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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永王朝,京都玉安,王庭。
刑部尚书晏安携秘令入东宫,诚惶诚恐的坐在太子辇中,连呼吸都怕有声。
他还不曾真正独自面对过未来新君,太子年少有为,边关四年立下赫赫战功,军中大权在握,陛下年迈,好说歹说将他召回内廷,数着日子也不过四月,实在尚未摸懂新君脾性。
晏安迅速的反思了一下自己近日是否有做过什么亏心事,想来想去竟觉得自己清廉得紧、爱民得紧。
上个月,这长公主家打死了一个驸马爷的妾室,尸骨无存,估摸着是长公主草席裹尸草草扔在了哪个荒郊野岭,但这妾室却是京都府衙师爷的女儿,读书人家死板得很,吵嚷着要告御状,敲响了那登闻鼓,还自己主动去领了那越级诉状的五十鞭笞之刑,折子都呈到他手里了。但他实在太灵光,人太聪明连自己都没有办法,这些年长公主家死了多少妾室,当今陛下怎会不知,但陛下宫妃虽多,子嗣却单薄,让他怎么忍心惩罚自己孩子。
作为刑部尚书为陛下排忧解难也是职责所在,他不动声色的就将此事掩了,师爷及其家丁给足白银一百,发配边境横都,勒令其举家致死不可返京。女子一百两真的是很高的价格了,他还是从刑部库银里支出的,不仅保全了师爷一家性命,还保住了天家的声誉。
这个事难道算不上办得漂漂亮亮、团团圆圆、和和美美?
事后,长公主府给他府上送来了黄金百两,高风亮节如他,忠君孝君如他,举手之劳怎能拿皇家金软,他硬是推诿没收。
是不是清廉正直?
事能办成这样,太子应该感激才是,晏安细细揣摩,虽不是一个娘娘生的,但好歹亲姐弟,他另外两个姐姐事情也不少,这些年他鞍前马后秘密帮皇家打发了多少人。
难道秘密传召是因为太子也杀了人要掩埋?
不不不,太子同公主又不太一样,太子可以明着处死绝大部分人。
难道是自己知道太多了?
鸡皮疙瘩盛夏起,唉,皇城做官真难。
入了东宫,月氏宫人叫他下辇,他腿有些软,还是另两个小宫人将他从太子辇拖了出来。饱学诗书深谙礼仪如他,出来后先郑重其事跪了跪太子圣驾,等脚力恢复一些后,才稳妥的跟着月公公前往太子书房。
见太子正专心致志批阅奏折,晏安叩行一个大礼,“微臣参见太子殿下,太子千岁千岁千千岁。”
没有回应,鸦雀无声,那还是趴着吧,薄汗开始蓄积。
良久,那不温不淡不响不亮的声音幽幽传来,“尚书请起。”
晏安跪谢站立,鞠着身子抬眼看了下太子,太子究竟意欲何为?
“尚书可知今日为何密召你而来。”
最怕这么问,最厌这么问,你为何招我前来,你自己不知道?盛夏汗滴落,心情更低落,“微臣不知,还请殿下明示。”
“晏安可知道本宫最喜欢你什么?”
是喜欢吗?“臣叩谢太子殿下。”扑通一声再次跪下。
“本宫喜欢晏大人,虽清流气节全无,为人却又还算善良。就在你入宫之际,本宫了解到最近有人敲了登闻鼓?”
晏安将脑门重重撞向这书房的御窑京砖,“微臣赤子之心皆为守护皇家声誉,一番盛情唯恐扰陛下安宁,陛下如今龙体欠安,实不忍心让他忧思太多。何况…”怯生生的抬眼。
“说。”
“何况微臣口风十分十分地严密。”
相鋫轻哼了一声,晏安甚觉有寒流袭来。
此刻是完全摸不透东宫在想什么,慌乱至极,晏安嗓音已经开始抖擞,“难道微臣…微臣会错殿下圣意?可长公主与殿下手足之情,殿下难道忍心…?”
相鋫眉心深锁。
这平日里拿捏得精准的话术之道,此刻竟让晏安觉得无甚作用,进殿以大礼叩之,语气真挚恳切,言辞维护皇家,搬出陛下之意和血缘手足之情,东宫竟依旧有不依不饶之势,难道真是要杀人挪位?晏安惶惶不安跪于堂下。
轻飘飘嗓音传来,“本宫此刻若道忍心,是否晏大人就能指摘本宫冷血无情,不念手足,妄为人龙?”
磕头一声响亮,“殿下恕罪,微臣绝无此意,臣惶恐啊。”晏大人真的快哭了。
相鋫颇有些怒斥道:“晏大人拿的是朝廷俸禄,受的却是这大永天下百姓的供养,身为百姓父母官,为百姓鸣冤叫屈、伸张正义是你之责;作为刑部尚书正章肃律、赏善罚恶、严惩贪墨是你之责;伴君左右谏言献策、振君昏聩亦是你之责。你精通司法狱讼却知法犯法,鬻宠擅权,长袖善舞,好你个刑部尚书道是尽了何责?!”
晏安再次磕凉了脊骨,天要亡我,他一把泪一把抹地哭道:“微臣冤枉啊…冤枉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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