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桀死了萧念也死了,这是为什么?你能不能清醒一点?能不能!?”

    邵琮连震惊都没来得及,陆子骞单手操作打开看了千万遍的无声监控,举到楚辞跟前,然后看向医生护士,“麻烦把他扶起来,如果可以,请给他注射镇定剂。”

    楚辞拿过手机,比看送血袋的视频更要认真,监控并不是很清楚,大学城的西江畔监控寥寥,除了正道几个路口,剩下都是些角落里早年安装不曾检修管理的废机。

    楚辞抗拒医生的接近,视线死死凝着监控视频,里面可以清楚看见一辆全黑的大奔平缓行驶在路口,直到一条不起眼的岔路口突然横冲出一辆大货车,大奔车头直接横冲进火车后车厢里,仿佛铁定不给人喘息的机会,火光流窜突现,紧接着一团火光猛然炸开,照亮了西郊的江面,浓黑蘑菇云久久未散。

    就这么一段视频,他甚至未能看见萧念半分影子,嘴里咸腥愈发严重,喉咙不可自控发出闷哼,眼底紧紧缠上血丝,仍旧固执捏着手机一遍遍确认。

    陆子骞抹掉淌下的泪,咬紧牙关说给他听:“雨城…乱了!那晚上城北会馆大火,几乎就是你送医的时间城南彻夜断电,紧接载着萧念的车和大货车相撞爆炸!虞美然她们轮番被公安传话问询,直到昨天,许恩在和尤浩还守着江畔,守着爆炸留下的窟窿,恨不能掘地三尺挖出萧念零星残骸,可是什么都没有,十七号傍晚下起暴雨,地面冲刷得干干净净,什么都没了……”

    “……这件事发酵得空前绝后,雨城大街小巷都在讨论,对萧念的恶意铺天盖地,都说她是个天生坏种!是十恶不赦的魔鬼,她死了也活该,是她罪有应得!”

    陆子骞已然是泪流满面,帽子灰扑扑丢在角落暗影里,他颓废坐在地板上,他看着问楚辞,“你好好想想…想想,那晚发生了什么?”

    医生是早早收到上头消息的,这位转院过来的病人是楚司令儿子,不可怠慢,见此状偷偷通知了楚喻,恰好护士备好针剂,又招呼了两个安保过来待命,正准备上前安抚————

    “滚、嗯…”

    楚辞捏着手机支棱墙边强撑起身,喉咙口的血淤终是没能幸免,他咬紧牙关闷哼忍下,一丝血液从嘴角溢出来。

    一旁的邵琮现在是打不敢还手,骂不敢还口的,他看的胆战心惊,生怕这位小爷一口气没顺过来就这么去了……手虚扶在他背后,以防他摇晃站不住脚跟,弱弱开口:“你别,你现在得冷静,不养好身体怎么打击敌人罪犯?”

    这话挑不出毛病处处在理,可现在楚辞什么都听不进去,他心里破了好大的窟窿,眼里脑里跟装了播放器似的一遍遍无声回放那场大爆炸,西江的风有多冷他知道,雨城的冬季都冻得她耳朵泛红,她怎么熬的过漫漫雪期?她怎么受得住!

    楚辞脚步虚浮,仍旧固执地扶墙朝外走,萧念最喜欢的那对桃花眼雾气愈发厚重,一颗滚烫泪珠明晃晃砸到地板上,他使力握紧拳头……

    “楚觐辞,你信我吗?”

    那晚的计划不是这样的,她说他们都会相安无事!他还有一针疫苗没完,她怎么能失约?她又骗人,她说过会在居民楼等他回来,她说等他回来就给把故事讲完,她不能这么一而再骗他,她不能!

    疗养院过道的墙面留下一个接一个的红色掌印,短短的走廊他走得步履蹒跚,呼吸渐沉,他似乎记起一些不属于他的片段,陌生又熟悉的片段……

    正值雨城盛夏酷暑难耐,他躺在江畔,夜风吹来一丝凉意,小姑娘枕着他的胳膊呼吸平缓,手臂酸麻间她脑袋歪向他,不少人明里暗里喊她萧漂亮,是啊,她从小就好看,可这么漂亮的她是用沉重枷锁堆积出来的,枷锁的名字叫萧然;那个女人企图将她机械统筹化,全世界推着她走向塔顶,却忽略她也只是个夏天怕热的小姑娘,她喜欢蓝天,喜欢自由无拘束的翱翔于风。

    身子发麻,自脚底透着丝丝入骨的冷,酥酥麻麻蔓延而上,只觉得眼前似乎恍惚很久,四周再无别人,楚辞看见梦里夜灯底下的那滩斑驳血迹,影子重叠间,又想起街景浮影落在驾驶座开车人的侧脸,她偏头一瞥而过的视线,那对绿色眸子是那么清亮明丽……

    直到再也撑不住沉重冰冷的身子朝前狠狠摔下去,那瞬识海交错间,他耳畔轰然寂静,只剩一道低低哑哑的呢喃……

    胸腔里血液汹涌澎湃,最后猛然决堤,十八岁的少年唇瓣艰难阖动,他说:“等时代广场樱花盛放,等风来时…我娶你吧。”

    没有枷锁,没有城堡,你来做我独一众生,我许你樱花烂漫,让你无拘无束徜徉于空……

    同一时刻,景洲大学城的钟鼓楼塔顶轰然敲响,金色钟摆晃动,金瞳黑猫缓缓融进夜色消失不见。

    钟声冗长宛如闷雷,疗养院上空晚风无声而至,漆黑的夜色中灰云缓缓散去,遥遥的,只见一轮弯月冒出尖头,皎洁月光驱赶竟驱散了寒冬冰雪,雪花最终化散凝成雨露,悄悄的从屋檐滚落,在积水的地面漾开一圈圈涟漪。

    ——————

    “不是想听故事吗?醒来我讲给你听。”

    在一座昼比夜长的城市,黑夜堪吞噬最后一抹光亮,同时迎来响彻天际的滚滚闷雷,闪电交加间,瓢泼大雨纷沓而来。

    与外界彻底隔绝开来的屋子里,冰凉治疗仪无声运作,一盏暖黄色的夜灯被一只大掌轻触拍亮,小小的单人床旁男人宽厚背影映射在墙上。

    “他不愿告诉你,不曾告诉你的那些故事,我一一说给你听。”

    男人坐得笔挺,声音沉而有力,然而回应他的只有侵袭而来的夜风。

    “小孩儿,”

    他语顿,把腕间从不离身的珠串褪下,而后套进那只布满疤痕的纤细腕子上。

    身后墙壁传来规律响动,几下之后墙壁朝两边缓缓敞开,暗红色的灯影倾斜在地。

    “再睡就不漂亮了…”

    男人缓而沉的话语随着墙壁闭合一同消失在静谧无声的夜里,治疗仪上几条颜色不一的线条微微浮动又归于平静。

    暖黄色的灯光只够照亮一隅,桌面上有条线缕凌乱起毛的红绳,上边串着的月牙骨,边沿泛着圈焦褐色。

    灯光所及的床畔,有只裹着针头的手背,再往上是被医用纱布裹得严严实实的小臂,唯一裸露在外的五指上面都是擦过药水后残留的暗色。

    在对的时间对的地点,今夜这一遭气象应当属瑞雨润泽,所对应的便是空气回暖,枯木再逢春。

    “咳、咳……”

    有人在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艰难地掀开被子,不等坐起身,靠在床沿猛地喷吐出满口血污,动静太大惊扰了壁灯,屋子里亮起一盏暖光,男人气息不匀就那么趴靠着,暖乎乎的光亮洒落于蓝色碎发间,直到眼睑愈发沉重,仿佛有什么东西正飞快从身体里流逝,他嘴角却扬起一抹诡谲的弧度。

    灯光泛黄给屋里蒙上陈旧质感,一张照片从枕头下掉落在地,照片上的女人黑色纱裙曳地铺开,头顶黑纱半遮面,精致姣好的如玉白肤,妖冶绿眸幽森冰凉,朱唇饱满微启,是张顶好的侧颜杀。

    “神明赐予宠儿不死荣耀,是以生生世世湮灭光明,堕入无尽黑暗。”男人指尖轻抚过她的眸眼,喃喃自语。

    屋里有钟声悄然而至,钟表时间重新逆流而转。

    表盘刻画故事,是暮暮朝朝,继以年年岁岁,寒流冰雪消融,故事扉页重新书写,看莺鸟啼飞,春临大地,引来盎然生机。

    “咚——”

    钟声响,时光兜兜转转又一圈,待风扬尘,蝉鸣柳绿,灼灼烈日,无暇光晕散布四峦,是那盛夏美好光年。

    壁灯明灭间,钟表骤然停止转动,屋里陷入漆漆墨色,无边寂然中一缕风侵袭而来,吹带起曳地轻纱,一抹亮色轻轻扬扬洒进黑暗,原来是那天际隐隐约约冒出光亮,不知谁家打翻彩墨,成全了天边斑斓油墨画。

    在云层另一端,待黑夜渐渐褪下,天边冒出第一缕光束,金色笼罩整座古老钟楼,阳光洒进塔顶的窗户,男人合上笔记本,缓缓朝后倒下,嘴角挂着血渍,左手无名指的银戒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神明有所偏爱,至黑可做纯粹光明,心之所往便是无尽渊狱,以此牵引,生生世世羁绊永存。

    有些轮回,是为了弥补缺憾,有些轮回,是为了赎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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