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械还好,除了木制的短弓,箭支,枪杆,还有皮甲等护具烧了个七七八八,那些铁器做铸的刀剑,箭头,枪尖等并未有什么损伤,想要复原只是需要一些时间而已,至于官银,除了被熏黑之外,更是丝毫无损,谈不上什么损失。但除此之外,储粮库,茶道库,丝布库等,那惨样可就当真不忍直视了。
可以补救利用的,清点下来不过两三成而已,其中最惨的就是走水的源头,储粮库。那是真的惨,几乎是一颗粮食都没没留下,烧得比皇宫里那些公公的下巴还要干净。
损失的清点,补救,案子的调查,另外还得第一时间迅速通知苏州府治下各县,事务之繁琐忙得杭远山焦头烂额。至于心中,更是如打翻了五味瓶般滋味难名,有愤怒,有埋怨,有后悔,有恐惧,不胜凡举。他面沉似水,看似平静,实则却犹如一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受不得半点刺激。
可偏偏在这紧要关头,胡一海来了。
他是不能不来!城内治安,府库守备的确是杭远山的职责,库房走水他自然得负首要责任。可胡一海作为苏州防御使,军方一把手,同样难辞其咎,朝廷一旦怪罪下来,他只怕也得跟着遭殃。这般从天而降的无妄之灾,胡一海自然得询问个明白。只是话里话外,少不得几句埋怨。
说起来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胡一海本安心整军,克日就要拔营赶赴金陵,如今出了这事,他的确是被连累的,埋怨几句没什么大不了,也没什么不能理解的。若是换了往日,以两人的交情还有同品的官位,杭远山自不会与他计较,可现在他自己都是一裤裆的屎,朝不保夕还不知命运究竟如何,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知府大人,防御使大人当即便在府衙二堂争吵起来,这一番争吵,足足闹了一个多时辰。直到吵累了,发现再吵下去也无济于事,胡一海这才恨恨地一叹,拂袖而去。
军营之中无小事,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如今筹备的粮食一夕之间化为乌有,重新筹备至少也需两日时间,他赶赴金陵的时日必将后延。问题是军法如山,莫说延迟两日,便是半日闹僵起来都是杀头的罪过。这么大一个黑锅,胡一海不想背,也背不起。如今来府衙闹上一闹,也算是给杭远山摆了个态度。非是他胡一海不想帮忙,实是自身难保,此事他唯有如实上报金陵指挥使司衙门,瞒是注定瞒不下来了,让杭远山提前知晓,好自为之罢了。
闹走了胡一海,杭远山全身的力量仿佛在瞬间便被人抽空了,软软地瘫坐在椅子上,目光呆滞地看着桌案上那堆积起来的一叠文书,久久无言。
“爹。。。”不知何时,杭绪雯已站在了杭远山身旁,轻轻唤了一声。
瞧见女儿,杭远山双目重新恢复了清明,打起精神挪了下身子坐直之后,浮起一抹笑容道:“绪雯啊,怎的?又要出门了?”
杭绪雯面色复杂地摇了摇头。“爹,您有心事?”
“没有啊。”杭远山挑起双眉,疑道:“好端端的,我能有什么心事?”
杭绪雯默然,半晌后,开口道:“爹,莫要骗我,我已站这许久,活生生一个人,您愣是半晌瞧不见,还说没有心事?”
“咳。”好像是有点说不过去,杭远山轻咳一声,强辩道:“谈不上什么心事,只是琐事颇多,有些疲乏而已。”
“女儿都知道了,您莫要再骗我。”杭绪雯说罢,见杭远山似是闪过一抹惊讶,不过却未开口说些什么,便自顾自缓缓说道:“库房走水,该烧的怕是都烧了吧?这般大事,爹为何不说与女儿知道?”
“说了又能如何?”事到如今,也没什么好瞒的了,杭远山长吁一口气道:“非是爹有意瞒你,实在不愿你平白担忧而已。放心吧,此事爹自会处理。”
“处理?如何处理?”杭绪雯苦笑一声,问道:“库房走水,损失惨重,爹您身为苏州知府,难逃罪责。旁的还好,失去了那批军粮,防御使大人行程必然耽搁,此事断然已瞒不住了,金陵布政使知晓后也定会上报朝廷。往小了说,这是玩忽职守,治理无方,让朝廷蒙受巨大损失。往大了说,是延误军机,金陵讨贼若是大胜而还,此条尚可不论,万一战事不利,爹您身上的罪责便又要加上一条,那可就是抄家灭族的杀头之罪。”
杭远山起先还有些敷衍之色,可越听越是心惊。所谓知女莫若父,自家女儿自家知。若说耍性子,闹脾气,女儿绝对是苏州城的一把好手,可若是谈正事,尤其是眼前这番话,便是打死她都不可能说得出来。与脾性无关,完全是见识使然。一个从不涉及官场之事,也从没兴趣了解这些事的小姑娘,绝不可能想的这么远,这么透。
人常说“死都不知怎么死的”,其实说的就是杭绪雯这种。可现在呢?她不但知道危险出在哪里,甚至已提前知晓,如何不让杭远山惊奇万分?
不过这惊奇并未持续太久,杭远山毕竟是个久历官场的人精,立刻便回过了味来。他漫不经心的模样瞬间敛去,面上浮起一抹怒意,还带着三分急切吼:“绪雯,你老实告诉爹,这些话,究竟是谁教你说的?”
莫名其妙被吼了一声,杭绪雯一愣,颇有些委屈。“爹,您有话好好说便是,凶我作甚?”
“绪雯,你有所不知。”杭远山沉声说道:“非是爹要凶你,而是此事太过蹊跷。库房走水绝非意外,守在那边的巡守都被人击晕拖走,显然是有人故意为之。如今案子尚无头绪,却有人在你面前风言风语,极为可疑,若是爹预料的不错,此人与这案子必逃脱不了干系,甚至极有可能是主谋之人。”
“啊?”杭绪雯闻言,呆愣当场,本能回道:“不可能的爹,与我说这些话的,正是防御使胡大人的妻弟,那位秦公子。他只是觉得贸然登门求见爹有些不妥,这才让女儿提前见爹一面,为他引见。此刻他正在门外候着,若他与此案有关,这般举动,岂非是羊入虎口,不打自招?不会的,爹。”
秦公子?回想了一阵,杭远山终于在记忆中寻到了一张可以对号入座的脸来,一时间,面上再次露出了狐疑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