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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之行,新起点”,她的思想她的人生观,因为北京之旅,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一一虽然是暂时的,但至少是产生过的;虽然不是一下子达到了完美的永恒,但至少是一次飞跃。人的生命的最完美的顶点,不正是由一次次的飞跃垒成的么?她有感自己的可喜变化,又在日记的扉页,那首《我愿是一阵风》的下方写道:春夏无穷,只是时间的反复;人生须臾,却有完善的过程。
那天,她坐上了通往北京的列车,她忘记了身边的一切,也忘记了情感的伤痛。祖国广阔的平原山川,填补了她心灵的空虚;万里江山,如此多娇,激发着她要为之奋斗。她沉迷于梦想里,再分不出时间心思哀哀戚戚自己感情的创伤。她梦想着有朝一日,她将走遍祖国的每一寸土地,遍访天涯海角莽莽高原;她将绘下祖国的壮丽河山小溪流水,既把振奋人心的巨变入画,也把发人深思的愚味落后上色。她要把五彩纷呈的中国,历史长河里的中国,新时代的中国,完整的中国,呈现在世人的面前。她站在广阔的天安门广场上,心潮澎湃,久久凝视,凝视久久。天安门城楼,浮在历史长河的巨流中,载着国人的豪情壮志,载着她的感动,飞翔,飞翔,……
站在天安门广场上,她感到自己真渺小,渺小得几乎不在世界上存在一一自己的那段自以为刻骨铭心的爱,更不能在这世上划下一丝痕迹!此刻,她只有一个想法:努力让自己在这个世界有存在的价值,自己的躯体从这个世界消失时,会留下点点痕迹!是的,人来到这个世界,不是抱着尽情地吃喝玩乐一趟的目的,市井俗人筵席散尽后拍拍屁股走人——不能这样,绝不能这样!
回到港湾,她已不是一个被痛苦压制着的哀伤的生灵。她全身心投入书画,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艺术的精神营养。她的生命,在不断完善着。有次,李凤媚在她面前提到陈渐的恋爱,她已能泰然自若。甚至好几次,她亲眼目睹了陈渐与媚珊走在一起,你你我我,十指相扣异常恩爱,她的脑海飘过的,是遥远孤云的淡淡哀伤,白云一身是泪,但由轻风托着,很轻盈自得。望着他们有碍观瞻的亲密背影,她甚至自问:“怎么,我爱过那个人吗?爱过那个如此倾恋美色的男人吗?”她甚至有点反感至于厌憎了。如果她知道了陈渐的市高官的地位,如果她知道陈渐那斯文俊秀的外表下,此阶段为拥有美人而洋洋自得,她是会对陈渐嗤之以鼻的。现在,她的不去学校,已不是为了逃避遇见陈渐或他的恋人媚珊,而是她分秒必争,以提高自己的绘画艺术、文学修养。她的那间隐藏在小村庄中的小房间,通常是因为刻苦用功而彻夜灯亮。
这学期一结束,陈渐理所当然就要调往市政府的首要部门。陈渐公开了同本镇第一枝花的恋情,他的门庭,如开放后的港口城市,热闹非凡。旧同事们送上了动听的好言好语,同时也带来了不可泄露的请求,要在适当的时机交给陈渐;争先恐后来瞻仰尊容的,还有毛遂自荐的新朋友,也挤在拜访的行列里,在这儿进进出出。李一呈简直成为陈渐不用付薪水的奴仆,但他知道为陈渐扫扫地,抹抹桌子,炒几个小菜等等的小小举动中蕴藏着巨大能量,能引发爆炸性的前程,所以把每份小工作做得尽职尽责,尽管不是有滋有味,却是战战兢兢。吴潇定自认为是陈渐美好婚姻的牵线人,所以总以功臣自居,在陈渐这儿的发言气吞山河。王璧君,陈登,等等一大群,众星附月一样追随着陈渐,老的小的,教师公务员……,只要陈渐一出现,无不用热切的眼光追随着他。陈渐的小屋,映红了港湾中学的半个天空,在港湾中学的上空,似乎回荡着“陈渐——,陈渐——”的呼声,热烈而持久。
1995年8月28日这天,在人们羡慕的目光的恭送下,陈渐结束了在乡村五年整的单调的教书活,携上了他清纯亮丽的恋人,走了。他本来可以乘坐普通的客车的,但在许媚珊的一再坚持下,他们终于坐上了市高官的名牌专车,让港湾这群乡下佬开了眼界。连吴璧君吴潇定也免不了倒吸一口气,目瞪口呆得啧啧称奇。他带上的不只是美艳的恋人,更多的是人们的崇敬艳慕,他为此感到自豪,觉得自己的人品地位的档次,不是普通人随便能攀比的。有一个有权有势的父亲真好,有一个俏丽的恋人真够风光!
陈渐走了,永远地走了,也许再不会踏上这片贫瘠落后的土地了,但乡里人对他的谈论永不停息,对他的寄望也更深远一一他们真担心,那天他坐着昂贵的小车,伴有亮艳的美女,是否把同样地为他的锦绣前程感到兴高采烈的一群渐渐地淡忘了。为了安慰自己,他们还是不时提起陈渐,似乎陈渐永远在身边,并不因为远离了就与他们拉开了距离。他们可以夸傲地在亲戚朋友面前说:“市高官的儿子陈渐吗?我跟他熟得很,他不拿架子,对人很好一一对我更好,临走前还赠我一条领带,承他看得起兄弟,主动把电话号码留给我。”或者又有说法:“他的女朋友呀,是我们镇的第一美女,真有他这小子的艳福。”诸如此类,如此种种。陈渐似乎是珍珠玛瑙一类的装饰品,常挂在嘴边可以提高自己的身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