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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偷工减料,而是汤老先生也有自己的个性,人家说了,林旭既然不答应进京,那么可以在京期间过来学习,却并不为师生。所以坚决不受林旭的师礼,于是林旭就行了个半师礼以示尊重之意。
林旭也跟汤老先生说了,他之所以留在京城,为的就是守护大嫂,故而不能跟阿福阿满一样每天来上课,汤老先生对此也颇为嘉许。
于是,第二日近晌午时分,林旭带了两个食盒和一本自己外出游历搜罗到的前朝珍本去了汤府,午饭,汤老先生就跟林旭和几个孩子一起吃了鹌鹑馉饳儿和小揪面,当然还有清蒸鳇鱼和酱烧大马哈,把个汤先生吃的连连赞不绝口。而让众人皆为惊讶的是,除了这些美味之外,汤先生对林旭带的一小坛辣椒酱喜欢的不得了,辣的满脸大汗,嘶嘶地哈着气,却仍旧停不了口。吃完饭更是直接吩咐林旭,再给他送两坛过来……
对于这样的发展,邱晨自然是欢喜不已。虽然对林旭拒绝了汤先生进京求学多少有些遗憾,却也理解林旭的初衷,并没有说什么,只是从这一天开始,她就算看清了汤先生的一个短板,那就是酷爱美食,所以,她每天晌午都会让厨房变着花样儿做各种美味食物,然后让林旭带上送去汤家,陪着汤先生吃饭,期间或者饭后跟汤先生交流请教,也让林旭受益匪浅。
如此,邱晨每日处理完家事,就操心做些什么美食,特别是川味儿的麻辣菜品,颇受汤老先生的欢迎,于是麻辣兔腿、歌乐山鸡块、麻辣鱼、酸菜鱼、麻婆豆腐、鱼香肉丝……等等菜品陆续出炉,同时,邱晨还不忘搭配一些去火的清淡菜品、汤品,嘱咐林旭一定让汤先生注意节制,北方气候干燥寒冷,并不适合多食辣椒,万一上火就得不偿失了。
充实匆忙的时光过得飞快,眨眼又过去了半个月,进入十一月底,整个靖安侯府表面仍旧平静内敛,但从各处严格自律的下人和来往匆匆的脚步都不难看出,整个靖北侯府的气氛更加紧张了。
唯独邱晨,这个紧张之源却反而没看出什么变化来,每日仍旧晨起处置家务,然后就乘了暖轿去后园子玻璃暖棚,看花看菜,然后摘几只西红柿几个黄瓜,甚至心血来潮还会摘几棵小白菜,打发人去厨房要来清汤,去半亩园烫个青菜……
林旭这些日子仍旧日日陪在邱晨身边,只在巳时末乘车去一趟汤家,午时末再乘车赶回来,不敢多做逗留,只怕邱晨发动了,没人主持局面。
对于邱晨的这种自娱自乐,林旭和陈氏也曾想过劝阻,让她不要再四下走动,安心在屋子里待产,不过想到女人生产难免会害怕紧张,让她找些事情做,也能够分散注意,或许能够减轻产前的恐惧和压力,几个人想了又想,还偷偷地商议了几次,最后还是什么话也没说,只是跟在邱晨身边的人从之前的一个婆子一个丫头增加了一倍,连两个稳婆也被要求在沐恩院轮值,万一邱晨发动了,能够及时用上,不至于耽误了。
众人紧张准备着过完了十一月,进入了腊月。邱晨依旧如常,反而冷静放松有条不紊地该做什么做什么。其间过了冬至节,若是秦铮在家,原本要去宫中参加大朝会,然后回梁国公府参加冬至大祭,如今秦铮不在家,邱晨又是这般模样,不管是宫中还是梁国公府的祭祀也都没能参加,她倒是对各种传统祭祀典礼颇为感兴趣,陈氏就让宫中出来的两个教引嬷嬷过来给她讲宫中旧日的祭祀大典,倒也给邱晨解了些惑。
腊月初六,汤先生提前就通知说有一个诗会,让林旭前去参加,林旭不放心,邱晨宽慰几句,安排了马车打发他去了。
巳时末,宜萱和宜衡姐妹俩相约一起来侯府,给邱晨送腊八礼。邱晨破例没去后园,跟宜萱宜衡在沐恩院里说了一个多时辰话,吃过午饭,宜衡惦记家里的孩子,跟宜萱匆匆告辞而去。
邱晨也觉得疲惫了,就挥退了丫头婆子说要午休片刻。陈氏还有腊八节的一些事情处理,就嘱咐林氏、汪氏和承影玉凤在外屋守着。
睡梦中,邱晨恍恍惚惚似乎回到了现代,高楼大厦林立,交叠纵横的快速高架穿行其间,无数首尾相连的汽车流水般奔行不息,邱晨恍惚间,似乎站在一道过街天桥之上俯视着一切,如此清晰如此真实,却又远远地隔离在那一片车水马龙之外……
突然,天色黑下来,眨眼间厚厚的乌云笼罩了整个城市,大雨随即而至,如泻如注,最初车流仍旧如河水奔流不息,邱晨似乎透过车挡风玻璃上飞快摆动的雨刷,仍旧能够看到一辆辆车内人们的表情,淡漠、慵懒、欢喜、愤怒,却独独没有担忧和恐惧。
这座大都市被称为当代最现代化的城市,说起交通问题,人们首先想到的就是拥堵,怨声载道、烦闷不已,但对于天灾和无情的水火,却似乎早已经被人们遗忘。
当邱晨看到北侧隔离带上汹涌而下的洪水时,她猛然意识到了,她正置身何处。惊回头,果然看到一辆白色的新车正随着车流越行越近,毫不迟疑地朝着桥下开过来……
她大惊失色,她心急如焚,她想要提醒车里的那个女人不要再往前了,退回去、退回去!哪怕停在那里不要前进也好……
她觉得胸部因为焦急要撕裂了、炸开了,她觉得用力嘶吼的嗓子裂开生生地淌出血来……但那辆白色的车子仍旧没有片刻迟疑地开进了桥下。邱晨木然而惊恐地转回头,北侧混凝土隔离墙后,混黄的大水汹涌而来,裹挟着泥沙垃圾,以雷霆万钧之势,向沉溺于便利都市生活的人们显示着大自然之力的不可抗拒……
邱晨不甘地瞪视着瞬间被混黄的泥水淹没的白色车子,默默地闭上眼睛,任由两行冰凉的泪水沿着脸颊滑落……
她有多久没有想起现代了?她有多久没有重复这场噩梦了?
她如今是杨氏海棠,是阿福阿满的娘亲,是大明国靖北侯秦铮的妻子,还即将是他们孩子的母亲……
想起肚子中的孩子,邱晨突然感到眼前一道金色的光芒倏然而至,她惶然睁开眼,眼前是她熟悉的天青色绣花帐子,身侧是床头供着的佛手和柑橘的香甜气味,怀里抱着铜质暖炉,一切安宁而美好。没有现代化的高楼林立、车如流水,也没有大雨、没有洪水……
她瞬间放松下来,舒了口气的同时,抬手抚上自己的脸颊,冰凉凉湿漉漉的触感让她知道泪水不是做梦。她流泪了,不是悲伤,不过是对过去那一世的挥别!
她忘了梦境最后半梦半醒间的金芒,脸上泪水拭去后紧巴巴的难受,她想撑起身子起床,去洗把脸……
用手撑着坐起来的时候,突然一种久违了的湿热猛地从两腿间涌了出来!
她微微一愣,甚至还有一刹那的疑惑,孕期不会来月经,怎么会有潮涌的感觉?
一瞬之下,腹部紧随而至的紧致收缩夹杂着钝钝的痛感让她猛地清醒过来,不是月事来潮,而是羊水破了……
她的心猛地揪了起来,呼吸都以为突然而至的情况紧张的有些窒息起来……她努力平缓着自己的情绪,随着腹部收缩和钝痛渐缓,她的情绪也终于平缓镇定下来。
她努力深吸了几口气,然后挑开床帐唤人:“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