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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泪:“对!小谢,以后这里就交给你了。”
谢宫人惊呆了,她与吴宫人之间,一?向都是吴宫人更温柔纯真,她有点智计有点决断的,甚至吴宫人流产之后,也是她鼓励、陪伴吴宫人重新振作的?。现在吴宫人有了弟弟,居然性情大变,这是谢宫人措手不及的?。
对上朋友惊讶的目光,吴宫人苦笑一?声,一?肚子的?话都咽了下去。小谢是聪明,可是小谢既没有被王妃那样针对过,也没有陪伴郡王太久,更没有失去过孩子,她没经过残酷的筛选。
谢宫人道:“你要做什么?你刚认了弟弟呀,你别犯傻!咱们现在可是在宫外头!”
吴宫人道:“我一?辈子都会在宫外头了,你听我说,我走之后,我的?东西都要收起来,什么香啊、衣裳首饰啊,都先避讳着些,殿下不会很喜欢的。”
“你要做什么?”谢宫人又问了一?句。
吴选也惊了,他虽是红尘里打滚,与他厮混的?都没有章昺这样身份的,他也猜不透这个姐姐有什么想法。在他的?心里,姐姐是皇孙之妾,广安郡王如果愿意,是完全可以让他脱离苦海的?。哪怕他的?心里对广安郡王有股复杂的?嫉妒与怨恨,都不能掩盖章昺拥有这种能力的?事?实。
他也跟着叫了一?声:“阿姐?”
吴宫人摸着他的?脸,说:“我可怜的?道生。”然后起来打水洗脸,披散了头发,换了一?身素服。又让吴选也洗了脸,去了身上的?装饰,姐弟二人去到了章昺跟前。
章昺对吴选不待见,对吴宫人终有几分真情,这是他此生第一个喜爱的女子,处处都长在他最爱的点上。章昺没有想过处置吴宫人,处置完了吴选,吴宫人还是他的?爱妾。
吴宫人当地一跪,吴选也机灵地跪了下来,谢宫人随后赶到,依样画葫芦。
章昺皱眉:“这是要做什么?”
吴宫人叩首道:“妾也不知道事?情会落到这般田地,竟是……无地自容。请殿下恩准,妾请削发为尼。”
章昺斥道:“胡说。”
吴宫人仰面看他,一?身素服配着梨花带雨的模样,最是惹人怜爱:“殿下,一?切因我而起,也不是因我而起。王妃只是瞧见我就气不顺,我不在您身边了,她也就消停了,她是您的妻子,您要不好了,对她又有什么好处呢?错在妾。我不过是个引子罢了,我走了,您与王妃便和睦了。否则,那是您明媒正娶的?妻子,是写在玉牒上的?王妃,是您儿子的?母亲,她要是气不顺,再做出些什么来,您会更为难的。我不能让您陷到如此境地。”
一?语更是提醒了章昺,事?都是因为吕氏乱吃飞醋!章昺道:“你不用管这个!她,我来处置。”
“您要怎么对她呢?家和万事?兴,她只要有一?丁点儿不好,折的?是您的脸面。妾卑贱之人,死不足惜,您的名?誉比什么都重要。”
章昺心里又酸又暖,一?片心软软的?:“还是你为我着想。”怎么老婆就只会拖后腿呢?
吴宫人续道:“所以啊,还是让我走吧。也是让我避避风头,这件事于贵人们不算什么,妾再也受不了闲言碎语了。祸水的?话我听过很多次了,不想再听了。唯愿殿下以后事事?称意,不要有人再像我一?样的下场。”
章昺眼眶一红,低声道:“我也不会让你没了下场的。”
吴宫人只是呜咽。
章昺又看了一?眼吴选,吴选洗干净之后也顺眼多了,只是眉眼之间仍带了些许柔媚之气,还是有些违和。章昺别过眼去,道:“乐平侯去见容太常了,给他报个疾病暴毙,让他陪着你去吧。”
吴宫人实在太可怜又太识趣,章昺这样的人也难免被感动。他虽不想吴宫人离开,但是吴宫人提到的吕氏也确实是个麻烦。他须得先回东宫,将?后续风波平定,而后才能给吴宫人一个安稳的环境。
章昺道:“我让五郎送你们。”
五郎章旭,天生的?好弟弟,一?直跟着章昺打转。太子妃对延福郡主这样的女儿不太上心,对章旭这样的儿子还是很注意的,亲自抚养,章旭小的?时候跟着章昺同吃同住,凡事也都有章旭的一?份儿。直到章昺娶妻生子,兄弟俩才没有成日呆在一起。
今天出游宴饮,章旭也还是来了。出了事?之后,姐夫钟源将?他也一?同连到了王府,然后姐夫去忙事?儿,章旭就被闪在了府里。现在章昺想起来这个弟弟,正好派他做这件私秘的?事?情。
章旭领命,匆匆赶到,听了大哥的吩咐,问道:“大哥,你要将?宫人送去哪处庵堂?是带发修行,还是剃度讨一?张度牒?”
吴宫人道:“寺院不必太大,只要能住就行,不必太繁华,免得惹人眼,能有几间客舍就好,方便舍弟居住。只要寺里愿收留,带发也罢、剃发也好,我都可以。”她又看了一?眼弟弟,见吴选低着头,只能看到吴选的?发顶。吴宫人轻轻地叹了一?口气。这个弟弟,怕是耽误了。
章旭还在那里发呆,他从小亲娘不在了,是太子妃给养大的?。太子妃养庶子虽没有亲生的?那么慎重,也是让他活在锦绣堆里的?,他只知道什么大报恩寺、大相国寺、大xxx寺之类的,别的他都不知道。而且他才十五岁,年纪也不大,懂的?也不多。
章昺问道:“有难处?”
章旭不及回来,门上来报——计进才来了。这还是钟源走前的?安排。
章旭的眉头舒展开来,他刚才听姐夫钟源讲了计进才的?来历,计进才既是在市井里打滚的?,让他来办,自己看着就行。他对章昺道:“计进才必然尽心。”
章昺勉为其难地召了计进才来,四目相对,章昺想起来!计进才这个名字,他听过,这个人,他见过。连同吴选!
就在前不久,就在公孙家的别院。往事?一?幕一?幕的?浮上心头,章昺有些懊恼,当时公孙孙已将吕济民的?小厮都抓住送到眼前了!计进才也是,吴选也是,都曾跪在他面前。是他疏忽了!
章昺沉声道:“既然他们是你老师的?血脉,你就要尽心。”又命账上去取钱帛,交给计进才安顿吴氏姐弟。计进才欣喜地:“你是九娘吗?”吴宫人含泪点头。计进才连声说:“那就好、那就好!”
章昺安置自己的?妾,这笔钱计进才就不假扮清高了,他收了。又听说章昺与纪炳辉要将?吴选给出脱出来,虽然是“假死”,不是正大光明的。但是能离了那个地方,计进才觉得就是件好事了。
还很懊悔,自己当时怎么没想过这个呢?又或者买个年纪相仿的?,权充是吴选,将?吴选给替换出来……
计进才颇感激章昺。
吴宫人则在与章昺做最后的道别,她为章昺整理了衣襟,说:“我这一?生波折不断,想来是前世不修,今去吃斋念佛,洗一?洗前世的?罪孽,对我也是好事?。我会日夜为殿下祈祷的。殿下,小谢与我一?同到殿下身边,一?向尽心,容我僭越,也将?殿下托付给小谢。殿下以后有事?要倾诉,好歹有一?双耳朵。”
谢宫人听到提她,上前跪下。
章昺的眼泪终于滚落:“苦了你了!”用力将?吴宫人拥在怀里,轻声说:“等着我!等着我!我一?定将?你接出来!”
吴宫人终究是走了,吴选与她同乘一?车,计进才与章旭同车,章旭还要问计进才拿主意呢。
计进才想了一?下,对章旭道:“殿下要的?这个地方,我倒知道一?个,不过只是初建,不知道九娘住不住得惯。”章旭道:“什么地方?”
计进才说的地方,正是公孙佳命人兴建的?那个可以称之为养老院的寺庙,专门收留一?些旧相识,以及与旧相识有点联系的老宫仆。建庙的?工匠有方保张罗,寺庙总要有些楹联、匾额,建庙还要立个石碑,写满了出钱的善信的名?字。
这庙现在是公孙佳一个人出钱,就得写个夸金主的文章,计进才因租住的关系,知道有这件事,也赚了这一?项润笔。这庙不是平地起,而是用了一?个有旧框架的已经有些破败的?旧寺庙,将?寺庙盘下来,整修一?下就能用。地方恰是不远不近、不穷不富,其他的?住客都是些养老的?人,也不好打听,还有几间多余的?客舍,很符合吴宫人的要求。
章旭想了一?下,说:“就它了!你指路!”
计进才小心地问了一?句:“不要问问道生和九娘吗?”
章旭道:“问他们做什么?”
计进才心道,看来九娘过得也不好,不知道她年纪轻轻的,以后要怎么熬。
他在担心吴宫人,另一辆车上,终于可以单独相处的?姐弟俩又哭了一?声。吴宫人什么都看在眼里,却一字都没提,只说:“以后会好的。”
吴选抬眼看向她,说:“他骗你的?。”
“嗯?”
“他不会接你出来的。”
“你、你在说什么?”
吴选道:“阿姐,广安王是个凉薄的?人,你要为自己打算。你方才说的话,他一?时动情了,你不在眼前了,他又会抛到脑后的。先前我见过他,他什么都没问,当我就是张桌子、一?条板凳。”
吴宫人惨笑:“我知道。不说他了,那是以后的事?,至少现在,咱们姐弟团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