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nbsp;而朝堂之下,从京都长安到边壤西川,各处都在传闻,皇帝陛下受了奸人的迷惑,对前太子再三迫害。太子忠孝,忍辱负重,几番退让,险些丧命,幸而逃出生天,如今,不忍见父君陷于奸人之手,故而才举兵起事,其中曲折,令人叹息。
肃安帝听这些传闻,气得当场吐血,几乎晕厥。
但是,愤怒过后,他又生出了一种可怕的预感,他似乎在一步一步踏入贺成渊所挖的陷阱中,这个陷阱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是从他传唤高敬泽入京开始,抑或是,更早的时候?
一直以来,肃安帝都觉得长子与姬扬霆类似,无论容貌、性子、或是行事的手段,完全一般无二,但是,时至今日,肃安帝却惊恐地发现,那个人,终究是他的儿子,身上也流着他的血。
隐忍、残酷、以及阴狠。
肃安帝犹豫了。
兵部火速征调兵马,欲讨伐西川叛逆,但各地的府兵行动迟缓,各种拖沓,迟迟不能抵达。在主帅人选上,肃安帝也犯了难,高敬泽为其肱骨,这个节骨眼上,轻易不敢令其离京,而其他人,又显然无力与贺成渊一战。
形势一触即发。
然则,不知是巧还是不巧,就在此机,有战报自安西传来,石破天惊,压过了此前一切动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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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在太子营帐中,方楚楚津津有味地听着唐迟给她说着西川战事。
本是血腥残酷的场景,但唐将军口才很好,说得绘声绘色、生动有趣,极力描叙了太子殿下的英明神武,尤其是说起太子亲临战场之时,那般英姿飒爽、勇猛盖世、皎若日月,简直令人见而倾倒。
贺成渊在一边正襟危坐,以目光表示嘉许。
方楚楚听得吃吃直笑:“好了、好了,快打住,牛皮快要吹到天上去了,真不害臊。”
唐迟正色道:“太子妃此言差矣,唐某所言,尚难以表述殿下风采十之其一,太子殿下其人,实乃天降神将,当世之伟男子,天下无人能出其右……”
这马屁越拍越离谱了,连贺成渊都听不下去了,咳了一声,把唐迟喝止住了。
唐将军功成身退,收住了口,恭敬地告退了出去。
贺成渊看了方楚楚一眼,坐得更加端正了,姿势高傲,神情矜持。
相处这么久了,方楚楚还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吗?
她笑眯眯地蹭过来,坐在贺成渊的大腿上,在他的额头上“吧唧”一下,响亮地亲了一口。
“嗯,我们家阿狼还是那么能干,论起打架来,从来就不会输。”
“那是自然。”贺成渊满意了,搂住了方楚楚的腰肢,他的声音淡淡的,言语却是那么狂傲,“你且看我,即刻挥戈南下,这一路谁人能阻?”
方楚楚却有些奇怪:“你要和你的父皇打仗我是知道的,但何必这般大费周章?千里迢迢地从长安跑到西川来挑事,可累死人了。”
“你却不懂了。”贺成渊耐心地给她解释,“唐迟和朱三泰是我多年的属下,他们被调到西川时,暗地里把我的大部人马也带过来了,西川本来就乱,李广胜和高敬泽敌对了多年,双方经常混战,加上周围的党项人和羌人,我手下那二十万兵马才藏得住。何况,我若要举事,免不得需要李广胜和陈武艺帮我一把。”
他忽然笑了一下,慢慢地道:“大将军高敬泽对父皇赤胆忠诚,当年,为了尽忠父皇,更是亲手设下毒计,伏杀了我的外祖父和舅舅,如今,我便要让世人知晓,高敬泽此人,不忠不敬、不仁不义,他才是谋反的逆贼。”
他说这话的时候,情绪微微地有一些变动,也只有方楚楚这般心意相通之人才能发觉。
方楚楚在贺成渊的脸上蹭了两下,温柔地给他顺毛:“嗯,我知道了,那个人很坏,对,不能轻易饶过他。”
“但是……”她又有点担心,“你外祖父和舅舅那么厉害的人,都死在那个高将军的手里,他定是不好对付的,你可千万要谨慎从事。”
贺成渊颔首:“你说得不错,高敬泽是个人物,我也未曾轻视于他,但若说他有多厉害,能胜过我外祖父和舅舅,那也不见得。”
他的目光转为冷厉:“他若堂堂正正一战,便是我外祖父和舅舅死在他手中,我也没有话说,但是,他却利用旧情欺骗了我舅舅,我舅舅一时不察,被这厮所害,含恨而死,若不然,以我外祖父和舅舅的神勇,纵然千军万马亦不能匹敌,怎么会落得一个满门覆灭的结果,故而,高敬泽不但要死,还须死得身败名裂。”
方楚楚偎依在他的怀中,软软絮语:“可是你父皇现在那么看重他,你这清君侧之计恐怕不得奏效呢,我看你父皇是断断不会把他清掉的。”
贺成渊哑然失笑,揉了揉方楚楚的头发:“你可太傻了,这不过是寻个名目罢了,无名之师不可兴,你当我之前种种忍气吞声是为了什么,我以子伐父、以臣逆君,须得要一个堂而皇之的道理,高敬泽不过是个筏子,我借他之名,与我父皇对峙,使天下人心向我,这是一举两得之策。”
方楚楚又捶他:“我哪里傻了,就你心眼多,就这么短短时间,捣鼓出这许多花样,看得我眼睛都花了。”
贺成渊淡淡地道:“父皇对我早有忌惮,我又岂会不知,这些都是多年来的布置,想给自己留个后路,只是没有料到这么快就派上了用场。”
他说到此处,似乎微微地叹息了一下:“就是委屈你了,刚刚嫁给我,就跟着我东奔西走、担惊受怕,没过一天安生日子,当时叫你先避让一段时间,你偏偏不肯,实在任性,叫人生气。”
他口中这样说着,眼里却是温柔的笑意。
方楚楚笑了起来:“别得了便宜还卖乖哪,我对你这么好,你还生气什么,我知道你偷偷在心里高兴,是不是?”
“嗯,你说是,那就是……”贺成渊声音轻了起来,低头吻了过去。
亲了又亲,摸了又摸,然后,如同每一个夜晚一样,不知不觉地就滚到一处去了。
方楚楚娇气起来,哼哼唧唧地嫌弃营帐里的木板床不舒服,硌得慌,贺成渊干脆一把将她抱在了自己身上。
他的手掌宽大,两手合握,几乎可以把她的腰肢拢成一束,柔软又富有韧性,他简直爱不释手。
不过,好像、似乎……多了一丝丝肉,她是不是胖了?贺成渊觉得如今这般手感恰好,丰肌弱骨更撩人,他的举动愈发大了起来。
方楚楚被折腾了许久,腰都快断了,和之前一般,忍不住抽抽搭搭地哭了起来,在贺成渊的身上又抓又咬。
春水漫过山峦,旖旎不绝。
……
方歇,彼时已经到了大半夜,贺成渊正搂着方楚楚睡了。
不意外面寂静的夜里突然传来了异样的动静,像是有人在急促地呼喊着什么。
贺成渊醒了过来,睁开眼睛,双目清明,立即起床穿衣。
这边刚刚装束完毕,就听见唐迟去而复返,在营帐外用焦急的语气道:“太子,有紧急军报,请太子出帐。”
贺成渊大步出了营帐,沉声道:“何事?”
那边,左右搀扶着一员武将过来。
那武将十分年轻,一身风尘仆仆、满面风霜枯败,看过去几乎是奄奄一息的模样,他看见了贺成渊,怔了一下,脸上露出了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但是马上又清醒了过来,在眼睛里迸发出惊人的光亮来。
他推开搀扶的人,踉跄着扑了过来,跪在贺成渊的脚下,嘶声叫喊:“蛮人犯境,安西告急,常将军有难,求太子殿下驰援,救安西于水火之中。”
这却是个熟人,原青州刺史家的三公子郑明义,如今在安西都护府任兵曹之职。
贺成渊心中一凛,面上不动声色,语气却愈发冷静起来:“究竟出了什么事情?速速道来。”
郑明义一边喘息着、一边断断续续地道出缘由。
却原来,北境的胡人部族听闻大周太子贺成渊已死,尽皆狂喜,以回纥部为首,撕毁了此前盟约,纠集了黑水靺鞨、东胡室韦及匈奴残部,有数十万众兵马,以回纥亲王安速答为主帅,皇子拔也朱邪为监军,悍然南犯,强弓壮马,气势汹汹,直逼安西都护府。
事出仓促,驻守安西都护府的忠武将军常义山不及防备,节节败退,庭州失守、伊州失守、弓月城失守,北境全线告急。
常义山命人飞马向朝廷禀告此事,请求援军,但长安距安西有万里之遥,这一来一去,加上调遣军马的时间,等到朝廷援军到时,估计安西已然失陷。
而恰在此时,传来了西川之事,已经故去的太子贺成渊竟重返人间。
西川毗邻安西,贺成渊之威更是响彻北境,若能得他援手,则安西有救亦。常义山当时惊喜交加,但一时难以辨认真伪,故而想起了郑明义。
当日就是太子暗中托了口信,将郑明义调至常义山麾下,命常义山多加栽培,如今常义山急急唤了郑明义赶往西川,找寻自称太子之人,常义山也未多加解释,只告诉郑明义,见到此人,自然就知道究竟是不是太子。
如今,郑明义见到了当初的阿狼,再联想此前种种,心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汗水涔涔而下,说完那些话,就把头伏在地上不敢作声。
整个兵营都被惊醒起来了,一簇簇火把点燃起来,照亮了夜色,火光明灭摇曳,松脂油发出噼啪的声响,所有人都沉默着,等待太子定夺。
营帐里面,方楚楚从睡梦中迷迷糊糊地醒过来,伸手一模,贺成渊却不在身边,她觉得有些冷,不禁清醒了过来,睁眼一看,营帐外面亮光幢幢,却十分安静,她心里有些忐忑,赶紧穿了衣服出去看个究竟。
她挑开营帐的门帘,到了外面,左右看见了太子妃,皆躬身垂首以示敬意。
贺成渊的脸色看过去十分冷峻,方楚楚拉住了他的手,轻声问道:“出什么事了?”
郑明义听见了方楚楚的声音,心中一震,百感交集,但此时此际却不敢抬头,紧紧地攒住了手心。
贺成渊握住了方楚楚的手,心里慢慢地安定了下来,他环顾四周,部属皆在,人马严谨,待他发号施令。
他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传令,即刻开拔,转向安西都护府,迎战回纥。区区蛮胡,焉能犯吾大周,必诛之,令其不能返!”
“必诛之,令其不能返!”众将士轰然应诺,声震夜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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