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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如让人抬张软榻过去,夫人坐着看一会儿!”
邱晨点点头,一边往外走,一边笑着吩咐:“看看老太太和舅太太做什么呢,若是没忙着,叫她们也过来,一起看着菊花说说话。”
风轻踮着脚给邱晨整了整衣角,听邱晨这般吩咐,连声答应着转身出去,亲自往如意院传消息去了。
八月十六日,刘老太太和周氏去了敕建宝相寺上香,之后又去了两趟,不但捐了大笔的香油钱,还给邱晨和孩子们都点了长明灯。另外,也不知刘老太太听谁说的,家里有双身子的孕妇,至亲血亲用血书抄血盆经往佛前供奉,就能够保佑孕妇平安生产,母子平安顺遂。
说起至亲血亲来,周氏自然不算,刘老太太就虔诚地拿锥子刺了自己的手指,挤出血来调了朱砂,让丫头们替她抄写血盆经。抄一部经书,自然不是一滴血两滴血够用的,刘老太太的十根手指都被戳成了筛子,用白布包裹着,也就不好主动往沐恩院来了。
给邱晨的话是略略有些伤风咳嗽,怕过了病气给邱晨,就暂时不过来了。只有周氏,每天傍晚过来,晚上在沐恩院住着,陪着邱晨,以防夜里有什么情况。
邱晨打发了风轻过去请老太太和舅太太,那边刘老太太正一脸喜色地捧着一册眷抄好了的血盆经合不拢口呢。
“嗯,这回,海棠和肚子里的孩子就不稳妥了!”
周氏也站在炕下侧着身子一起看着,抹着眼角笑道:“嗯,嗯,有娘您的这份诚心,佛祖菩萨都能感知到您的一片诚心,必定会保佑妹妹顺顺利利,平平安安了。”
屋子里的丫头婆子们自然也没有谁说反话,都跟着笑着附和着,把个刘老太太说的更是欢喜,一直集聚在脸上的愁苦忧心之色都淡了去。
唯有杨树勇一声不吭,拿着外伤药膏子给刘老太太涂着手指上的伤口。
刘老太太将手中的血盆经放在炕桌上,用手慢慢地摩挲着,笑着对杨树勇道:“你别费那事了,不过是几个针眼儿哪里用得着摸伤药膏子了……你赶紧将这血盆经送去宝相寺,让大师给供在佛前去。跟那大师交待一声,让他用心些,每天早晚多给念上几遍经,保佑你妹妹和孩子顺顺利利,平平安安地过了这一关,我还送五百两香油银子去!”
杨树勇无奈地抬眼看向刘氏,委婉地劝慰道:“妹妹并不信这个,她要是知道给你的银子,你舍不得吃舍不得花,都送到那寺里去,还指不定怎么生气呢!”
“那就不让她知道!”刘老太太断然打断了大儿子的劝慰,转瞬间红了眼,“别说我平素少花用些,就是让我断了食水,只要能保佑你妹妹顺利过了这一关,能保佑她们母子们平平安安的,我也愿意!”
杨树勇一见老太太抹眼泪,连忙上前劝慰道:“娘,您心疼妹妹我知道,我也担心心疼着呢……可您要先保重自己的身体才行,不然,您若是生个病什么的,妹妹知道了,也指定心里难受愧疚!”
刘氏抬手拍拍大儿子的肩膀,没再说什么,杨树勇叹口气,也不再劝慰什么,只拿了血盆经揣了几十两银子,匆匆出门,往敕建宝相寺去了。
进了九月,早晚的气温已经很低,特别是郊外的河边儿,更是凉风砭骨,瑟瑟生寒。
秦铮裹了裹身上的滚绒斗篷,沿着河堤看着平静无波的河水,看着脸色平静无波,黝黑的眸子深处却不时有焦灼闪过。
雍王杨璟庸裹着黑色缂金丝漳绒丝绵斗篷,仍旧觉得冷风从衣领衣襟的缝隙里往里钻,钻进皮肤肌肉,一直钻进骨头缝儿里去。他裹了裹身上的斗篷,举目四望,看着堤上堤下蚂蚁一般劳作的民壮,挑担子的、推车子的……大都只穿着单衣单裤,却仍旧汗水淋漓,头顶上甚至热气蒸腾着,没有半点儿寒瑟之气。
“这些人倒是不怕冷!”杨璟庸低低地嘟哝一声,站在秦铮身边,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见一群十来岁的小子正背着一捆捆蔓子草回来,送到堆放蔓子草的地方。
蔓子草并不是一种草,而是许多种匍匐生草本植物的统称。庄户人家长长用这一类的草本植物的藤蔓拧草绳、编草袋子等等。因为永定河流经的地方有大片砂质土壤,不利于筑堤,又因为银钱的关系,没办法采石筑堤……种种限制之下,集思广益,想出了这么一个办法,就是采割这样的蔓子草回来拧成草绳,再编制成草袋子,装石块泥土,用来筑堤,以增加堤坝的牢固程度。
秦铮没有听到杨璟庸的嘟哝,目光仍旧盯着那些半大小子,看着那些孩子放下青草,只顾得上在旁边的大缸里舀一瓢水咕咚咕咚喝了,也不吃饭,就又握着镰刀,匆匆返回去割草了。
这些孩子并不是应招来的民壮,而是以工代赈的一种,他们割草用来换取粮米。十斤青草换取一斤粟米或者两斤红薯、马铃薯。一天下来,也能换回去十多斤米,或者二十几斤红薯马铃薯去,不但够他们自己填饱肚子,还能养活两三口老幼的。
有了这个活计,那些家里壮工不足,或者失了壮工的,只要有七岁以上十五岁以下的半大小子,也基本不用担心这个冬天饿死了。
看了一回,秦铮突然开口道:“这样不行……命人加几口大灶,蒸上红薯马铃薯,这些小子们每人发两斤填肚子!”
杨璟庸早就转开目光去看另一侧的堤坝了,秦铮猛地出声惊了他一下,略略稳稳神,这才白了他一眼道:“他们每日挣得也足够吃饱了……”
秦铮目光一横,将杨璟庸后面的话断回去,淡淡道:“可这些孩子们家里基本都没有壮丁支撑……他们挣回去的粮食,很可能要养几口甚至十几口人……”
杨璟庸盯着秦铮默了一瞬,什么也没有再说,只挥挥手,他身后跟着的安辔立刻小跑着下了河堤。很快,不远处的一片空地上就来了七八个人,拿着铁锹片刻功夫挖了几个灶坑,安上大铁锅,倒上水,将洗好的红薯马铃薯装进锅里,一般是蒸一般是煮的……点着火不过一刻多钟,食物特有的香气已经随着热气四散弥漫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