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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莹的长箭旋出气流,狠狠往乐陶而去!
此时,乐陶捂住耳朵的双手已经放了下来。
却也只是放了下来。
她手掌撑在石头上,轻轻巧巧一个转身。
当她伸直双腿时,云乘月的“缚”字藤蔓碎裂为灰烬。
当她扭身时,“悦”字和“冰”字同时破碎。
当她彻底转过身时,那支长箭堪堪到了她额心前三寸的地方,而也就在这时,乐陶打了个呵欠。
“嗯……午睡没太睡好。”
――嘭!!
长箭恢复为“射”字,继而化为飞灰。
三人齐齐一震,被逼倒退一步;作为主攻的陆莹更是首当其冲,猛一下栽倒在地。
云乘月只觉四周空气忽然变得极具压迫感,每一丝风都成了倒钩,狠狠刺向她的皮肤。她不得不全力抵挡,却仍抵不住胸口气血翻腾。不过就在这时,她识海中的“生”字分出道道暖流,护住了她全身上下。
等她站稳了、左右一看,发觉陆莹和季双锦都被力道反震出一口鲜血,模样十分狼狈。
她心中微微一动,想到了什么,再看陆莹一眼,却又有点迟疑。
乐陶坐在石头上,放下捂嘴的手,故作惊讶:“你们怎么了,我才一转身,你们怎么都东倒西歪的?”
云乘月的状况相对最好,喘了口气,立即说:“老师,你这样也算反击了吧?”
乐陶眨眨眼:“反击?我没有。哦,你说的是我的灵力反冲?”
她笑起来,有点狡猾:“这可不算。每个修士在受到攻击时,灵力都会稍微反冲一二,这又不受我自己控制……怎么,你们竟然连这――么――轻――微――的反冲,都受不了?”
她故意强调了“这么轻微”几个字,又重新盘起腿,单手撑着脸颊,像只晒太阳的黑猫。
云乘月只能无言以对。
――[需要提示?]
她沉默片刻,使劲摇摇头。
“双锦……陆莹,你们要不要再试一次?”
季双锦爬起来,显出几分倔强:“要。”
陆莹也站起来,深吸一口气,粗鲁地擦擦嘴唇:“让开,我是主攻。”
云乘月瞥她一眼,忍住对她的不满,手里托出一枚“生”字。
淡白生机一分为二,分别覆盖在另两人身上。
“嗯?”
“这是……”
两人身上的伤势都有了明显好转。
“嗯?”岩石上的乐陶也眼睛一亮,想说什么,却又歪头止住了话语,只眼神还是变得兴奋起来。
云乘月盯着乐陶,说:“生机书文有治愈效果。我们现在需要合力攻击,我就会尽我所能。”
陆莹看看自己愈合的双手,却有些不耐烦:“我最烦你这凛然大义、虚情假意的模样……”
“你给我闭嘴!我是为了你吗?我是为了我自己,为了双锦。”云乘月毫不留情,“你这个自诩修为高的如果只知道一意孤行,就换双锦主攻。”
季双锦提着木枪,看陆莹一眼,立即道:“我赞成乘月。”
陆莹噎住,露出恼色,一瞪季双锦:“行,那这一次我们一起攻击,看谁能行!”
季双锦也有些火了:“要比?比就比!”
乐陶笑嘻嘻道:“你们商量完没?像你们这样的,送到战场上去,连一个时辰都活不到。”
云乘月心里一口气冲上来,横起长剑,铿锵道:“那你试试。”
……
――“试试”就“逝世”。
夜晚,云乘月瘫在床上,脑海里只反复回荡着这句话。
说是床,其实只是铺着干草和一些麻布的木板。所幸木屋还算结实挡风,虽然屋顶有些缝隙,但瘫在床上时,就能直接看到很好的星星。
云乘月瘫在中间,左手边是季双锦,右边隔了一段距离才是陆莹。
三个人都七歪八扭,宛如四肢被折断,表情也接近空白,只知道不断喘气。
“好累……”
“真的好累……”
下午的书文对战,她们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但每一次都是失败。
书文对战的目标是,逼乐陶出手反击一次。也就是说,她们根本连乐陶的灵力反冲都没能破开……
云乘月累得晚饭都吃不太下,还是季双锦努力劝她,又带了两个烤山药回来。她刚才缓过来,觉得很饿,才把山药啃了――不然陆莹就要抢了。
沉默了很久,陆莹突然开口。
“……都怪你。”
云乘月一扭头,发现她正盯着自己,眼神中蕴藏着一股怒气。
陆莹气冲冲地说:“我们三个人,就你没到第二境,书文也很难用,我怎么就这么倒霉,摊上你这个拖后腿的!”
云乘月不可思议地看着她:“我?拖后腿?对,我修为境界是不够,但灵力数量没有比普通第二境修士差吧?要说书文,起码我的生机书文一直在给你治疗,不然你早就倒下了好不好?”
陆莹毫不退让,瞪大眼:“要是你能更有用点儿,我们三个人一起进攻,说不定早就成功了!”
云乘月气笑了:“你也知道是‘说不定’?”
陆莹:“你……”
“别吵了,别吵了。”季双锦有气无力地说,“早点休息,明天还要继续呢……”
两人一下子就沉默下来。
她们再对视片刻,齐齐冷哼一声,各自扭开头,翻身闭上眼。
云乘月还挺故意地放柔声音:“双锦,晚安,明天我们一起努力。”
季双锦有点无奈地看着她,安抚道:“嗯,嗯,我们一起。”
陆莹特别大声地“哈”了一声。
云乘月却自觉吵赢了,心满意足地闭上眼。几乎在同时,她就沉入梦乡。
……
“你今天很幼稚。”
“……嗯?”
云乘月一时没反应过来。
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知道自己在做梦,周围也是一片黑暗,然而她能看见自己,还能看见自己坐在榻上、左手肘放在桌面。
桌子另一侧,则坐着薛无晦。
黑暗之中,只有他们两人周围是亮着的。
薛无晦还是那副模样,黑衣散发,侧脸精致而阴郁,垂眼再抬起时,眉眼会泛出一点艳丽之色。
他手中把玩着黑玉虎符,目光冷淡地看着她。
“你这几天都都有些不对劲。”他淡淡道,“与陆莹那般货色,有何值得计较。”
云乘月呆呆看他片刻。
她的第一反应是往后一倒,发现身下是真实的、柔软舒适的床铺触感时,她几乎要感动落泪。
“这是入梦术?我现在跟你说话,会影响睡眠质量吗?”她闭上眼,喃喃问。
“不会。”薛无晦似乎皱了皱眉,“回答我的问题。”
云乘月侧了个身。
“那我在这儿睡,别把我从梦里赶出去……哦,你说陆莹?我就是挺生气的,你不觉得她很烦?对战的事怪我吗?她也不找找自己的原因……”
“朕说的不是这个。”
他莫名像有些动气,手指轻轻敲击木质桌面:“云乘月,你何时成了这么容易动气的人?”
云乘月睁开眼。
从桌子的间隙里,她能看见帝王纯黑的衣袍。虽然梦里没有感觉,但她还是忍不住伸出手,想摸摸他衣袍的质感……可能她又想念他灵魂和头颅的气味了。
“其实……”
她想了想应该怎么说。
“其实,我确实有点故意。可能我本来的不高兴只有一点点,但我放任它们发泄出来,表现得就像很生气。”
他立即问:“为什么?”
云乘月轻声说:“因为我觉得我把‘烟火气’理解错了。你之前想点醒我,是不是也是指这个?”
薛无晦没说话。
云乘月低声道:“烟火气,终究是由每个人的生活构成的――是每个人。像我之前去关注市井生活,观察别人的生活状态,可我关注的重点都错了。”
“我去观察面摊的面,可我其实应该看的是顾姨他们。我应该去关心他们每天起早贪黑是什么感受,辛苦吗,快乐吗,还是有过怨恨。”
“我对双锦也是……我试图了解她的生活,但也仅此而已。还是陆莹提醒了我,我并没有真正关心自己和周围人的关系。”
“我只是看着,但我没有参与。”
“所以……”
他打断她:“所以你想试试改变。”
“是。这次试炼,对我来说也许最重要的部分是这个。”
云乘月爬起来,有点疑惑:“我怎么觉得你并不高兴?”
他瞥她一眼,又飞快移开目光。
“我没什么可以不高兴的。你能找到突破的契机,于我也有利。”
他袖子一挥,四周陷入纯粹的黑暗。
“睡吧。”
云乘月望着黑暗,心中却一动。
“我也会,”她脱口而出,“我也会更关心你……我是说真正的关心。”
不知道是否错觉,她总觉得耳边响起了某种o@声。但她伸手去摸,又什么都没摸到。
黑暗中,只是又响起一声缥缈低沉的话语。
“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