位太后过目。”
“什么?”西太后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我们还没想好,你们写的什么旨?”
“请太后看折子,可不是请太后想折子,既然已经看过,想好不想好的,也没什么打紧。”王彧摆摆手,对杜袂说道:“太后问你写的什么旨,你给太后念念。”
不等西太后有什么反应,杜袂居然就展开手上的谕旨,堂而皇之地念了起来。他的声音洪亮,又刻意加重了语气,吓得东太后身前的小皇帝,不住地往后缩。整篇谕旨,痛斥沈袁桐“包藏私意”,指他“卑污不堪,希图幸进”。
两位太后听完,又惊又怒,相顾失色,西更是在心里想,若是秦禝在身边,自然会一刀一个,将这个六个逆臣杀在当场!然而毕竟是想想而已,此时此刻,只能靠自己硬挺。当下一拍桌子,作色道:“你们六个,任意妄为,想一手遮天,掩尽天下人的耳目么?“
“臣等不敢,可也请太后不要违了朝廷的法制!”王彧干脆大声咆哮起来,“国家大政,自有辅政大臣尊遗命办理,这就请太后用印罢!”说完,杜袂向前一步,将那张写好的谕旨,递了过去。小皇帝本已被王彧的咆哮吓得不行,又见杜袂一副要逼上来的样子,“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把东太后身上的纱袍都尿湿了。
西太后气得双手发抖,颤声道:“好……好……我给你用印。”不但不接杜袂手里的谕旨,反而拿出沈袁桐的折子,目视东太后,两人用各自的小印,在奏折的一头一尾按了一下。西拿起折子,将手一扬:“拿去,沈袁桐的折子,我们姐妹准了!”
一场争锋,剑拔弩张到了这样的程度,已经没有了回旋的余地。没想到王彧忽然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下来,指了指摆在一旁,专用于盛纳奏折往返的一个黄色盒子,垂首道:“太后既然发还折子,该当装在匣子里,着人送回中书省,臣等再遵旨办理。”
说罢,行了礼,带同其他的辅政大臣,居然就这么退了出去,留下目瞪口呆的两位太后,面面相觑。
年轻的西太后,毕竟还是缺少了实际政务的历练,没能够想到,自己这个贸然的举动,招致辅政大臣的强烈反击,造成致命的后果。
听到了这个消息的秦禝的大惊失色——这哪里算是政治????斗争?简直就是两位年轻的太后,在跟王彧闹意气。若是以为掌握了两方印章,就可以为所欲为,那就不免大错特错了。印章所代表的,只是名分,想转化为真正的权力,还有很长的路要走,绝不是一道谕旨那么简单的事情。
他冷静地想了想,现在他即使通过和淑贵妃的关系,对两宫有所劝谏,这位也绝不会听从——毕竟自己只是一个五品的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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