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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总是有人要在他面前提起许承宴。
他也要一遍遍地跟别人重复——
许承宴死了。
贺炀:“以后别提他。”
保姆阿姨愣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阿姨转身,刚准备继续收拾菜,又突然想到什么,连忙问道:“贺先生,那公寓里的东西要收拾一下吗?”
一般来说,家里有人死了,会将死人的东西全部清理一遍,不会全部留在家里。
贺炀听到后,视线望向客厅角落里的一个行李箱。
那个行李箱还是许承宴的,从安市带回来之后,就再也没打开过。
贺炀:“行李箱扔了。”
阿姨点了点头,走过去打开行李箱,准备先整理一下里面的东西。
行李箱里有很多零碎的小东西,阿姨抬头,问道:“贺先生,这些东西是全部扔掉?”
贺炀望过去,一眼就看到了装在行李箱里的邮票,还有角落里一个小小的木牌。
贺炀一步一步走过去,俯身,将那个木牌拿了出来
木牌摸起来还有些冰凉,贺炀摩挲着木牌上的字迹,缓缓道:“扔了。”
*
心理诊所,办公室。
江临坐在心理医生对面,眼眶泛红。
“那天早上他跟我发消息……”江临的声音有些哽咽,“他说寨子太远了,晚上不一定赶得回来,想换另外一个地方……”
“如果当时我能劝一劝,他就不会去寨子,也就不会出车祸……”
“是我的错……我害死了两个人……”
心理医生安安静静地听着,将纸巾递过去,安抚道:“江先生,这不是您的错。”
医生是个很年轻的男人,声音也很温柔,戴着眼镜穿着白大褂,一看就让人很安心。
可江临的情绪并没有被安抚下来,声音沙哑:“就差一点……差一点我就能救回他们……”
其实愚人节那天早上,嫂嫂就有些犹豫了。
嫂嫂跟他说寨子太远了,怕晚上赶不回来,刚好导游还推荐了另外一个地方,就想着要不要换地点。
可当时他听到后,却没有劝。
最后嫂嫂还是按原计划去了寨子,然后再也没回来。
“每天晚上我都能梦到他……梦到他出车祸那天……”江临低着头,抱住脑袋,有些崩溃。
每个夜晚,他都能梦到那辆变形的面包车。
许承宴浑身是血的在里面,朝他伸出手,求救。
他疯狂跑过去,想把嫂嫂从里面救出来。可不管他怎么努力,他都碰不到面包车里的人,每次都只差那么一点点。
就好像有什么无形的力量将他和嫂嫂隔开,他永远都救不到人。
哪怕是他的梦,他都没办法挽救。
“我好后悔……”江临泣不成声。
他害死了两个人。
“江先生。”医生十分耐心,缓缓道:“安慰的话我不太会说,那些虚伪的话说了其实也没用。”
“从来就没有感同身受,时间也并不能解决一切。”
医生很残忍,血淋淋的撕开伤口,“唯一能做的,就是接受现实。”
“我没办法接受……”江临不断摇头,“不能接受……”
他很难过,也很痛苦……
他们认识了五年,嫂嫂就像他的兄长一样——
可他却害死了他的兄长。
他想回到过去,回到愚人节那天,告诉嫂嫂不要去寨子。
他也希望有鬼魂的存在,希望嫂嫂能出现在他面前。
可现实就是现实,冰冷又无情。
现实里没有时光机器,也没有鬼魂。
“不接受……”江临有些没办法说出话,身子一抽一抽的。
有些话他藏在心底很久了,却没办法告诉身边的人。
所有人都不关心许承宴的死亡,就连贺炀也是。
有的时候,他都有些怀疑是不是只有自己能看到许承宴,其他人都看不到。
不然为什么许承宴死了,就只有他一个人这么难过?
“我真的……好难过……”江临哭得声音断断续续的。
明明是个二十多岁的大男孩了,可现在却哭得像个小孩一样,情绪失控。
医生推了推眼镜,温和道:“江先生,痛苦没办法消失。”
“已经发生的事情没办法改变,我们只能试着习惯痛苦——”
“带着痛苦活下去。”
*
从心理诊所出来的时候,江临的眼睛还有些红肿,也看得出来哭过的痕迹。
不过现在他的情绪已经平缓了不少,倾诉是一个很好的缓解办法。
虽然他现在还是很痛苦,不过他要好好活下去。
江临坐上车,朝公寓驶去。
车子停下来后,江临下车,先去了一趟贺炀家里。
江临过去按门铃,是保姆阿姨来开的门。
江临问:“我哥呢?”
阿姨:“贺先生在阳台上。”
江临朝阳台那边走去,就看到男人正慵懒的坐在躺椅上,旁边桌上的烟灰缸里全是烟蒂。
江临出声道:“我来拿我的东西。”
贺炀没有回头,望着窗外,随意道:“什么东西?”
“我的邮票。”江临走进来,说道:“嫂嫂在安市的时候给我买了邮票。”
江临:“我知道你把他的行李箱带回来了,邮票给我。”
贺炀不紧不慢道:“行李箱扔了。”
“扔了?!”江临顿时冲上来,紧紧按住男人肩膀,红着眼激动道:“那是他的东西,凭什么扔了!”
“人都死了。”贺炀皱眉,移开肩膀上的手,“东西留着也没意义。”
“贺炀!”江临不敢置信,质问道:“你就不会难过吗!他都死了啊!”
贺炀脸上依旧是那副冷静模样,冷冷道:“死了就死了。”
他知道许承宴死了,不用再特地强调一遍。
已经,死了。
*
江临气得摔门离开。
贺炀继续靠在躺椅上,看着远处的天空。
保姆听到了刚刚的争吵声,也不敢多说话,收拾好屋子后便离开了。
公寓里就只剩下贺炀一个人。
四周很安静,就只有窗外传来雨声和风声。
贺炀听着外面的雨声,习惯性的伸进口袋里,想去摸烟。
不过在口袋里,贺炀除了烟,还碰到了另一个东西——
一个小小的,冷冰冰的长方形东西。
贺炀将那个长方形物体拿出来,看着木牌上的熟悉字迹,掌心贴在上面轻轻摩挲着。
【愿先生岁岁平安】
贺炀握着这个木牌,眯着眼,稍稍有些犯困。
窗外的雨声变得越来越小,意识也变得越来越轻。
恍惚间,贺炀似乎听到身后传来一道温柔男声——
“先生。”
那道男声还是和以往一样,就好像声音的主人只不过是短暂出门一趟,现在已经回来了。
贺炀清醒过来,掌心里的木牌一瞬间掉落在地上,发出清脆声音。
只不过当贺炀回头望去时,身后什么都没有。
公寓里依旧是空荡荡的。
就只有他一个人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