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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眉眼蒙了水『色』,长睫之下,是逐渐增生的炽热恨意。
全是因为裴渡。
为什么他能绝处逢生,得到谢家青睐,而他们机关算尽,到头来什么都不能捞到。
她恨,也不甘心。
总有一天,她要把小钰受到的苦难……千倍百倍地奉还。
“裴家并无异议。”
裴风南的声音听不出起伏:“将裴钰投入仙盟地牢……即日执行。至于其它赔偿,公审之后,我与诸位再做商议。”
“不、不要啊!”
当众沦为亲爹的弃子,这种感觉并不好受。裴钰从小到大锦衣玉食,哪里经历过此等挫折,一时目眦欲裂:“裴风南!你如今倒是道貌岸然……谁不知道你装腔作势!说我是畜牲,你又是怎样在对我们!我们是你儿子吗?分明是光耀门楣、为你增光添彩的工具!”
裴二公子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竟自行曝光家门丑事!这可是惊天大瓜!
众人哗然。
裴钰见状如同得了鼓励,笑得更欢:“尤其是裴渡。真有意思,他小时候常受家法,被打得站不起来,原因是什么?因为他用不出金丹期的剑诀,他那时候才刚刚筑基!”
谢镜辞心口猛地一跳。
裴钰还想再说些什么,忽有一道掌风自高台而来,不偏不倚正中胸口,将他击退数丈之远,吐出一口鲜血。
再看掌风袭来的方向,裴风南脸『色』已然铁青。
“至于裴渡——”
裴钰却是继续哈哈大笑,一边咳一边哑声道:“你在鬼冢残害我与娘亲,这个仇我还没忘。苍天有眼,你鸠占鹊巢,夺了我与明川的机缘气运,迟早会遭到报应!”
他自知完蛋,即便在最后一刻,也要拉裴渡和裴风南一并下水。
谢镜辞心里一阵恶心,冷言出声:“夺了你的气运?这就是你为自己无能找到的理由?”
裴渡低声:“……谢小姐。”
“据我所知,你与裴渡并无交集,无论学宫、秘境还是练剑,都没有能撞上的时候。”
她说着笑笑,满目尽是讽刺:“你们裴家人有个特点,最爱把错因推到别人头上,却看不清一个事实——即便没有裴渡,你也只不过是个不堪大用、心思龌龊的庸物。”
她语速极快,裴钰被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又吐了口血。
“要说湛渊剑,你在他之前就进了剑冢,也没见湛渊认你做主;要说裴风南亲自教授的剑法,在裴渡来之前,你也早就学完了——我倒是想知道,裴二少爷比他多活了那么多年,修为也高出整整一阶,为何还会惨败于裴渡剑下,丢人现眼。”
谢镜辞嗓音愈冷:“至于鬼域一事,明眼人都能瞧出猫腻——你在归元仙府故技重施,本以为能像上次那样成功嫁祸,没想到会出事吧?”
“其实我一直在想。”
她身后的莫霄阳佯作沉思状:“如果裴渡真想害人,为什么要动用禁术除去邪魔,把自己的身体弄得一团糟——毕竟这次在归元仙府,二公子始终缩在角落,没怎么动手,这才是作『乱』之人应该有的反应吧。”
“而且还自己暴『露』了身体里的魔气。”
孟小汀在一旁搭腔:“这不是作茧自缚、自讨苦吃吗?正常人不至于这么蠢吧。”
此事本就存疑,碍于裴风南的面子,众人都避免当众讨论。如今被他们几个小辈当众指出,不少人皆『露』出了然的神『色』。
这已经是一边倒的局势。
裴钰匍匐在地,脊背颤抖不已。
曾经不是这样的。
他本应是被众星拱月的那一个,裴渡向来孑然一身,任由他们冷嘲热讽,为什么现在……他却成了孤零零的可怜虫,裴渡身侧却有那么多同伴,护在他身前说话?
——曾经环绕在他身边的那些人呢?他好酒好肉地招待他们,他们说过,大家会是一辈子的朋友。
裴钰怀着最后一丝希冀,双目猩红地抬头。
他看见许多人在互相窃窃私语,看见憎恨与嫌弃的眼神,也看见他的好几个伙伴。
在视线相接的瞬间,他们无一不是面『色』尴尬,无比冷漠地扭过头。
“裴钰真敢说啊,裴风南气得脸都成方块了。”
裴钰瘫成一团死泥,不久后便被仙盟带走。莫霄阳看完整场好戏,啧啧摇头:“这叫什么,家门不幸。”
“不。”
谢镜辞双手环抱,哼笑应他:“父慈子孝啊,裴家有一手的。”
*
裴府事毕,谢疏高兴得很,临行之前不忘了嘿嘿笑:“今日趁着大家心情不错,回家开一坛珍藏老窖——满园春,听说过没?”
谢镜辞瞟他一眼:“爹,你怎么比裴渡还兴奋?”
“满园春可不适合孩子喝。”
云朝颜招出法器,望向裴渡:“当日鬼冢一事,我与谢疏会尽力查清。你无需担心,过好当下便是。”
“你们在归元仙府的时候,我们去了鬼冢,但出事当日没留下什么痕迹,毫无线索。”
谢疏还是笑:“我俩打算不久后再去一遭,带些追忆的法器,看看能不能找到当日现身的妖魔,再探入它们神识搜寻记忆。”
裴渡习惯了独来独往,未曾被长辈如此上心过,闻言正『色』道:“多谢二位。此事不必劳烦两位前辈——”
“跟我们客气什么!”
谢疏摆手笑:“毕竟是一家人嘛,相互照应,应该的。”
听见“一家人”三个字,裴渡显然微微怔住。
云朝颜轻轻一咳。
“要御剑回家,路途遥远,好累啊。”
谢镜辞站在山头,手里把玩着鬼哭刀:“如果能瞬间移动就好了。”
这是在履行系统给出的娇气包人设,她话音刚落,耳边就传来裴渡的声音:“谢小姐,你可以站在我身后。”
于是谢镜辞诡计得逞,欢欢喜喜站上他的剑。
“我觉得,谢小姐这几天好像不太对劲。”
莫霄阳吸了口冷气,朝孟小汀靠近一些,目标是远离谢镜辞:“她是不是在修习什么新型法术,威压太强,讲话能让人起鸡皮疙瘩?”
这明明是娇气包,你这钢铁直男!
谢镜辞成功完成任务,迅速摒退脑袋里的系统,朝谢疏递去一道视线。
她爹无意之中听见土味情话,震撼不已、惊为天人,差点就要将其奉为圭臬,放在家中好好供起来。独自琢磨许久后,谢疏特意从她手上讨了几个句子,正踌躇满志,想在她娘身上实践一番。
可能这就是几百岁老人们的黄昏情调,夕阳无限好。
“夫人,我这几日好像不大对劲。”
谢疏立于剑上,端的是霁月光风,深情款款:“耳边总环绕着你的声音,识海中也尽是你的身影。你说,我是不是病了?”
云朝颜很明显打了个哆嗦,毫不掩饰面上的嫌弃。
云朝颜:“你脑子进水,兼有幻觉和耳鸣。”
谢疏:……?
等等,这这这、这好像不是他的剧本走向啊?夫人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好好的情话,竟被她一举扭转攻势,把整个局面反了过来。
之前那句话气氛全无,肯定不能再接着用了,谢疏不服输,继续加大力度:“夫人,你知不知道,我不爱牛肉,也不爱羊肉,唯独对你情有独钟——因为你是我的心头肉。”
云朝颜面无表情,看一眼身后努力憋笑的一群小辈。
“谢前辈真是落落大方。”
莫霄阳用神识讲悄悄话:“这种话,我还以为只有在两人独处时才会说。”
他语气倾佩,唯有谢镜辞在心里唉声叹气。
她爹定是想在他们几个孩子面前耍帅,展现一把男人雄风,万万没想到,会被她娘全面碾压,变成当众处刑。
爹,你自求多福。
云朝颜:“我不养鱼,也不养猫狗,唯独对养你情有独钟。”
还没等谢疏喜出望外满脸通红,她又冷冷一笑:“因为养猪致富。”
谢疏:……?
谢疏懵了。
他认认真真学了好一通,本以为能将夫人撩拨得满心欢喜,没想到一山更比一山高,当他抵达第二层的时候,夫人已经到了遥不可及的第五层。
不愧是云朝颜,好酷,好不走寻常路。
可问题是,他这要怎么接?
谢疏迅速望向谢镜辞,试图祈求协助,奈何他闺女正左右张往,假装四处看风景。
这么不靠谱,也不知道是像谁。
曾一剑开山的剑圣凝神屏息,毅然决然对上云朝颜双眼,下定决心,说出最后一句必杀技:“夫人,知道你和天上的星星有什么区别吗?”
因为星星在天上,而夫人在他心里!
有谁能抵挡这样的情话!当初他从辞辞那里听见,简直心动到难以自持!
云朝颜:“知道你和地上的猩猩有什么区别吗?”
眼见谢疏摇头,她抿唇一笑:“夫君,没有区别。”
谢疏:……
夫人,是天才;他,是傻子。
谢疏的情话攻势以惨败告终,冷冷的冰雨在脸上胡『乱』地拍。怔忪之间,雨丝忽然尽数消失,不见了踪影。
——他大受打击,没心思动用除水诀,是云朝颜特意挡在风雨袭来的方向,除去层层雨帘。
谢疏好感动:“夫人。”
谢疏:“夫人,要御剑回家,路途遥远,好累啊。如果能瞬间移动就好了。”
谢镜辞:?
爹,你在做什么啊爹!让你学情话,你不要把娇气包人设也学走了啊!
风里雨里,云朝颜无可奈何按了按太阳『穴』:“……上来。”
于是谢疏也诡计得逞,欢欢喜喜跳上她的刀。
好家伙。
谢镜辞在心里连连摇头。
她爹挚爱土味,她娘像根木头,一个土一个木,搭在一起,居然还挺和谐。
修真界的侠侣大多拥有别号,她已经替他俩想好了。
等某日谢疏与云朝颜行侠仗义,被救之人出声询问:“二位前辈如何称呼?”
答曰:土木工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