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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当家见虞衡不甚在意的神情,眼神更是一凝,一把打开折扇,风度翩翩地扇了扇,优雅地吩咐麻子脸,“麻子,开始吧。”
麻子脸立即上前,拔出一把剑架在刚刚被他扔出去的书生脖子上,冷笑着开口道:“规矩你都明白,就不必我再多嘴了吧?”
那书生吓得涕泪横流,软趴在地半天都直不起腰,口中直呼饶命,转眼间地上便湿了一滩。
二当家不由皱眉,“你也是读书人,未免太过有失体面。罢了,看在同为读书人的份儿上,我便饶你一回。麻子,既然他底下那玩意儿这么不中用,便不用给他留了吧。”
麻子脸点头,正要动手,却见这书生嗖的一下从地上窜起来,连连给二当家磕头,“二当家饶命!我说,我什么都说!我不是个东西,十三岁时便祸害了我娘身边的丫鬟,那时我尚在孝期,丫鬟却怀孕了,我只能让人给她灌了药,没想到她没撑过去,死了!还有,我嫉妒我的同窗,故意接近他,在他县试时往他的考篮里扔了张纸条,让他被查出作弊,这辈子都无法再参加科考……”
“那你确实挺不是个东西。”二当家淡淡道,眼睛看向麻子脸,眉头微挑,“还愣着干什么?这样的祸害,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我刚刚说的,那玩意儿给他剁了,手也给他废了,害得别人不能参加科考,那你自己也别参加了。”
这人不住求饶,然而却并无半点用处,麻子脸冷笑几声,叫了几个兄弟按住他,手脚麻利地按照二当家的吩咐给他用了刑。
霎时间,惨叫声响彻云霄。地上已是血流成河,那人已然昏死过去,出气多进气少,不知还有不有救。
二当家目露怜悯,低低叹了口气,“可怜见的,也不知道能不能撑过去。拖出去吧,老规矩,要是他命大,就放他离开,要是撑不过,就扔后山喂狗。”
虞衡还是第一次直面这种血腥的场面,脸色不由微微发白,但他还是坚强地撑住了,冷静地看向二当家,这位明显心理有问题,似乎在充当审判者的角色,对他人的罪行进行审判。
二当家见虞衡几人面如金纸还撑住了,眼神也没有丝毫涣散,心理素质比其他人好得多,也来了兴趣,“怎么,你们不怕?瞧着你们年纪也不大,就不怕我也让人把你们也处置了?”
沈修几人同时觉得某个地方一凉,脸色僵硬一时间竟想不出什么话来。虞衡回神速度较快,定了定神后便笑道:“盗亦有道,二当家虽然落草,但也不似一般匪徒,处置的都是有罪之人。我们几人并未做过任何亏心事,自然不惧。”
“你就这么肯定?”二当家顿时来了兴趣,上前几步走到虞衡面前,好以整暇地盯着他,“瞧你这身衣裳,我若是没看错,这可是软云丝的料子,能用上这样料子的人,非富即贵。越是富贵人家便越是藏污纳垢,你竟然敢说自己从未做过亏心事?”
“那当然!”虞衡底气十足,没做过就是没做过,生在红旗下的五好青年怎么可能会做亏心事?不得不说,虽然二当家的手段是狠了点,但刚才那位,手里两条人命,还毁了另外一个人一辈子,被罚不冤?
二当家忽而一笑,蓦地抽刀架在虞衡脖子上,仔细盯着虞衡的眼睛,阴冷得宛若一条吐着信子的蛇,阴森森道:“我劝你还是说实话,之前像你这样编瞎话想糊弄我的人也不是没有,现在都尸骨无存了。你也别想着能瞒过我!”
虞衡无奈,自己的脖子最近为何总是遭殃,在系统空间被名将大佬架刀,到这儿又被蛇精病二当家架刀,就没人心疼一下我的脖子吗?
经受过名将大佬的锤炼,虞衡对怎样在脖子上架着刀的情况下找个让自己脖子最舒服的姿势十分有经验。略微动了动脖子,调整了一下姿势后,虞衡才摊手道:“我真没说谎。我呢,是家里的小儿子,前十多年一门心思想着混吃等死,窝在家里吃吃喝喝睡大觉,过着猪一样的幸福生活。后来我爹看不下去了,给我请了一夫子逼我念书,我就邀了几个朋友来江南游学,想长点见识,真没做过什么亏心事。”
这话听着就十分真实,二当家等人脑海里莫名出现了一条挂在树上迎风飘荡的咸鱼,脸色一时十分一言难尽,万万没想到,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除了正常的精英和到处惹是生非的败家纨绔外,还能有种奇葩品种。
二当家一时间也被虞衡噎住了,在虞衡眼中看不到任何心虚的情绪。对自己的眼力有充足信心的二当家还是决定相信虞衡,缓缓收回刀,冷声道:“那我便暂且信你一回。”
说罢,二当家的刀又架在了沈修的脖子上,接着逼问他们,一心想把他们最龌龊的那一面给挖掘出来。不过沈修几人同样人品十分过硬,哪怕在二当家手中吃了一点苦头,也没逼问出什么。
搞得麻子脸都挺稀奇,“哟,还真有什么亏心事都没干的公子哥儿啊,真是奇了!怎么我们碰上的竟是些王八蛋?”
虞衡顿时看向二当家,试探地问道:“你也是个读书人,怎么……”
“呸!就你们这帮读书人心眼最坏!”大当家一拍桌子,“我二弟当年也是有名的才子,还是那狗贼向齐的弟子,却不料那狗贼心思阴毒,任由他孙子暗害我兄弟,还想杀人灭口。夙州那帮狗官也和那老匹夫狼狈为奸,差点害了我兄弟的性命。要不是我兄弟命大,现在坟头草都有三丈高了!”
看来夙州的情势很是复杂,虞衡一听就觉得眼前出现了乱成一团的毛线,到处都在打结,完全找不到任何头绪,不知从哪里开始理起。
对于虞衡这几个没审出什么亏心事来的人,大当家的态度略微和善了点。虞衡敏锐地察觉到了他的态度变化,趁机追问道:“那你们又为何落草为寇?我们刚从京城出发时,也没听到江南这边出事的传闻。”
“江南哪年不出事?”大当家冷笑一声,“不过是狗官打点得好,杀人灭口的事干多了罢了。”
虞衡挠头,觉得这事儿较为复杂,忍不住劝他们,“我看你们也不是什么十恶不赦之人,现在回头,也还来得及。”
“天真!”大当家不屑地冷哼一声,“叛军能回什么头?回头就得脑袋搬家!老子带着兄弟们叛出来,本就没打算回头。就算死,也得给自己讨个公道,多宰几个垫背的为民除害!”
虞衡则好奇地问了一句,“方便说一下,你们为何叛出军队吗?”
在虞衡和大当家聊天时,萧蕴也快马加鞭地赶到了江南提督的府上,甩出承恩公府的令牌,直接杀到江南提督梁继先面前。
梁继先已经派出大部分军队前去剿匪,问题是敌人太狡猾,行踪诡秘又滑不留手,大军竟是被他们带着绕圈子,却没找到他们的老巢。
结果这时候萧蕴杀了过来,梁继先原本想让人把萧蕴拿下来着,然而一看承恩公府的令牌,梁继先顿时怂了,赶忙问这位少爷到底有什么事。
这一听,梁继先的冷汗都下来了。要了命了,靖安侯府的小公子,两位御史家的公子,再加一位吏部员外郎家的公子,全都被山匪抓走了!
这抓走的那是这帮公子哥儿啊,分明抓的是他的命!
梁继先当即眼前一黑,得罪了这么些个大佬,他日后还能有升迁的机会吗?
那当然没有,治下出了这么大的纰漏,梁继先能保住他的乌纱帽就算是上辈子烧高香了。要是虞衡他们出了什么事,梁继先也别担心什么乌纱帽的问题了,赶紧想办法保住自己的小命才是。
想明白其中利害关系的梁继先办事效率十分迅速,亲自点了几百名精兵,都是他的心腹,自己亲自领兵前去剿匪。
有萧蕴带路,梁继先也不用费心思探听山匪老巢的问题,直接领兵一路前往虞衡等人之前被绑的地方,顺着那地方往上直逼山匪老巢。
这头大当家正在虞衡的引导下不断透露有用信息,就听见有人来报,“山下来了一队兵马,梁继先亲自领兵,正往我们寨子而来。弟兄们已经在山崖处备好了滚石,就等着他们一行路过,送他们去见阎王!”
“好!”大当家的抚掌大笑,一把拔出腰间的弯刀,扯着嗓子喊道:“弟兄们,跟我杀,报仇的机会来了,今日一定要让梁贼死在我们的刀下!”
“冲啊!杀梁贼!杀杀杀!”
寨子里的人去了大半,剩下二当家和一帮护卫留在寨子驻守。
二当家的眼神往虞衡等人身上扫过,若有所思,手中合起的折扇一下一下敲着,状似苦恼道:“梁继先虽然是个一门心思钻进钱眼里的东西,但领兵打仗倒也不差。这下形势可不太妙,说不定我们就得被他一锅给端了。”
闻言,其他麻木的读书人眼中瞬间有了亮光,满脸的期待之色掩都掩不住。
二当家却冷笑一声,蓦地一抬手,虞衡几人便见嗖嗖几箭从空中飞过,精准地插进不远处三位读书人的眉心。
三人顿时倒在了血泊中,连声叫唤都没有就直接见了阎王。
二当家则缓缓上前,脸上带着残忍又兴奋的笑意,顺手拔出旁边一人腰间的刀,一步一步朝着虞衡几人走来。
虞衡上前走了两步,挡在沈修几人面前,用眼神示意他们别动。现在寨子里人手不多,又只有二当家一个主子,还是个病弱的主子,虞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下他,到时候人质在手,他们便能全身而退。
却不料二当家脚下微微一转,猛地坎在另一个人的人头。那人头在地上骨碌碌转了几圈,最终停在他脚边,他便一脚踩了上去,笑着看向虞衡,“别慌,我不杀你们。这些人中,这个最该死,手中同样沾了一条人命。其他人虽然恶心事没少干,也算是罪不至死。我懒得跟你们废话,滚吧!”
其他人闻言,脸上瞬间迸发出狂喜之色,蹭的一下爬起来,拼了老命往外跑。
虞衡怀疑地看了二当家一眼,戒备地护着沈修几人慢慢离开。却不料二当家忽而开口,“你不是想知道我们为什么要干这些掉脑袋的事吗?就说我吧,本是向齐的弟子,也算是前途无量,却不料那老匹夫一直觊觎我娘亲的美色,对我娘图谋不轨,被我发现后竟然当着我的面继续强暴我娘,握娘不堪受辱,自尽而亡。而我,也差点被那老匹夫灭口,侥幸逃脱出来,却得知自己被那老匹夫以心思歹毒,残害同门恩师,气死生母的罪名逐出师门,成为了人人喊打的臭老鼠。呵,何其可笑,杀人放火者高坐神坛享受众人的膜拜,真正的苦主却反倒成了忘恩负义的小人!我忍辱负重暗中潜伏好几年,就为了等到手刃仇人的那一天。你说,那道貌岸然的老匹夫该不该杀?”
“再说大当家他们落草之事,那就要问梁继先和廖兴平了。这两人狼狈为奸贪腐士卒饷银,整整一年都没发军饷。大当家的母亲来信,说是他父亲病重,希望他托人捎点银钱回家。大当家前去问梁继先军饷一事,却被梁继先给罚了三十军棍。其后,大当家便收到了他父亲病逝的消息。再然后,他的妹妹,年仅十一岁的小姑娘,被廖兴平小妾的弟弟看上抢走,一床草席裹着扔进了乱葬岗。如若是你,碰上这样的一帮王八蛋,你反不反?”
那当然反他娘的!虞衡听着就觉得火冒三丈,这都是些什么烂货,全都是一帮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的不可回收垃圾。说他们是垃圾,垃圾都觉得委屈。
二当家见状,眼神稍暖,淡淡道:“我知道你们不是一般人,从京城来的,原本混吃等死后来醒悟念书的,也就那么一位。我敬靖安侯当年在边外浴血奋战保疆卫土,放你们一马。但若是今日我等不幸全死在梁继先手中,我们的冤屈,你要记得。江南这帮从根儿上就烂透了的官员,你们回京之后,也得一一向家里说出实情,还我们一个公道!”
虞衡郑重点头,“若你说的是真的,我绝对不会让他们逍遥法外!害了人,就得伏法,谁都不能幸免!”
二当家微微一笑,缓缓提刀走出去,只留给虞衡他们一句话,“惟愿,其后江南之地,不会再有同我们这般可怜之人。”
说罢,二当家扬声喊了句,“弟兄们,都跟我走,去取梁贼狗命!”
虞衡三人怔在原地,一时间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良久,展平旌恨恨骂了一句,“王八蛋!”
也不知道他骂的是这帮山匪,还是江南这帮把好端端的人逼成匪徒的官员。
虞衡只觉得官场这潭水浑得要命,仿若一个有着吞噬能力的怪物一般,不断张开嘴将一个个人吞噬进去,最终吐出来一些已然面目全非的妖魔鬼怪。
【官场黑暗任何时代都有,宿主加油,作为日后名垂青史的权臣,清吏治可是基操哟。向着这个伟大的目标前进吧少年!】
虞衡扯了扯嘴角,心情很是沉重,江南总督和提督全都牵扯了进来,管行政的和管兵的狼狈为奸,这江南的官场,真的还有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