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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渐离又叹道:“没有这琴声做伴,我总是难以成眠。”他合上眼,在琴声的陪伴中安然睡去,睡得香甜酣畅。
一曲毕,木先生静坐片刻,起身将秋渐离搭到床沿外的腿摆正,又将一床薄被轻轻盖在他身上。虽是夏季,这藏于深山的地下室依然寒凉。
收拾停当,木先生留下一张字条,出了石室。
室外是一条青石甬道,又长又宽,干爽整洁,却也透着阵阵凉意。别致的枝形灯托着一支支巨大的红烛,从早到晚,没日没夜地燃烧,将这隐匿在地下的黑暗变淡,变薄。越往出口走,甬道越窄,到最后只剩一道仅供一个成年人可侧身进出的石门。那门就开在石壁上,与石壁浑然一体。粗壮强韧的藤蔓爬满了石壁,将门也遮得一丝不露,掩上就看不出痕迹。石壁外是浓翠蔽日的树林,半人高的野草密匝匝地挤满了树下的土地,伸着细长的脖子寻求阳光的抚慰,无奈周遭只有新旧交织的草墙,密实得连风也很难穿过。在这片经年无人光顾的深山野林里,唯有动物的足迹与气息可见,可闻。
高高的树梢头,斜挂着一轮月,像一只睡意惺忪的美人眼。
木先生脚尖轻点,跃上一株千年古槐。他警觉地四下张望,确定没有任何可疑,才似投林的飞鸟,直扑山下。他脚步不停,脑子也没停。他在想摘星大会、想莫待、想蔷薇荆棘鞭和魔族,想这方方面面的关系。思来想去,也没个定论。他望向天空,却见月亮像是被什么东西惊扰了,正忙慌慌地躲向云的背后,悄悄地眯了眼看人间。你看见了什么?是和我一样在黑夜里奔忙的人?还是无辜的人又在被屠杀?亦或是徘徊在忘川河畔的万千冤魂?
月亮摇摇头,轻声赞叹:我看见的是美好的画面。在清浅的河流旁,熊熊燃烧的篝火热情得灼眼。谢轻云还在不停朝火堆上添柴,想将那只滋滋冒油的野兔早点烤熟,送给坐在河边捞鱼的人吃。“再烤烤就能吃了。”他割下一小块肉尝了尝,欢声叫道,“哈,我烤的兔子就是好吃!等下你要多吃点。”
莫待没答话,双手仍浸在水里,静等鱼儿自投罗网。他已经蹲了大半个时辰,也没逮到一条鱼。倒不是他不够麻利,是他纯属为了打发时间,根本没有抓的想法。
一条水蛇顺流而下,斑斓的色彩在火光的照耀下格外扎眼。它在距离莫待两尺开外的地方停下,吐着分叉的信子嘶嘶有声,仿佛在说:这清水湾是我们水蛇的老巢,你竟敢挡我的道?看见没,我有毒,还不让开!莫待也吐了吐舌头,末了还歪着脑袋哼哼两声:不就是个舌头么?也值得炫耀?好像谁没有似的!水蛇大概被眼前这个白痴人类的白痴行为吓倒了,刷得钻进水里,游走了。
谢轻云憋住笑看一人一蛇斗狠,憋得脸又酸又痛。那蛇还没游远,他已笑得前仰后合:“我说你,怎么不跟它打一架?说不定咱俩还有蛇羹吃。”
见就要到手的鱼被笑声惊走了,莫待恼道:“谁像你那么无聊啊。”
谢轻云举着烤好的兔子蹲到他身边,切了块自己先吃了,才又切下最肥美的部位递过去:“我试过了,没毒。”一路上,他代替顾长风成为厨娘,包揽了一日三餐。不管是现烤的野味还是自带的干粮,他都是当着莫待的面先吃,然后才让莫待吃。
莫待接过兔肉,一丝一丝撕着吃。
谢轻云问:“味道如何?第一次吃我烤的兔肉,不喜欢的话就别勉强。”
“食不言。”莫待将剩下的肉塞进谢轻云嘴里,在他身上擦了又擦沾了油的双手,就又蹲在河边捞鱼。
谢轻云呜呜叫道:“你……你在河里洗手不就得了?干嘛要擦我衣服上?”
莫待直起腰,想了想,点头:“是呢,可以在河里洗的。我怎么给忘了。”
谢轻云好气又好笑,抓个树枝扔到他身上,啃兔头去了。
月亮笑了,像个温柔慈祥的老奶奶:虽然我无法驱散所有的黑暗,可总有一个地方是温暖明亮的,总有一些美好在不断生长。努力奔跑,心里有光的人才有可能看到光明降临。她听见太阳翻了个身,已在准备起床,突然就困得睁不开眼,都没来得及跟云打招呼就睡着了。
莫待也睡了,睡在新鲜清香的树叶堆里,梦里都是鸟语花香。而谢轻云却一夜无梦,睡得前所未有的安心。
太阳还没露头,莫待就醒了。他睁了眼躺着,望着头顶的天空发呆。那里有一大朵一样的云彩,一动不动地悬在一望无际的湛蓝上,像是被人拿糖浆粘住了。
谢轻云举着刚叉到的鱼跑过去,献宝似的说:“瞧瞧,这鱼多新鲜!我熬汤给你喝?”他光着上半身,浑身湿淋淋的,头发上的水流成线,显然刚从河里起来。
莫待没看鱼,只盯着他的身体看,过了好半天才慢吞吞地道:“你的体型没有长风的好。得练。”
空气似乎停止了流动。片刻后,一条鱼朝莫待飞过去,直奔他的脸。他弹身而起,鱼落在树叶堆上,甩了甩尾巴就不动弹了。“君子动口不动手。”他拈掉衣服上的树叶,慢声道,“恼羞成怒,有失体面。”
谢轻云捡起鱼,继续扔:“早饭没你的份!”
莫待掬河水洗了脸,又系好抹额,才说:“嗯,我没打算抢。”他变戏法地拿出个野山果,在衣服上蹭了蹭就吃。“我有长风准备的果子,吃了长肌肉。”
“那是我刚摘的。”谢轻云叉腰道,“三句话不离长风,干嘛不带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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