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站一站,助助威,与大家同喜同乐,就是为家乡贡献力量了。”听父亲这么说,珊珊的脸色终于回转过来,王校长担紧的心才放松些许。珊珊一份的喜悦,能让他生出一百份的喜悦。
这一天,真是个好天气。学生早早就集结在校园里,为能到校外集体劳动这一新鲜事儿兴奋着。体育老师李民拿着一个无线小喇叭,一声令下叫集合,登时锄头、畚箕、手推斗车,叮叮铛铛的,奏着很不和谐的乐曲。那队伍,乍看起来还挺整齐神气的,有如要出征为国争光的战士。
他们的战地,是本岛新推出的中线公路的南段,他们的任务,便是铲平路面,除切伸进路面两边的树根及杂草,并把土块运走。
吴潇定一向风度翩翩,今天打扮得更是光彩照人,在一群同事间,他是鹤立群鸡的引人注目。他闪烁其辞地对众人说道:“我早就预见,国家不会忽视我们的。我们这儿的地理位置得天独厚,就如好望角一样重要。一些人鼠目寸光,成日愁眉苦脸,哀声叹气,就我对本地有信心,相信不日将有一条国家一级高速从市区直逼本岛而来,从此将领着我们追赶亚州四小龙一一这话我去年才说的。”
为证实他是个实实在在的预言大师,他对李庆说:“我记得当时你在场的。”李庆天生记忆力有限,但能荣升为潇定作证的地位,真是意外的高兴,刚把手放到后脑,来不及深作确凿的回忆,就唯唯连声。潇定轻而易举地成为杰出的预言家,当然很是高兴。他这么洋洋自得地大声说着他的预言,一半是因为他的天性,另一半是故意让王珊珊听到。珊珊今天穿着一条笔直的黑长裤,束着紧腰白衬衫,妩媚多姿,明快亮丽,美得如同从云端降临工地的仙女,令土公路生色不少。潇定、璧君早已魂不守舍,但偏偏遇上的是王校长的千金,所以不敢恣意放任地追求,只能隐隐约约地传情。珊珊勾得旁人的心怦怦直跳,她的心却飞到陈渐那里去了。她心不在焉、魂不守舍的神态,只有尝了百种爱情滋味的吴潇定才能察看出一二。他本来情场上一路春风得意,此刻也对陈渐微飘妒意,真希望珊珊沉迷于陈渐的同时,别忽略了他使用锄头动作的笨拙。珊珊哪会注意到陈渐使用锄头的滑稽相呢?她只觉得自己整个心都在蒸发,化成空气索绕在陈渐的身旁,她迷茫着眼睛望着他,如醉如痴。她正思索着如何得体地接近陈渐,同他说话,催发他对自己的爱意。
苏杰夹在她的初二(1)班的学生当中,乍看上去,竟与学生无二。就像她多厄的爱情,她的班分配在一个树根多、土质硬的地段。锄头抡上来用力砸下去,地面发出“砰砰”的声响,以为锄头是碰到了金属板。有学生笑着发话:“这段路不用铺水泥了,这样坚硬的土质,胜过天然的水泥地面。”骄阳似火,他们个个累得汗流浃背,气喘吁吁,却依然有说有笑。他们幼小的心灵已懂得,他们的一锄一铲,足以构成一项伟大的工程,将筑成港湾人民的希望之路。学生干劲十足,苏杰自然十分高兴,更是感动,好像这一项艰苦的工作是为她而做的。此刻她少了一份文人艺术家的忧伤,多了一份革命者建设者的豪情。她自己也干得很起劲,工作让她心怀喜悦。“砰,砰……”有如打铁铺中的运作,几十把锄头参叉不齐地砸下去,奏出了波澜状阔的劳动交响乐。忽然,和谐的乐曲出现了变异,一声“哎哟”的惨叫声传了过来,交响乐嘎然而止,大家齐向发出“哎哟”声的地方望去。有个声音马上传出来:“不好了,吴庆同学受伤了,锄头砸了脚了。”苏杰忙把铁铲递给身边的一位学生,急急地跑了过去。学生群自动让出路来,大家把希望寄托在老师身上,都舒了一口气。那位受伤的男生用手捂着脚踝,血从他的手指缝间渗了出来。旁边几位怕见血的女生不忍看,都把脸别了过去。苏杰也唬怕得脸色苍白起来,扶那学生坐下,向周围浏览一眼:“你们谁看见校医了?”
“刚才见她就在二(4)班的,但不知现在在哪里了。”
苏杰立即吩嘱几位班干部分头去找校医。她望着那渗出的鲜血,只觉得额角的脉搏在怦怦地跳。她的绘画作品中,很少用到殷红的颜色,因为这血淋淋的色彩太残酷太恐怖了。不一会儿,在焦急的等待中终于听见有学生欣慰地传过话来:“好了,有药来了。”苏杰热切地抬起头来,迎面而来的竟是陈渐!他戴着一顶金色草帽,急急地随本班班长赶来,脸上凝着几滴闪亮亮的汗珠儿,欲滴未滴,让人看了心里痒痒的,直想伸手为他拭去。所有的学生有如迎来了圣驾似的,都感激地充满希望地望着陈渐。苏杰默然无声地闪个位置,让陈渐看到受伤的学生的脚踝子。陈渐蹲下来,用棉花蘸了万花油按到伤口上,血就渐渐的止住了。这时他才分出神来说:“等一下校医就来,我们先把血止住,她那儿也有几位学生受了伤。”学生听说别的班也出了事故,像分摊了罪状似的松了口气,原本一脸担忧的神色,抹上了掩饰不住的微笑。陈渐被这种天真的兴灾乐祸逗乐了,也许这就是他们所谓的集体主义精神中吧;他冲苏杰笑了一笑,苏杰尴尬地把脸斜了一斜。苏杰吩咐围观的学生:“分散劳动去吧,可要多加小心。”只剩下他俩看护那位受伤的学生,那沉默显得多么沉长啊!一桩桩的往事又涌上了心头一一他们还算是爱人么?也许,他们连普通朋友的关系也维持不了了。这热闹的场面,衬托得他们彼此的距离更加遥远,把他们笼罩在淡淡的哀伤之中。
“陈老师,您怎么知道我们班出事了?”一学生问道。
陈渐看了苏杰一眼,深情地说:“你们班的学生去找校医,我才知道的。”他不好意思贸然同苏杰说话,他为冲淡那份尴尬,安慰受伤的学生道:“这伤势不要紧的,等校医来了,把血洗净,抱扎好防止伤口感染就好了。”
可是十分钟过去了,校医还不来,苏杰心底下暗暗地发急,皱着眉头。陈渐于是小声说:“也许校医又被耽搁住了,我们把他扶过去吧。”
二(1)班全体同学都拿羡慕的眼光望着他们三个躇躇而去,好像受伤也变成一件令人向往的事。
校医正在为那儿受伤的最后一名学生抱扎伤口。
“我在这儿就可以了,你走吧。谢谢你!”苏杰说。陈渐黯然伤怀:是她下逐客令吗?
他轻轻地咬咬嘴唇,忍着留下了。待会儿校医转过身来,为这位受伤的学生清洗血渍,责备道:“你怎么这么粗心,再深些,脚踝子就破,残废了。”苏杰难受惭愧得把头压得低低的。陈渐的手动弹一下,潜意识中,要伸手过去拉她的手,安慰她。待抱扎好,他们俩不约而同去扶那学生,学生却自己站起来,轻快地说:“老师,我可以自己走路了。”苏杰点点头,微笑着,但依然扶着他。陈渐借这个亲近的机会,刻意地望着苏杰,希望她能明白他的心,而她似乎一点反应都没有。他惭愧得不敢再提供帮助,放开了手,哀伤地凝视着苏杰扶着她的学生慢慢地向前走去,觉得心一纵一纵地向下沉,希望也一纵一纵地往下沉。忽然,他鼓起勇气,抢上前几步,跟在了苏杰的身边,深情地压低着声音说:“我等,愿意一直等到那一天,一生一世。”苏杰转过头来,看到了他眼睛里的诚恳与坚定。她的心再次震动了。自己这一年所盼望等待的,不就是这句话么?她眼角的忧郁被驱散了,欣喜激动之情荡漾在整个脸上,内心的甜美幸福感不言自喻。她身边的学生,也会意似的微笑了,他听到了自己不该听到的年青老师的内心倾诉。为不使这两位他所敬慕的老师难堪,他故意不去看他们而继续走路,装出什么也不理解的神色。
等到苏杰终于诚恳地回望他一眼后,陈渐就心满意足地走了。过一会儿,苏杰忍不住再回头凝望,看到了珊珊远远地迎上陈渐走过来,大声责备:“我们都以为你当了逃兵了!”并很亲热地把纸巾递给陈渐擦汗。她凝望陈渐的神态,十足一个热恋中的女孩,沉迷地望自己的情人。苏杰触目惊心,心酸地呆望了一会,默默地扶着受伤的学生,朝自己的班集体走去了。
“那位漂亮的女孩是王校长的女儿吧。”学生问。
“是的。”
“她与陈渐老师关系好像很好。”
“她是陈老师的学生。”苏杰竭力让自己的语调平稳,为他们开脱的同时,也是为了安慰自己。但心里却有一团愁云在蔓延,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