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惧了某个臣子,结果是可怕的!”
屋子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到地上都听得见,所有人都沉默了。是的,彭犀是对的!
公孙佳起身向彭犀一拜:“多谢先生提点。是我轻狂了。”
彭犀也站起来一揖:“丞相很明白,只是年轻人都朝气,可有的时候冲得太往前未免是好事。下官敢问丞相,这些差使您能忙得过来吗?是不是有一些容易遗忘?要用的时候才想起来?那就大可不必挂在身上!减一减,对您反而好。”
单良扼腕:“那就可惜了!”
“不可惜,”彭犀说,“丞相还年轻,现在就有如许威势,一是容易招人忌惮,二则摊得太大、拢得太多,忙不过来。贪多嚼不烂。请问丞相,实录修得很好么?修完实录您还能再修前朝史吗?京派望族您敢说全都弄明白了吗?再问丞相,若是巡察军务的事让您去做,做得来吗?撑得下么?这几样同时发难,能处理得好么?有死忠的人为您执行吗?”
公孙佳问道:“先生的意思是?”
“在政事堂站稳,把住大局。先把兵部扔了!那地方已经是鸡肋了。枢密使您才做,就给给枢密院立好规矩,也不要留恋。禁卫的职事能留下是最好的,不能,也不算太亏。下官明白,您承的是烈侯的衣钵,可是这些个,您想要要拿回来,也不很麻烦。您有私兵,有军功、有威望!您是定襄侯,安北将军!多少将校都是您护下来的?何况,枢密必是安国公的,禁卫有延安王世子?
反倒是户部,承平天下,看人丁赋税!就算是出征,也要看粮草辎重不是?如果要留,就留这一个。吏部也要紧,那个您争不过霍相公,好在他也还称职,又是同乡。
您要深耕最有把握、朝廷最离不开的地方,做成几件立功立威的大事!以后的事,自然水到渠成。您的长处在知人善任、在运筹帷幄,在眼中有大局!下官对丞相说过,大势已变!您从现在就得开始准备啦。
况且……陛下更钟爱安国公呐!这些朝臣,从先帝起,安排得很明白,一代一代的,老一辈儿,有钟太尉、赵司徒,下一代武则烈侯,文则赵司翰,更有江、容等人,小一辈儿,武则安国公,文有容逸等人。可偏偏造化弄人,丞相是在夹缝里钻出来的。见过石缝里发芽的种子么?您就是那样,所生之地贫瘠,阳光雨露稀少,就更要把根扎深!只有这样,才能有力气破开石头。”
公孙佳严肃地道:“我明白了。多谢先生。”
彭犀也是感慨的,当年他劝燕王的时候可比现在口气好多了,还哄着呢,结果燕王是个什么态度?
单良哼唧了一声:“就算君侯肯让,我看现在那几块料也只能敷衍些小事。一旦狼主卷土重来,嘿!”
彭犀镇定地道:“那不正好?”
公孙佳心里很快形成了一个计划,问道:“我不忍心轻易将这些旧部抛弃不管,我要是在枢密、兵部里给他们安排得稳妥些,可行吗?”
彭犀道:“单先生才说了,这朝上谁跟谁不是亲戚呢?别过份,就行。”
公孙佳道:“先生说的是。”
单良有点憋屈,说:“才高兴了一小会儿。”公孙佳道:“会有高兴的时候的。”单良道:“那咱可说好了。”公孙佳一点头:“当然。”单良才勉强地笑笑。
彭犀稍稍有点担心地向公孙佳,从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来,没有高兴也没有不高兴,似乎是在深思,又没有失神的样子。心道:这比燕王强多了。顿时放心,也与荣校尉等告退了。
公孙佳静静站着,他们走了好一会儿,她才一跺脚,慢慢踱到案前,恶狠狠一脚踢在案上。案上的杯盏叮光一阵晃,果盘上的两个橘子一阵咕噜掉到了地上,又滚了好几滚。她又踢了几脚,食案晃了几晃,挪了点位置,没踢翻。
更生气了!
又跺一跺脚!
“轰!”食案在空中打着旋翻飞落在了门外,将护卫都惊动了!
公孙佳瞪着元铮:“添什么乱?!有本事了是吧?都踢出去啊?!”
元铮收回脚,乖乖地颔首,依言又踢飞一个。
“够了!”公孙佳火大得要命,“生个气都不让我好好生!”
阿姜跑出去安抚护卫,因为护卫知道……公孙佳根本干不出这个效果来!还没跑到门口,护卫已经一拥而入,刀剑出鞘,一片雪亮。
公孙佳看看这些严肃的脸,锋利的刀,忽然笑了:“我开心呢。你们都很好!今天有喜事,咱们都沾沾喜气儿!赏!”
护卫撤了,公孙佳觉得没意思极了,她拼了十年有余,得出这样的成果,还要让出去一些!这是不能忍的!可她得忍下去!彭犀说得对,不说什么权势,单从她自己的情况来看,现在也没到事事都能抓得住的水平。
可就是不甘心。
公孙佳慢慢蹲下去,就要坐到了地上,却忽然觉得触感不对。她回过头,看到一件青色的下摆,上面透着连珠纹。回过头去,慢慢抬起眼,元铮站得小心翼翼的,将头别了开去,双足垫在她的身下。
公孙佳突然觉得自己好难,她想独处,想静静,偏偏所有人都不让她安生。单手撑地,她想爬到床上去,至少帐子一放,就只有她一个人了。
没撑起来,一双手臂伸到她的腋下,将她托起。公孙佳难得的烦躁了。
元铮站在她的背后说:“我尽快回北方,枢密而已,我也可以。”
公孙佳气笑了:“好大的口气!你可以什么呀?你先留下来,”无论如何,元铮的话还是取悦了她,她退后几步,打量了一下元铮,说,“打住,你手别动!你一动我就觉得你要脱了……咳咳!阿姜,走了!烦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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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孙佳第二天又恢复了正常,一点也看出来头天晚上生过气。
到了政事堂也正常的理事,枢密府的进度也很快,她选人向来在行,对将校也熟悉、人情也熟,更兼对文官职事也了解,枢密府的构架搭建得飞快。
到得腊月,连实录都有了三分之一的初稿。公孙佳将三分之一的初稿交给章熙,章熙非常高兴!他与公孙佳对先帝的实录有着共同的见解,丰功伟绩要有,人情味也要有!
章熙道:“就照这样修下去!”
公孙佳又上了枢密府最后定员,章熙也批准了。再有户部今年的结算,副都的新规划,以及选定匠作监的人选。章熙也同意了。
公孙佳道:“请陛下赐下副都新名。”因为这个副都没有在前朝旧址上建,而是偏了数里。
章熙欣然提笔,写下了“雍邑”两个字,按照上古的叫法,这座城应该叫“雍”,按照现在的习惯,就叫雍邑了。雍者,和谐,和睦。公孙佳窥到了章熙的心意。
章熙也比较满意,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取得不错。
就在君臣满意的第二天,公孙佳告病,说是因为天冷又劳累,于是病倒了,还是头疼病又犯了。头疼是这世上最难确定病因又最难治的病,复杂得要命,反正她又病了三天,才重新站到朝上。
上朝之后的第一本,就是请求卸掉一些职务,好专心规划雍邑,以免误事。
章熙道:“容后再议。”
公孙佳品了品其中的味道,心道,是想我卸任,又不想我全卸了。要商量。
散朝后,章熙单独留下了她。公孙佳心里有数,正常发挥就很柔弱地坐在章熙对面,说:“陛下是知道臣的,臣打小就是这样。精力既然不济,就干些自己擅长的。别的责任给更能胜任的人岂不更好?”
章熙问道:“你想做什么?”
公孙佳道:“雍邑。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喜欢弄些让人觉得安全的东西。大约是自己的家太冷清了吧。”
章熙道:“手里有粮,心里才能不慌,户部你也兼着吧。啊!禁卫我要再想想,唔……”
公孙佳道:“那……臣卸掉的职事,可以荐一个人吗?”
“哦?谁?”
“枢密使的品级也不高,枢密使人也多,群策群力,现在又没有大战,年轻些的,也能担此大任吧?”
“比如?”
“安国公。”
章熙大笑:“他还用你操心吗?”
公孙佳道:“我不是操心他,我是操心朝廷,他是先父带出来的。要我说,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人会比他更合适了!”公孙佳一次卸了枢密使与兵部两样,听那意思,禁卫还在两可之间,只觉得双肩一轻,心也空了一块。
当天没有视事,推说还没有痊愈早早地回了家,坐在窗下望着梅树发呆。人人都知道她心情不好,无人敢来打扰。
阿姜数到她第二十三声叹气的时候,单良兴冲冲地瘸了进来:“君侯!君侯!大喜!大喜!”
公孙佳平静地看着他,单良喘着气说:“宫中来使!宣旨!请您换上礼服!”
“这么郑重?”
单良大声说:“开府!”顿了一顿,说“嘿,老彭说错了。”
“不,他说得对,”公孙佳喃喃地道,“开府是有代价的。”
这是拿枢密院换的,并且这开府也是为了方便她经营雍邑。很难说这买卖划不划算。
此时此刻,开府竟已不能令她开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害!这是一个很喜欢权力的人。放手?不太开心。
然后,章熙也挺公道的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