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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小人是海滨蛟湖镇总甲,名叫叶机,现为生员。本来因眼下保甲,皆为村镇中举荐之故,小人在镇上蒙镇民不弃,被举荐做了总甲。小人也一直想着,既然海寇即将犯边,自然要尽心尽力,农闲之时训练保丁。可不想就在几日前,这本镇的总保张贵,竟到了小人保甲之内,强要小人出三十名保丁,为他修葺宅院,除此之外,还要保丁为他家看护私产,不得用于平日训练。小人与他相争多日,这张贵在镇上颇有声势,竟遣了其他保甲过来,说是要驱逐小人。小人气不过,听闻中丞大人这几日前来台州,便带了这几个被张贵拉去做苦役的保丁过来,还请中丞大人明察,为小人主持公道!”按保甲定制,一名总甲下辖十名甲长,共有百名保丁,如果张贵真的私自动用三十名保丁为他看护私产,对于这叶机而言,自然是巨大损失,张贵也自有严重渎职之过。
阮元看这叶机之时,心中也暗自称奇,只见这叶机虽是儒生打扮,却目光坚毅,步履沉稳,不像是个寻常的读书人,反倒像是颇多经历风浪的民间侠士。就在此时,右首边一个衣饰华贵之人也站了出来,对阮元拜道:“禀中丞大人,这叶机所言,全是子虚乌有之事,不过是小人操练保丁勤了些,他们怕苦怕累,就编造这番谎言,说小人欺压他们。还请中丞大人明察,小人一向尽心保甲之事,大人可不要为这些奸民之言所误啊?”
“你还敢骗中丞大老爷?你有良心吗?那日叫我们去说是操练,其实呢?都去给你家搬木头了!还说我们是贱种,你这就都忘了吗?”叶机身后一名年轻保丁对那张贵怒斥道。
“小兔崽子,叫你一声贱种怎么了?你不是九姓渔户吗?那你不是贱种是什么?让你干活,那是张老爷便宜了你!”张贵身后一个张家子弟对骂道。这一骂不要紧,张贵的谎言登时便被揭穿,只惊得那张贵满头大汗,不住颤抖,连忙对阮元道:“中丞大人,这、这……小人没有……”
“够了!”阮元看到这里,也已经大概清楚其中内情,便对张贵怒道:“你欺压保丁之事,我可以先不追究,但你家中之人,光天化日之下将此等良民称为贱种,这你还想狡辩吗?国朝世宗宪皇帝之时,便已下令,凡九姓渔户,自世宗皇帝时起,便等同于其他人户,再无良贱之分!自世宗皇帝至今已有八十年,这些保丁依年纪而论,就算是九姓渔户,也一样能考得科举,做得举人了!”虽然雍正之时废除了所谓“贱籍”,但也规定四代之内暂时不能参与科举,是以阮元有此一说。又道:“世宗皇帝昔年废除贱籍,便是为了百姓之中,无论本生身份,俱可一视同仁,可今日你身为总保,却公然纵容家人,以良贱之语相欺,你等这般行径,可对得起世宗皇帝昔年的爱民之心吗?”
“中丞大人,这……”张贵眼看阮元盛怒,也只得支支吾吾的答道:“大人,是……是小人平日在家中管教无方,家中子侄之辈,平素不服管教,便有了这许多欺压良善之事。但小人可一直对这些九姓渔户一视同仁啊?这平素训练保甲,小人可没有半分怠慢过啊?”
“你倒是一视同仁了,让大家都去你家为你修园子,当然是一视同仁了!”那年轻保丁犹带着几分怒气道。
“好了,你也不要说了。”阮元倒是没有过分偏袒保丁,这时也打断了保丁的言语,道:“张贵,你究竟有无挟民为私之事,本官可以不听他们一家之言,但本官也自有裁断之法,你没做过,本官不会诬陷于你,但你若是确有凌虐保丁之事,也休怪我手下无情!今日你等就先回去,再过得几日,本官自会查清事实。但你这般放纵家人,公然以贱民之名相辱于保丁,你管教之法,本官也不能信服。你等听着,即日起暂停张贵总保之职,如其并无凌虐保丁之事,可以再行商议,若其事属实,便即革职,永不再用!你等可听清楚了?”张贵等人见阮元声色俱厉,哪里还敢与阮元相抗?只好相继拜谢了阮元,不过片刻,便即消失在府衙门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