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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的旧制,逐渐被那些小人所利用,时间久了,弊端也就显现出来了。唉,只可惜这大清朝廷的衮衮诸公,有多少犹在梦里啊?伯元,老夫自愧,只觉没资格与你说这些。但正所谓靡不有初,鲜克有终,你后面的日子还长着呢,可一定要谨记今日勤勉惠民之事,不要懈怠啊。”
阮元也当即作揖拜道:“先生之训,学生自当铭记。”
“你为政之时,可有掣肘之人?”钱大昕忽然问道:“老夫虽然在苏州教学,你清剿海寇之事,却也多有耳闻,听闻去年披山洋一战,今年定海北洋一役,都完全可以剿灭蔡牵,使海上再无波澜,可蔡牵却两次逃脱。怎么,是玉德在福州牵制你吗?”
“这……学生不敢妄言玉总制。”但话虽如此,阮元也将两次海战中的一些关要之处,讲给了钱大昕听。
“伯元,我知道,那玉德是旗人中诗文首屈一指之人,你对他多有不舍之念,也在情理之中。”钱大昕道:“但玉德之事,与这天下太平相比,孰轻孰重,你可要有分寸啊,老夫倒是想着,他玉德官品高你一级不假,可你是浙江巡抚,也有自己能做的事,切不可一味顺从上司,竟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都弃而不顾了。既然皇上已经给了李长庚总统闽浙水师之权,你不如再请皇上下一道令,许李长庚所部,不论闽浙海域,只要有蔡牵消息,便可进剿,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他玉德也就没法再做文章了。”
“多谢先生教诲,这大小之别,公私之辨,学生是清楚的。”阮元也对钱大昕道。
“哈哈,天下太平,这四个字说来容易,想真正守住这天下太平,可不好办啦。”钱大昕与阮元畅谈许久,只觉精神无比轻松,竟似完成了人生一件大事一般,便即站起,一边向阮元作揖拜别,一边也不禁叹道:“老夫这辈子,算是太平地过去了。但是伯元,你这一代的太平,就要由你来守住啦!”
“学生……拜别先生。”阮元听着钱大昕之语,却隐隐感觉,这竟是二人的诀别之日。心下不觉惆怅,便也郑重对钱大昕拜过,将他送到了抚院门前。
“哈哈,老夫这一生,官至四品,不可谓不达,岁开七秩,不可谓不年,插架图籍不可谓不富,研经思史不可谓不勤,因病得闲,因拙得安,亦仕亦隐,这一生,又有何遗憾,有何牵挂呢?伯元,若是你也能如老夫一般得此一生,那该是何等幸事啊,哈哈!”钱大昕却似再无拘束一般,与阮元的话说着,脚下却也不停,不过片刻,便即消失在了阮元视野之中。
两个月后的嘉庆九年十月二十日,阮元将刻成的《十驾斋养新录》与自作之序,一并送到了钱大昕所在的紫阳书院。钱大昕欣喜之下,当即为阮元回了信。却不想到得这日傍晚,钱大昕便即溘然长逝,得年七十七岁。
附记:
阮元称赞钱大昕“九难”之说,见于阮元《十驾斋养新录序》其言曰:先生讲学上书房,归里其甚早,人伦师表,履蹈粹然,此人所难能一也。先生深于道德性情之理,持论必执其中,实事必求其是,此人所难能二也。先生潜揅经学,传注疏义,无不洞察原委,此人所难能三也。先生于正史、杂史无不讨寻,订千年未正之讹,此人所难能四也。先生精通天算,三统上下,无不推而明之,此人所难能五也。先生校正地志,于天下古今沿革分合,无不考而明之,此人所难能六也。先生于六书音韵,观其会通,得古人声音文字之本,此人所难能七也。先生于金石无不编录,于官制史事,考核犹精,此人所难能八也。先生诗古文词,及其早岁,久已主盟坛坫,冠冕馆阁,此人所难能九也。合此九难,求之百载,归于嘉定,孰不云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