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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那股熟悉的燥热再度涌上心口,让他暗自皱了眉。
谢小姐又咳了一声。
当她抬头,眸子里的逗弄之意尽数散去,像是极为欣喜般扬了唇,冲他不设防地一笑:“裴渡!我终于找到你啦!”
……好像情绪有点用力过猛。
谢镜辞管不了太多,迎着他怔忪的视线继续道:“你被邪术击伤,陷入沉眠,还记得吗?蔺先生为你祛了邪气,让我来梦境中带你离开。”
什么叫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谢镜辞只想给自己疯狂鼓掌,顺便自封修真界第一影后,说着视线一转,打量一圈周遭景物:“这就是你的梦?看起来并不吓人啊。”
完美!
她把自己撇了个一干二净,接下来如何圆场,就得看裴渡了。
谢镜辞努力止住唇边笑意,状若茫然地看他。
以裴渡的性子,必然不会承认这是他们两人的大婚现场,而是稀里糊涂胡乱解释一通,她迫不及待想要看他开始表演,若是能露出一点马脚和纰漏,被她直截了当点明出来,那就更加有趣。
也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每次见到这人呆呆懵懵、满脸通红的模样,谢镜辞都会情不自禁想笑。
不出所料,裴渡面上表情一凝。
“啊呀。”
谢镜辞抬起手,低头端详自己身上的红衣:“这是婚服?”
“不是!”
他几乎是瞬间出声反驳,可说完了,环顾这清一色红艳艳的喜服与婚房,一时失去言语,近乎于无措地攥紧右侧袖口,半晌才声调僵硬地开口:“谢小姐,这不是……不是我们当真在成亲。”
来了!
谢镜辞就差躺坐在大椅子上,朝他拽拽地一挥手:来,开始你的表演。
裴渡自然猜不透她心里的小算盘。
他从小到大,鲜少有过如此窘迫的时候,仿佛身上大红的喜服成了团火,肆无忌惮灼在心口上。
如果被谢小姐察觉他的心思……
“在我梦里,近日云京大乱,出现了一个只、只吃新婚夫妇的妖精。”
他说得生涩,谢镜辞听罢差点噗嗤笑出声,只能勉强压下笑意,佯装吃惊道:“哇,只吃新婚夫妇的妖精啊?好新鲜,我从没听说过。”
如果忽略裴渡耳朵上的红,他的神态可谓严肃又正经,同平日里没什么两样。
谢小姐没有起疑心。
他在心底长长舒了口气:“正是。我们为引出那妖精,特意假扮成为新婚夫妻,今夜静候于房中,就是为了等它前来。”
谢镜辞连连点头:“嗯嗯,我们今晚一定要抓住它,为民除害。”
“它不一定会来――”
裴渡不擅说谎,唯恐被拆穿:“谢小姐,梦中之事一向无甚逻辑,做不得数。”
他还想再言其它,突然听见房门被敲得砰砰作响,身边的谢镜辞眉梢一挑,应了声“进来”。
房门被吱呀推开,站在门外的,仍是不久前见到的那个小丫鬟。
她之前还是满目含笑的闲适模样,这会儿却露出了惊慌之色,嘴巴一张,从嗓子里喊出斩钉截铁的字句:“小姐姑爷不好了!小小姐不见了!”
小、小小姐。
谢镜辞心底一阵悚然。
她似乎隐隐约约想起来了,自己拿在手里的,并不是一个普通的霸总与金丝雀剧本。
按照系统列出的相关情节,这两人先是经历一番强取豪夺、车祸失忆、破镜重圆与虐身虐心,最终金丝雀不堪受辱,他――
他带球跑了了了了……
不要,千万不要。
若是之前的梦里人身份还好,如今她已经变成真正的谢小姐,就不要再出幺蛾子了拜托!!!
裴渡那傻子愣了一下,脱口而出:“小小姐?”
“姑爷这都忘了?”
小丫鬟讶然一惊,吐出的言语有如惊雷炸在他耳边:“就是你与小姐的女儿呀!”
好家伙,这回裴渡不仅是气息骤乱。
他连呼吸都直接屏住了。
裴渡心里一团乱麻,纷繁复杂的思绪团团炸裂,最终凝成空白。
他、他被当着谢小姐的面戳穿……梦里的他们不但成了婚,还生了个孩子?
谢小姐该怎么想他?
对不起对不起!
谢镜辞在心底第无数次疯狂以头抢地,裴渡,让你背这种锅真的对不起!!!
她心情复杂,悄悄瞥一眼身侧的少年剑修。
――救命!裴渡又又又变成了一只水煮虾,完全不敢回看她的眼睛!
谢镜辞拼命试图挽回,对着裴渡竭力笑笑:“是吗?女儿吗?我们尚未成婚,说不定是从什么地方领养的吧?”
不过须臾,耳畔便传来无比熟悉的恶魔低语:“不是啊。”
那小丫鬟神色如常,像是说起某件十分常见的小事:“小小姐……不是姑爷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吗?”
谢镜辞:二次裂开。
对哦,这是个金丝雀带球跑的故事。
她生无可恋,又看一眼裴渡。
――为什么这人露出了“哦还好是这样”的表情啊!裴渡脑子里整天想的都是些什么东西!裴渡你清醒一点啊裴渡!
她目光直白,裴渡只需眼眸一转,就能看见她瞪圆的双眸。
于是这片刻的安心土崩瓦解,少年徒劳地微微启唇,连眼眶都染了肉眼可见的红。
原本想到谢小姐不用承受生子之痛,他打从心底里觉得开心,直到撞见她惊诧的视线,裴渡才恍然惊觉这是梦里。
他完蛋了。
谢小姐一定会觉得他脑袋出了问题,在心里笑话他。
若是独自肖想也就罢了,他怎么能……怎么能当着她,生出这般逾越的梦境,还恬不知耻地胡言乱语,说什么只吃新婚夫妇的妖精。
“这、这个,梦境通常都是反的嘛,我听过不少类似的事情,很正常啦。”
深知一切真相的谢镜辞强颜欢笑,试图安慰这位替自己背锅的大兄弟:“毕竟梦里向来混乱,没关系没关系――更何况这是场中了邪术的噩梦,总会有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
她说着一顿,望向不远处的小丫鬟:“我对裴渡是不是挺差劲的?”
小姑娘迟疑片刻:“小姐曾将姑爷囚禁数日,还总是不给他饭吃,姑爷逃离多次未果……”
谢镜辞大喜:“你看!这是妥妥的虐待啊!噩梦没得跑了,这地方发生的一切,定然都是你心里不愿经历的!”
她刚一说完,那小丫鬟的声音便紧随其后地响起:“但其实姑爷暗地里告诉过我,他也十分倾慕小姐,无论被她如何对待,心里都只有她一人。只要能和小姐在一起,他就觉得很开心。”
谢镜辞:……
周围的树木清香越来越浓,裹挟着源源不断袭来的热气。谢镜辞只觉自己的脸被不断打得啪啪作响,已经不敢再去看裴渡表情。
“啊!”
丫鬟身为梦里的工具人,自然看不出这两人之间怪异的氛围,在周遭沉寂之际惊呼出声,跑向不远处的某个地方:“小小姐,你在这儿啊!”
谢镜辞用了全身上下仅存的理智循声望去,在夜幕中的一棵树下,见到一抹似曾相识的身影。
与此同时,耳边传来裴渡下意识的、略带了些许惊讶的低喃:“谢小姐……?”
那个所谓的“小小姐”,说白了,就是幼年时期的她。
如今天色昏暗,也难为裴渡能一眼认出那小孩的身份。
念及此处,谢镜辞忽地神色一顿。
……不对。
那不过是几岁的萝卜丁,连五官都没完全长开,裴渡怎么会认出,那就是小时候的她?
他们两人初次见面的时候,年纪不是要更大一些么?
这个念头来得猝不及防,好似洪钟敲在她脑袋上,然而谢镜辞还未来得及反应,就惊觉眼前画面猛地一荡。
梦醒了。
“哎哟,终于醒过来了?”
蔺缺见她骤然睁开眼,眯眼打了个哈欠:“谢小姐怎么进去这般久?几乎用了旁人两倍的时间。”
他话里有话,显然猜出他们经历了两重梦境。
“出了点事。”
谢镜辞囫囵应答,眼皮轻轻一跳,抬眼望向床头。
躺在床上的裴渡也醒了。
他入眠很深,乍一睁眼,黑黝黝的双眸里尽是云雾般的惺忪睡意,当与她视线相交之际,雾气好似受了驱逐,顷刻间浑然散尽。
“你们没事吧?裴渡的梦是不是特别可怕?”
莫霄阳见两人平安醒来,长长松了口气,眉头却仍是紧拧:“你们的脸色全被吓得一会儿红一会儿白,我看了都觉得心惊胆战。”
孟小汀点头,朝谢镜辞耳边讲悄悄话:“尤其是快要结束的时候,裴公子眼眶都是红的――你们究竟见着什么了?”
她声音被刻意压低,却忘了裴渡修为比她高出许多,这些话一字不落,全部进了对方耳朵里。
能梦见什么。
后颈的啃咬,暧昧的婚房,絮絮叨叨的丫鬟,还有他与谢小姐的女儿。
没错,在梦里,他生了个和谢小姐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儿,脑子里装的究竟是些什么东西。
至于那什么强取豪夺、虐恋情深……
都说梦由心生,他真是糟透顶,就连做梦,也时刻想着同谢小姐的洞房花烛夜。
他竭力要藏,偏偏这一切见不得人的心思,全被毫无保留摆在她眼前。
他是傻子。
裴渡彻底没脸再见她,不动声色地把整个身子往下滑,用被褥遮住大半张发烫的脸。
谢镜辞:“……”
谢镜辞:“狂啃别人脖子的人,血红的大宅,门外窥视的眼睛,夜里突然出现在树下、长相极为怪异的小孩。”
孟小汀打了个哆嗦:“那的确挺吓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