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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外的火势比想象中还要来得迅猛,仅仅是靠近门边,就能感到一股惊人的热量扑面而来。
开窗通风的速度远远比不过浓烟从门缝中侵袭进来的速度,马行云抬起胳膊抵御着,不安地询问:“温老师,放火真的有用吗?这样下去用不了多久,我们就先要被困死在这个房间里了。”
温珩一直在观察着窗边大少爷的魂体,虽然只是微不可查的变化,但确实自火燃起后,大少爷的身形就在逐渐消散。是以温珩很确信:“有用,这场火确实对意识的主人产生了影响。”
突然想起了什么,温珩看向司南:“刚刚你在楼下,有没有遇到管家?”
司南或许是为了躲避浓烟,又或者是方便他遇到紧急情况快速避难,总之他早早就坐在了窗沿上,耷拉着一条腿,没个正形地回答:“没有,别说管家了,那些鬼魂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上去还有些遗憾。
温珩还想再说点什么,那种铺天盖地袭来的眩晕感又再次出现,将众人吞噬。待意识再度回笼,温珩就发现他们站在了一楼的大厅中央,近在咫尺的地方就是烈烈燃烧的火焰,形成一个圈将众人围在中间。
隔着刺眼的火光,温珩努力向前看去,就见不远处的楼梯上站着一个身形单薄的少年,正仰头看向穹顶外的夜空。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视线,少年转过身来与他对视。苍白的脸色之下是与大少爷别无二致的精致面孔,这无疑就是二少爷。
只是很难将此时的他与传闻中性格阴晴不定的病弱少年联系起来,他看起来十分冷静,在一片大火中不见丝毫慌乱,与温珩对视着。
温珩还注意到周围的火焰并没有烧进这个圆的趋势,示意其余几人稍安勿躁。这一定是二少爷的手笔,看来是有什么话想跟他们说。于是他便耐下心来,等待着对方开口。
几息之后,一道还属于少年人的青涩嗓音传来:“为什么放火?”
温珩早有准备:“这也是你的心愿,不是吗?”
二少爷有些意外:“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这只是一道简单的阅读理解,换任何一个接受过义务教育的学生都能头头是道地分析出个一二三点来。
第一条提示说明二少爷对于父母遭奸人陷害的家庭剧变是感到绝望、痛苦的,但第二条却表示着他并不渴求诸如逃离公馆,或者大仇得报的解脱,而是甘愿在太阳升起后,留在“黑暗”中。
再结合郝如茜带来的那本日记的后续,温珩猜测将二少爷留在黑暗中的已经不再是沉重的复仇,而是他为自己束起的枷锁。
二少爷不需要所谓的揭露真相,温珩回答:“你需要的是一个恰当的了结。”
这次二少爷沉默了很久,温珩主动问道:“只是一点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在大少爷死后伪装成他,互换了身份?”
二少爷似乎是轻笑了一下,隔着火光看不真切:“哥哥在父母去世没多久,就被叔父打着照料我的旗号,实则是把我们变相软禁在了这座公馆里。我只能看着他一天比一天没有了生机,最后从上面,选择了一跃而下。”
他再次仰起头,好像在回忆着当时的景象:“我只是因为最后一个亲人的离世而陷入打击,失神了很久,他们就把我误认成了哥哥。真是可笑不是吗,他们对我们的认知居然如此浅薄。”
温珩接过话头:“但你有意无意地从别人口中,知道了他们对于死的是二少爷而不是大少爷感到庆幸。而对于心怀不轨的叔父来说,一个病秧子远比一个优秀的内定继承人威胁要小得多。出于对两者的报复心理,你选择继续把大少爷这个身份坐实。”
二少爷的笑透出几分悲凉:“可能吧,或许还有不想让我父母失望的成分在,毕竟哥哥那么优秀,我也时常在想,如果死的是我就好了,为什么只把一无是处的我留下了呢?”
或许是年龄比较相近,马行云已经十分共情,轻声问:“那你报仇了吗?”
二少爷摇摇头:“我也许真的是个被上天厌弃的人,还没等计划实施,他们,叔父一家就在一次外出中因为事故死掉了,包括驾车的管家。”
二少爷说着说着就低低地笑起来,笑引出了咳嗽,但他依然没有停下:“真可笑,我的痛苦,我的恨意究竟算什么呢?就因为一场事故,全都没了。”
那种满腔怒火被一团轻飘飘的棉花堵住的无力感传达到了每个人的心里,连他们都会感到憋闷,更逞论背负着深仇大恨的二少爷。那种被命运戏弄的讽刺感一定更加痛苦。
“绕了一圈,我还是继承了父亲的家业和这座公馆,之后每过一天,我就愈加怀疑,所有悲剧的发生都显得毫无意义,我究竟是为了什么还在坚持?”
温珩彻底明白了,二少爷因为被残酷的命运捉弄而感到了无生趣,但又为了肩负家业的责任踽踽独行至今,这样沉重的矛盾压在了一个本不该承担这些的少年身上,才是他最大的痛苦根源。
思及此,温珩看向二少爷,认真地说:“现在不一样,你自由了。”
不必再为责任感到痛苦自责,这一场局外人放出的大火,就是给二少爷一个借口,一个并不可耻的逃避机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