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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霖的年纪虽然和他们差不多,却是两人的师傅,甚至可以算是徐总的操盘师傅,亦师亦友。

    哥不在江湖,江湖上却流传着哥的传说

    钟霖是真正的传说级别,和“北海龙”韩骏不同,他真的半隐退多年,2001年以后,知道他的就已经极少极少,和徐总一样,很低调。

    在首都之地,想要将资金委托给他投资,得亲自登门,一年不说多的,15没问题。

    他也绝不控盘太多资金,五十亿左右,只有15是自己的,其余都是帮别人管理,他的大部分资产还是在华银系持股,从不过问,40岁就开始过退休生活的潇洒大佬。

    直升机降落在怀柔水库东畔的小机场。

    徐腾跟着郑荣一路走过去,越过广场,到了这栋仅有十几层楼高的兆龙大厦,终于在电梯门口看到了一身深咖色羊绒外套的钟霖,很像是一个中学教师,戴着眼镜,带了几个西装革履的副手前来迎接。

    虽然是退休状态,休闲生活,钟霖好歹也还是看报纸的,看到徐腾就认了出来,主动和徐腾握手,轻轻拍了拍徐腾的肩膀,“咱们总算见面了,你愿意来,我很高兴。”

    “来的匆忙,也没准备什么礼物,您见谅。”徐腾还是老招数,送给对方两瓶拉菲古堡。

    “都是自己人,客气什么啊,走吧,咱们上楼聊。”钟霖这才和郑荣抬手打个招呼,太熟悉,基本算是弟子,也不用太在意礼数。

    众人一行上楼,到了钟霖位于兆龙大厦12楼的办公室,很普通的一间办公室,没有任何特殊之处,就是空间大一些。

    墙上有一幅字,装裱的很工整,上书“否极泰来”四字,落款正是那位传说中的天下第一庄。

    “老爷子身体还好吧”徐腾特意多看了墙上的书法一眼,和郑荣坐在办公桌前的大班椅里,顺手接过一名女服务生送过来的紫砂茶杯。

    “好什么呀,承蒙你家关照,这些年都住在博爱医院养老看病。”钟霖挠了挠头,示意女服务生出去,将门关上,指了指茶杯告诉徐腾,“我估摸你这一次会过来找我聊聊,特意让人去锡州买了一套茶具,今天估计你差不多要回沪州了,没想到你又来了。”

    “你这基本就是隐退状况,传闻那么多,我父母都轻易不来见你,我更得避嫌。”徐腾苦笑一声,钟霖是正儿八经的江湖大佬,地位很高。

    当然,地位高不代表有实力,只是起步早,积累深厚,早已是旱涝保收的水平。

    “宫先生前几年出狱了吧,您和他还有来往吗”徐腾说的是当初在927期货事件做空的主力,最后赔了几十亿的老前辈,那可是95年的事。

    什么概念啊

    徐总和现在的沪州首富周凯就是那会儿结识的,当初一起做多。

    “去年4月份,徐大哥陪他过来了一趟,叙旧而已,没什么太多来往,当初要不是他判断失误,我师傅不至于卧床不起,一病十载,我师兄更不必跳楼自杀。”钟霖其实不愿意谈这个事,但他知道,徐腾既然来了,肯定会谈及此事。

    927事件的赢家中,徐总是真正笑到最后的,三亿入场,豪夺十亿离开,前后也就是一天时间。

    华银系、沪凯系、淞金系都是在这一战中获胜,从此拉开序幕,还有那位虎踞西南的“手遮天”,也是由此走向巅峰。

    空方就惨了,输的输,自杀的自杀,坐牢的坐牢,钟霖在那一战中输了一亿,身无分文,转而投奔徐总做操盘手,卖命七载。

    徐腾对这件事很好奇,但也不好意思追问太多,换了一个话题询问钟霖,“韩骏最近的这一波行情,您怎么看”

    “比之当年,虽然有点小儿科,可这一战真要杀到结局,韩骏怕是要破产的。”钟霖扶着眼镜仔细想想,有点唏嘘,“你们新生代的这批80后,操盘风格还真是很猛,前后输了十个亿,眉头都不皱一下,继续盯着韩骏往死里掐,我要是他,我肯定害怕。”

    徐腾说钟霖有点像中学教师,其实也没错,这个人92年开始拜师炒股之前,还真就是一位中学的数学教师,而且是沪州一所知名中学的教师,机缘巧合,认识了一位师傅。

    老前辈听说他是教数学的,对他有点兴趣,聊了一天就收为门生,还是民国的那种作风,讲究师徒传承。

    “你什么时候出手”郑荣忽然问了一句,猜到钟霖肯定会出手,因为韩骏也是927事件的当事人之一,当年赢了不少钱。

    “为什么要出手”钟霖觉得很奇怪,想了想,又扶了一下眼镜,“除非那几个80后扛不住了,不能完成追杀,否则,咱们别动。”

    “咱们的账户,来龙去脉,哪一拨是哪个客户的钱,韩骏多少都有点数,他那边的情况,咱们也大致知道。狐狸,我还是那句话,有些钱,咱们不能赚。那几个80后不同,他们是国际游资,来无影,去无踪,谁都不知道他们的底细。”

    钟霖对这个事显得特别谨慎,在心里算了一笔账,“韩骏的七只股票加起来已经接近三百亿的盘口,多少机构和散户追涨啊换句话说,这一波砍下去,十天蒸发两百亿是很正常的事。两百亿啊,我都不知道这帮孩子想干什么呢

    “太疯狂了,对不对”徐腾静静的喝着茶,很镇定,其实也在感慨,这一次连1404宿舍的顾学神都在疯狂炒股,据说已经不去屠龙实验室研究大数据和云计算技术了,一直和罗玉娟反复核算,反复操作。

    柳俊生不上课,陈健不管江州自来水厂的事,邢蕙云不管她爹的事。

    这帮黑卡团疯了,做梦都想玩个大的,一铲子挖死“北海龙”韩骏,他们是纨绔中的纨绔,手握十亿美金的疯狂赌徒。

    他们无所谓的,输了就各回各家,继承各家的资产,赢了就继续赌,从a股赌到国际石油期货。

    不愧是读经济系的纨绔。

    “确实有点疯狂。”钟霖也在喝茶,有点唏嘘,怀疑自己老了,忽然问徐腾,“你手里还有多少现金流”

    “现金流”徐腾忍不住哈哈大笑,将茶杯放在桌子上,“不瞒您说,我现在一毛钱都没有,只有股票。”

    “哈。”钟霖大概觉得自己有点幼稚,徐腾运作的项目太多,手里有多余的资金才怪,光是沪州的亚太金融信息中心就很恐怖。

    不过,徐腾永不缺钱。

    只要徐腾和江泰系的那帮纨绔需要资金,随时能抽调几百亿的资金砸盘,这就是钟霖断定韩骏会死的很惨淡原因。

    只要那帮纨绔被逼到极限,真能拿出几百亿的资金做杠杆,十天内活活弄死韩骏,而韩骏一点不知道。

    韩骏七个妖股的价格都被抬上天,护盘的压力太大,一天跌10,连续7天跌停就能击杀韩骏。

    “他们做完这一波,最好休息一两年,别继续了。”钟霖提了一个建议,很真诚的建议,不希望这帮纨绔将自己玩进监狱。

    “我会劝的。”徐腾点点头,“何况,他们可以豪赌的地方很多,最近港股就很热。”

    “那也。”韩骏的话没说完,一个电话打了过来,他接过电话听对方说着,一直在点头嗯着,过了几分钟才将电话挂掉,很慎重的看了徐腾一眼,“韩骏找汉泷系和淞金系帮忙了,前者和韩骏在联手操盘绵州高新,淞金系和韩骏的北海系,关系一直不错。”

    “迟早的事。”徐腾虽然不擅长炒股,但对于这种大局势的估算,倒是一贯很擅长,汉泷集团也是绵州高新的股东,应该是在负责护盘,同韩骏的北海系属于联合行动人,而淞金系和北海系都脱胎于当年的中经开,一南一北,经常联手。

    时至今日,淞金系、北海系在a股的操作模式还保留着中经开的那种痕迹,专注于一级市场,通过认股权证低价吸纳股权,再通过二级市场的炒作获取暴利。

    “小心驶得万年船,咱们最好都别动。”钟霖皱了皱眉,提醒“花狐狸”郑荣,“特别是你,一动就会暴露是华银系的分支庄家在打他。”

    “有人让你出手帮忙”徐腾看着钟霖,希望得到一个确切的答案。

    “嗯,我和韩骏的私募资本,有几位信托人是重叠的。”钟霖想了想,很镇定,也有点淡然,毕竟是与世无争的退休大师,“不急,他们以后会感谢我做了一个英明的决定,保住了存在我这里的几亿资金。”

    “小心点。”本着互惠互利的原则,徐腾也提醒钟霖一句。

    “好。”钟霖是退出华银系的联席合伙人,仅此一位,名为退休,实则算是自立门户,只是很低调,和华银系还保持着很好的合作。

    “对了,我这一次过来就是想问问,您为什么要退出华银系”徐腾对这个问题有点好奇。

    “良心。”钟霖戳了戳胸口,看着徐腾,有很多话想说,最终没有说出口,只是一声唏嘘,“我们那些年的操作太疯狂,太残忍。现在没有过去那么疯狂,但还是很残酷。我年纪虽然不算大,可也不能一直靠安眠药入睡,对吧”

    “嗯,是这个道理。”徐腾笑了笑,喝一口热茶,目光转移向窗外的怀柔水库。对方说的很对,华银系的操作模式和中经开、北海系、淞金系不同,这是一种整板块的收割,每一次都会血淋淋倒下十几家机构,倒下几十万散户、大户。

    愿赌服输。

    原始资本的积累总是很血腥的,即便徐腾没有经历过那七年的屠戮,也能想象其中的血腥,华银系的每一分钱,其实都弥漫着浓厚的血腥味,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普通人有一张红色的百元钞,总是越用越少,从红色变成绿色,从绿色的五十元再变成褐色的二十元,又变成蓝色的十元钞,变成紫色的五元钞,最后是一元硬币。

    华银系则是一个相反的过程,每一枚一元硬币都有机会变成红色的百元钞,从早期靠三株、脑黄金、太太口服液、红桃k等十几种保健产品积累巨额财富,从94年的927国债事件到2001年科技股浪潮的积累期,酝酿出华银系特有的整板块运作的成熟期风格。

    到2003年的转型年,到2004年的做空年,屠杀当年的各路道友,在斯威特系、中百系、泰跃系的尸骸上摄取最后一笔利润,几亿、几十亿的掏空。

    如果钟霖、郑荣要写一本书,记录这段历史,黑白的文字无论如何描绘,也都显得乏力苍白,无法真实的展露这段血腥的屠戮史。

    这些大佬的资本,归根结底也是来自于其他散户失去的本金,来自于小老板、小商人、大企业的实体经济盈利,汇聚在a股,汇聚在这个超级赌场。

    徐总94年入行,97年移居港澳,99年转战美股,2001年操作a股科技盘,2004年正式退出股市,专注实业,这十年的搏杀,十年的豪赌,死去多少庄家,又多少庄家大佬苟延残存,崩盘在即。

    北海系的韩骏、淞金系的魏总、汉泷系的刘总,差不多就是这个江湖上最后的大佬。

    这一刻,徐腾格守着“温良恭谦,仁礼智信”的家族风范,坐在钟霖的面前,坐在对方的办公室里,恬淡静雅,喝着一杯淡香浅绿的西湖龙井,追忆那些他未曾经历过的血腥日子。

    他大致能够想象,昔年的钟霖何等凶狠多谋,在徐总麾下操控资本,算计群雄,摒退各路庄家大佬,洗劫七千万股民。

    钟霖退隐。

    赵丹阳、丁福根、张雁翎三大杀手接盘,乘着十年一遇的大熊市,乘着昔年队友的孱弱之机,伏杀各路大佬,将他们推出去送死。

    钟霖,这位所谓的“猎庄大鳄”,当年也不过是算计其他大佬,劫财不劫命,赵丹阳和丁福根可是连命都要。

    北海、淞金、汉泷这些都是江湖上最后的大佬,既然也来送死,何乐而不为呢

    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徐腾静静的品畷这杯温热的西湖龙井,品着茶香,俯览远处的怀柔水库,谈不上铁石心肠,谈不上无情。

    他不算是很懂股票市场的血腥毒辣,但这个江湖,要不了多久,恐怕连最后的几位大佬也得凄惨离场,谈股色变。

    因为这个江湖已经变了,时代变了,新时代有新时代的规矩。

    在这一点上,华银系算是很聪明,只留下“扬子鳄”、“花狐狸”、“老虎机”、“快刀手”这几位操盘手,继续控盘私募资本,其他人,该隐退的隐退,该做实业的做实业,该做地产的做地产,该开赌场的开赌场,该投资高科技的投资高科技,在这江湖留下无数的传说,既不见人,也不见影,死无对证。

    哪怕是徐总,也早已不在股市博弈,安心做实业。

    或许,再过十年,证券市场的那些业内人士,都会慢慢淡忘那些传闻,真真假假,无人可知。

    或许,某个县城里,某家华腾汽车的4s店,某家博安连锁药店的老板,四十来岁,穿着拖鞋坐在店里啰里啰嗦的吩咐着,指不定就曾是一位证券市场的江湖大佬,指不定就有十亿身价。

    或许,像钟霖这样,住在远离大城市的地方,住在一个环境优雅的湖畔别墅区,在一栋不出名的写字楼做投资生意,门牌不显,貌不惊人,公司的名号和装潢毫无气势可言,不为人知,在一二级市场做着最安全的长线投资,做着新潮流的pe和天使投资,做着更稳定的债权投资,远离二级市场的凶狠搏杀。

    他们曾经见过无数人跳楼,见过无数人倾家荡产,见过无数人锒铛入狱。

    他们只是极少数的幸运者,幸免于难,四十岁,五十岁就开始享受退休的人生,一杯茶,一把蒲扇,坐看风云变幻。

    证券市场的第一规则就是愿赌服输,没有谁能一直赢到最后,因为也没有最后的那一天,操盘手的世界就是这样一代接着一代的涌现、隐退。

    不退者,迟早会死

    这就是证券市场的新陈代谢,从美国到中国,都是这样。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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