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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委委屈屈地抽噎不止。
月门边,沈书怔怔松下一口气来。卫禀不动声色地瞧瞧他又瞧瞧院里,只笑说:“哎……这大人来得倒是正合适了,给h儿看看伤吧。”
沈书仍是又怔了会儿,才忽地回神,忙点头:“好……好。”
堂屋之中,顾清霜刚听宫人禀说“沈太医来了”,就见沈h双眸一亮,也顾不上哭了,眼巴巴地望向她。
她笑笑:“去吧。点心给你留着,一会儿回来吃。”
沈h点点头,蹭下茶榻朝她草草福一福,就出去找叔叔去了。顾清霜目送她出去,暗忖也算上苍相助。
她对沈h是不赖。一来大可不必难为这么个小丫头,二来身边添了这么个小孩还真有些趣儿。但这话也分怎么说,平日里衣食住行她确都是关照的,却也不太让她这样在院子里玩闹,让外人撞见不像样子。
今日有此一出,不过是因知道沈书回太医院当差了。她觉得他必定会来,这才早早地差了卫禀和小禄子出去。
二人遥遥在宫道上见到他,小禄子就先窜回来报了信,卫禀则彷如偶遇一般,和他一道回来。
她原想让他来时就看到沈h在院子里玩、又进她房里用点心,没成想小丫头嘴馋得可以,跑得急了倒摔了一跟头,索性顺水推舟,照顾沈h给他看。
身边有个忠心的太医,于嫔妃而言太重要了。她必要这人死心塌地才好。
又过两日,贵妃的案子终于又有了动静,却不是下旨定下了贵妃的结局,而是因庄太妃进宫了。
庄太妃出身不高,早年是因倚仗太后才得了妃位。待得先帝驾崩,她被尊为太妃,初时是在宫里养老。前两年因为南宫敏的事,她知晓太后不快,请旨出宫安养,太后就准她在皇城里置了个宅子。
眼下在颐宁宫里,宫人尽被摒了出去,这个如今在全天下也算头一等尊贵的女人跪在殿里,哭得泣不成声:“太后娘娘,臣妾无福,不能生下一儿半女,这么多年也就……也就阿敏还算个念想。如今是她糊涂,犯下这等大错,贵妃之位她自然不配,也不配留在后宫,但求……但求太后娘娘饶她一命,让臣妾带她走吧……臣妾必定好好守着她……绝不让她再做错事了……”
太后端坐主位,因心烦而紧锁着眉。但若说没点不忍,那也是假的。
如今的后宫腥风血雨不断,她们那一辈也并没有好到哪儿去。皇子们都成年后,厮杀得更是厉害。
如今还能活下来、混到太妃位子上的都不容易。说实在话,到了这个时候、这个岁数,大家便是与昔年的敌手都能坐下来慨叹往昔了,更何况是一直交情还不错的人?
太后沉然一叹:“当过嫔妃的人,岂有住到外头的道理?哀家可以不杀她,关进冷宫好生照料,保她这辈子衣食无忧。但跟着你出去的事,你不要再多说了,这不合规矩。”
庄太妃往前膝行了几步:“太后!臣妾一直以来也只在皇城里,阿敏若是……与臣妾同住,臣妾更不会离皇城一步,不会让她见到外人!冷宫那地方……您也在宫中这许多年,阿敏这样的嫔妃入了冷宫,哪还有活路啊!”
说及此处,庄太妃直哭得喘不上气。
她这话倒是说到了点上。都是千年的妖精,谁也别装对宫里的情形不清楚。
南宫敏前几年在宫中四处树敌,一旦入了冷宫,荣妃、晴妃……或是任何一个与她存怨的嫔妃,都打有可能让她死得不明不白。
到时命都没了,衣食无忧还有什么用?
太后面色铁青,强沉了口气。
她不想伤庄太妃的心,但也不想开这个口子。
不想开这个口子也不是为了什么虚礼。若真让她决断,左右都是被废了,哪怕改嫁也不关她的事。她是怕南宫敏脑子不清不楚又野心蓬勃,跟着庄太妃出去就会滋生别的念头,到时再闹出些风浪来。
太后冷着脸不想应,但一低眼,看见的就是庄太妃满面泪痕的样子。
她还记得第一回见庄太妃的情境。庄太妃原是尚服局绣房的人,因着容貌姣好,手艺又精巧,入了先帝的眼。
得了幸的第二日,她到栖凤宫磕头问安,说话时眼皮都不敢抬一下,头上珠钗的穗子直因紧张在颤。待得她让宫女备了赏来给她,这个从前没见过什么好东西的姑娘才忍不住抬了抬眸,带着三分局促两分好奇,张望宫女呈来的东西。
一晃几十年,她们都老了,两个人都已双鬓斑白。庄太妃亦已不再会为那点子赏赐起什么好奇,只是太后心里头知道,她的日子还是苦的。
这份苦,不是因为吃穿,是因宫里的女人能记挂寄托的东西太少了。一颗心没了依靠,就只能浑噩度日。
早几年,毓太妃就是这么没的。她的女儿出了嫁,不过两年光景便难产而亡,孩子也没活下来。毓太妃心里头一下子没了支撑,不过三年便也跟着去了。
太后回忆往事,心里到底松动了,叹了口气:“我可以依你。但你要知道,我这是为着你,不是为了她。今日我把规矩立好,你不许违逆,否则我只好赐她三尺白绫。”
庄太妃赶忙抹了把眼泪,匆匆下拜:“臣妾不敢违逆。”
太后斟酌着,缓缓道:“你那里院子够大,西侧的前后三进尽可给她住。但除了这三进院子,她哪儿也不许去。便是你们相见,也只许你去看她,不可她出来见你。”
这是连南宫敏去花园里散散步都不许了,往后的大半辈子、几十载光阴,都只能守着那前后三进院子。
可这已是难得的好结果,庄太妃连忙答应:“臣妾遵旨。”
“更别想带着她见皇上。”太后脸上更添两分肃然,“不论什么时候、不论什么事情,别想着为她开口求皇上去看她。就是她病了死了临终所愿,你也不能心软。倘使你做些糊涂事,我就在她死后着得道高人去作法,让她永世不得超生!”
“太后……”庄太妃略微慌了那么一瞬,还是磕了头,“臣妾谨记。”
“若她有什么事非要宫里相助。”太后顿了顿,“吃穿用度上的事也好、传太医也好,你只许来颐宁宫禀话,不许去扰皇上。敢让她的事再出现在皇上耳朵里,她便会死无全尸。”
“臣妾明白!”庄太妃重重叩首。
她知道,太后这是恨极了南宫敏。为了保南宫敏的命,太后的每一个字她都只能照办。
如此,当日晚上,太后便着人请皇帝到了颐宁宫。翌日一早,紫宸殿传下旨意,南宫氏废贵妃位,降位庶人,着庄太妃好生管束。
另外,芳信宫封宫,顾清霜迁回岁朝宫撷秀阁。
旨意下来,宫嫔们多少有些意外。有人觉得实在便宜了南宫敏,咬着牙说:“有太妃撑腰可真好”;也有人觉得这样也不错,好歹让皇上心里也舒服了些,这才能快些下旨,否则再拖下去指不准还有怎样的夜长梦多。
又过两日,大封六宫的旨意也降下来。
高位宫嫔里,只有岁朝宫主位张婕妤晋了从二品淑仪。
往下,婉嫔晋至婕妤,自此便也是主位宫嫔了,从岚妃的华颜宫迁到了怡才宫。顾清霜自从五品才人晋至从四品嫔,改“柔”字为封号。
方淑人晋贵人,赐封号“悦”。
另外还有与顾清霜同时进宫的几位也都得了晋封:柳贤仪晋宣仪,赐封号“端”;陆宝林晋贤仪、佘充衣、吴良使都晋宝林,只有最初触怒圣颜的颖充衣无人提及。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在宫里没什么风声的也得了封,譬如皇长子与皇次子的生母和嫔和宁贵人都晋了正四品容华。除却南宫氏与颖充衣之流外,阖宫可以说是皆大欢喜。
这样的“欢喜”迈过了中秋,又一直延续到了重阳。随着天气渐凉,沉闷已久的皇帝也终于缓过来些许,在重阳的次日好歹又进了后宫。
他走进撷秀阁的时候,顾清霜正带着沈h识字。他从前没见过沈h,此情此景直令他一怔。
她余光早已睃见他的身形,但只做未觉,仍然只看着书,眼眸里隐隐约约地渗出黯淡来。
她要他去想,若她的孩子平安降生,过上几年,她也会这样陪孩子读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